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母乳是這個味道。
李早兒扁扁嘴,終於還是沒抵抗過身體自然條件的束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此時,是李早兒重生的第二十八天,她的身份是一個還沒足月女嬰。
雖然重生爲一個嬰兒讓她有些不滿,但是對於能夠重生這件事情,她還是覺得十分感恩:不管因爲什麼,一個已死的人突然發現自己還能有機會活着,別的事情就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簡單地說,李早兒,女,是個知名企業的會計,享年二十五歲。未婚。父母離異,各自成家,又各自生子。於是,她便成了三不管人員,自小就是寄宿幼兒園,寄宿小學,寄宿中學……小時候逢年過節寒暑假父母還均分着將她接到家裡去,待她稍大一些,均屬有錢人的父母,乾脆合資給她買個處相當舒適房子,讓她挑門立戶分出去單過了。
對李早兒而言,父母的存在,無異於人肉提款機,毫無半點親緣可言。因此,雖然她因意外死於非命,卻沒有半個親人令她掛心,孑然一身,也算是了無牽掛,走的安然。
“哇……”一聲微弱的啼哭,不知過了多久,李早兒掙扎起被用軟麻布綁好的手腳。她是被餓醒的。不管她的心理有幾歲,這個身體畢竟是一個不滿月的嬰兒,吃和睡,是她必須妥協的事情。
“三哥,小妹哭了。”耳邊響起一個稚氣的聲音,緩慢又不俐落,聽起來是個十分小的孩子。
“不準動!”稍微年長些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語氣有些緊張:“你們兩個,下手沒輕沒重的,當心傷了小妹。”說是年長,卻也是童聲,但只這一句,也聽得出是個懂事的。
李早兒依稀分辨出這是她三哥--李康的聲音,而李康所指的“你們兩個”,是指四哥李德和五哥李善,他們倆是一對雙胞胎。樣子像不像沒見過,聲音卻是十分相似。若不是有着嬰兒特有的敏銳,她也是聽不出來的。最先報告她哭了的那個,就是四哥李德。
因爲不滿月的嬰兒視力還不健全,看什麼都是一團模糊,但是聽力和感覺卻是十分敏銳。這些天,李早兒全靠着聽來收集消息。
儘管睡着的時間比清醒的多,但是在聽慣了什麼爹、娘、衙門、差役之類的詞語之後,李早兒不用看的就知道自己是生到古代來了。雖然這裡是哪朝哪代還有待考證,但是家裡人也大略聽了個清楚。
這家人也是姓李,眼下是靠種地爲生。家裡父母都在,父親名喚“平安”,母親是周氏。還有一個爺爺,碰巧聽得是叫李吉的。她是最小的麼妹,還沒取名。上面有五個哥哥,按順序依次名壽、富、康、德、善。再詳細的就聽不出來了,只能等有視力的時候自己看了。然而,李早兒還是隱隱地感覺到,這家人似乎並不富裕的樣子。
感覺自己被一雙細瘦的手臂謹慎地抱起搖了搖,李早兒不由得在心裡深深地嘆息。她只能恍惚看到正前方一個小小的腦袋形的黑影,再別的,都是一片模糊,任她如何睜眼,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楚。只得又閉了眼,心中更加不滿,哭聲也就大了起來。
“小妹乖,三哥給小妹找娘去。”李康輕輕地拍拍她,對李德和李善道:“小四、小五,在家照看着爺爺和妹妹,三哥找娘去。”
是了,就是從這裡發現這家人的貧困的。李早兒閉着眼哭着,心中很是有些不是滋味,剛生了孩子還未坐滿一個月,那個娘就必須幹活了,眼下似乎是正在河邊給幫人家洗衣服。
“找了娘,小妹就不哭啦?”聲音突然又多了一個,和那個稚嫩的聲音很相似,仔細聽卻又有些微的差別。李早兒知道,這個是五哥李善的聲音。
“小妹餓了,娘那裡有吃喝。”李康說,半大的孩童顯然不懂怎麼解釋這些個事情,不懂裝懂,語氣十分怪異。
“哦,那,棗子,給妹妹。”
那話音剛落,李早兒便感到有顆飽滿的橢圓形的東西被塞進自己手中--是一顆棗子。還帶着暖暖的溫熱,也不知是揣了幾天,捏起來竟然有些發軟。
“放幾天的東西還好意思拿出來!仔細髒了小妹的手!”李康故作嚴厲地說,卻因抱着李早兒,分不出手去取那顆棗子,只得大聲說:“快些拿了去!”
“可是,棗子,甜。”李善有些怯怯,聲音弱了下來,但聽得出十分固執:“妹妹吃了不哭。”
“小妹還不能吃這個。”李康的聲音也軟了下來,帶着幾分妥協:“你問娘要了好幾天才得了這麼一顆棗子,趕快吃了罷。再放下去就不能吃了。”
“棗子甜,妹妹吃。”
那聲音有些不捨,又十分堅持。李早兒幾乎想象得出那張彆扭的小臉,那應該忍了淚的眼眶。不覺使了力,將那棗子捏在手裡。心裡緊緊一縮,這該是怎樣窮困的家,一顆廉價的棗子,也值得小孩子存了這許多天也捨不得。一時分神,這邊就忘了哭。
“妹妹喜歡棗子,不哭了!”兩聲同樣雀躍的聲音響起:“三哥,妹妹喜歡。”接着,是一陣細碎的聲響,另一個圓滾滾的棗子被小心地放進李早兒的另一隻手裡。然後聽得李康驚訝地聲音:“小四?”
“妹妹喜歡。”李德的聲音有些靦腆。
“那也……”李康剛想說什麼,卻被裡屋一聲沉沉的咳嗽打算:“三兒,還