她歪着頭想了想說可以,然後說:“我記得一個刺SHA港商的,挺有懸念的,可惜我當時沒看完……”
“刺SHA港商?在什麼故事書上?”
她說了書名。我眼睛一亮。
“你說的這個故事,我也看到過。”
“真的?那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她熱烈地說。
我眼珠一轉說道:“這樣吧,你把你看到的那部分先講,等講完了,你沒看到那些內容,我來接着講,好不好?”
她高興地說好。
我也興致盎然了,真沒想到榕榕也是個故事迷,那我正好可以跟她交流交流。而且她不像遠甜那麼對故事掌握得少,她是一肚子故事,我可以好好當一當聽衆了。
“那我講了啊。”她講了起來——
1985年初春,吳大貴離開鄉村到了南國M市,成爲一個建築工地的民工。這個工地是建造一家工廠,投資者是一個HK人。對民工們來說,這個港商跟他們沒有直接關係,他們的老闆是工程承包商於起良。可是吳大貴他們不會料到,有朝一日,他們會跟HK老闆發生衝撞,從而引發一系列人命案。
這一年裡於起良每月只給每個人發十塊錢,其餘的說好到年前一次性結清。一晃快要過年了,民工們都盼着一年工錢到手,好歡歡喜喜回家過年,可是這天於起良卻宣佈工程停工,大家散了回家過年。大夥紛紛問道:“那我們的工錢呢?”於起良哽咽着說:“我對不住大家,向廠方討不到錢,沒法發給你們了。”
於起良只是一個包工商,他只有從HK老闆那裡拿到錢才能發工資。大夥頓時面面相覷。一個叫徐播子的年輕人問道:“於老闆,HK老闆爲啥不給錢?”
於起良嘆口氣:“他說是資金緊張,週轉不了,只好先欠着。”
“這是什麼話?”另一個叫嵇鎮寶的小夥子蹭地跳到於起良面前,一捋衣袖嚷道,“於老闆,你帶上我們去,找HK老闆討要吧。”
“對,咱大夥一起去。”三十多個民工紛紛響應。
於起良一直覺得手下的工人是溫順的貓,逆來順受,現在一看他們敢於去討錢,霎時也激動了,問道:“你們真的敢去嗎?”
“敢,當然敢。”工人們異口同聲。
只有一個人沒有吭聲,那就是吳大貴。吳大貴記着父親臨終前的叮囑,出門遇上啥事都要忍字當頭,不要隨便跟人發生爭執,以免弄出災禍來,所以他雖然心裡也有氣,還是想忍一忍。
其他人都跟着於起良去了。吳大貴就獨自呆在工棚。半天以後那些人都回來了,一個個直眉瞪眼,滿臉不平,原來他們找到老闆辦公的地方,才知那個老闆已經去HK過年了。
看來這錢一時拿不到,於是陸續有人空着手走了。最後只剩下三個人,除了吳大貴,就是嵇鎮寶和徐播子,他們沒拿到錢沒臉回家,於起良乾脆給了每人幾十塊錢讓他們守工地,自己也無奈地回家去了。
於起良走後,嵇鎮寶大發牢騷,說本來想熱熱鬧鬧回家過年,現在卻在這外地冷冷清清。吳大貴勸道:“不回去也好,省了來回的路費。”嵇鎮寶火冒三丈地說:“都是這個HK佬不給錢,明年開春於老闆再向他要不來錢,我去跟HK佬拼命。”吳大貴和徐播子都當他在說醉話。
三個人就在鬱悶中捱過了年。於起良正月初五就返回城來,繼續往HK老闆辦公的地方跑,希望早點見到HK老闆討要一點開門錢。
初十這天於起良回來對三人說,HK老闆已經從HK過來了,只催他快點開工,仍沒有給錢的意思,究竟什麼時候給錢還說不準。嵇鎮寶又火了,跳起來說:“你帶我們一起去吧,他要是再不答應給錢,老子跟他拼了。”於起良嚇得連忙勸他不要這麼衝動,但在嵇鎮寶強烈要求下,於起良就帶着他們三人一起去見HK老闆。
這是吳大貴第一次見到HK老闆梅豪升,梅老闆再次強調他現在手頭緊,一時付不出工錢,讓他們先把工程做下去。嵇鎮寶本就是火爆性子,當場就和梅老闆吵架,結果被梅老闆手下的人連推帶踢攆了出來。
嵇鎮寶氣呼呼問徐播子和吳大貴:“我們該怎麼辦?”徐播子反問:“你說該怎麼辦?”嵇鎮寶咬牙切齒地說:“真把我惹急了,我會SHA人的。”徐播子勸嵇鎮寶別亂叫,讓別人聽到還以爲你真要SHA人呢。
吳大貴也認爲嵇鎮寶是在說氣話。但兩天後的晚上嵇鎮寶把他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說他下了決心,準備SHA掉那個HK老闆,問吳大貴願不願跟他一起幹?
吳大貴嚇了一大跳,忙問道:“你在說氣話吧?”
“這不是氣話。”嵇鎮寶怒氣沖天,“他欠着我們這麼多人的工錢不發,我們去向他討要,還被他手下的人打,這是什麼人?我憋不住了,要把他給SHA了。”
“如果真把他SHA了,我們的工錢不是更拿不到了?”吳大貴提醒。
“怎麼,你還看不出來他是承心想賴賬嗎?我告訴你,這事在這個地方可多了,去年另一個工地上的人就因爲拿不到工錢,有好幾個做工的自SHA了。我們也沒活路了,就拉這個壞蛋老闆一起死。”
嵇鎮寶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拼命,他再三問吳大貴願不願跟他一起行動。吳大貴勸道:“你別幹傻事,還是忍一忍吧,說不定今年就能拿到工錢了。”嵇鎮寶呸了一聲,說這樣活着早晚餓死,既然餓死不如拼死。
吳大貴勸不住嵇鎮寶只好作罷,他仍相信嵇鎮寶只是一時性起發作一下,不會真的去幹。
又過了幾天,其他返鄉的民工陸續來到工地,於起良也只能帶領大家繼續幹活。而吳大貴留意着嵇鎮寶的動向,發現嵇鎮寶確實行爲異常,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勤快,而是三天兩頭請假,不在工地幹活。別人問他在幹什麼,他說身體不好需要多多休息。只有吳大貴知道他是在找藉口。不過嵇鎮寶有言在先,叫吳大貴別把他要SHAHK老闆的意圖捅出去。
這天夜裡大夥都睡下了,吳大貴隔壁的嵇鎮寶牀上空着,不見人影。不知什麼時候吳大貴被人搖醒,睜眼一看是嵇鎮寶。工棚子裡其他人都睡熟了,嵇鎮寶示意吳大貴到外面說話。兩人輕手輕腳出去。吳大貴問嵇鎮寶都在幹些什麼?嵇鎮寶說他是在搞偵察,現在他已經基本摸清梅老闆的行蹤,也已經有了怎麼下手的計劃了。
“大貴,我一個人覺得沒把握,你跟我一起幹吧?”嵇鎮寶又攛掇吳大貴。
吳大貴有點發慌了,看來嵇鎮寶不是嘴上說說,是真想SHA人了,連忙勸道:“鎮寶,咱們是出來做工掙錢的,就算白乾一年也犯不着SHA人,那不是要把命都搭進去嗎?”
嵇鎮寶聲音一下子大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個HK老闆不把我們當人,他自己歡歡喜喜去過年了,對我們卻根本不管,過了年還是不給錢,我要讓他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兩個人正說着,忽聽背後有人在問:“你們在說什麼呢?”吳大貴和嵇鎮寶回頭一看是徐播子,正打着哈欠從工棚裡出來。
吳大貴連忙掩飾:“沒什麼,是我們睡不着,在這裡瞎嘮叨。”
徐播子嘟囔道:“三更半夜的,放着覺不睡在這裡瞎聊,把我都驚醒了。”說着仍打着哈欠進工棚睡覺去了。
而吳大貴和嵇鎮寶也結束交談,兩人進工棚休息。
但從這夜開始吳大貴替嵇鎮寶擔心起來,怕他真的會鑽牛角尖去SHA梅老闆。嵇鎮寶脾氣火爆血氣沖天,SHA人的事還是幹得出來。
然而風雲突變,第三天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嵇鎮寶突然死了。
得知這個消息,工地上的人都十分震驚,很快他們得知,嵇鎮寶是死於一場車禍,他在一條馬路邊上走着時,被一輛飛馳而來的小貨車撞個正着,等被送到醫院時就已經斷了氣。
由於嵇鎮寶死在路上,被作爲一場交通事故來處理,於起良設法通知了嵇鎮寶的家裡。嵇鎮寶的父親就趕來,在警察主持下和肇事司機達成經濟賠償協議,事情很快就解決,嵇鎮寶父親帶着賠償款和嵇鎮寶的骨灰回去了。
對嵇鎮寶的死,工地上的人也紛紛議論,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是普通的交通事故,頂多替他惋惜,這麼年輕就被車撞死了,多冤啊,沒有人往別的方面去想。
只有吳大貴一直處在混沌中。這天因爲天下雨工地停工,他撐着一把破傘去了那條路上,在嵇鎮寶倒下的地方徘徊着。忽聽有人在問:“大貴,你在幹嗎呢?”
吳大貴回頭一看,來的是徐播子。
嵇鎮寶死後吳大貴還沒跟徐播子討論過什麼。吳大貴就對徐播子說,自己總在惦念嵇鎮寶的死,到這裡來走走,是要想想嵇鎮寶當時是怎麼被撞的。
徐播子咬了咬嘴脣,恨恨地吐出一句話:“那是人家故意要撞他。”
吳大貴一驚:“你怎麼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
徐播子指着路的北面一側說:“鎮寶當時就走在這一面,他往西走,那輛車是從西開來的,本應靠着南面走,爲什麼到了他前面,突然往他這個方面斜衝過來?”
其實這也正是吳大貴感到疑惑的。在處理事故時,吳大貴跟着於起良去過交警隊,警察的說法是那輛車突然方向失控,駕駛員是個新手處理不當才拐向路的另一面,導致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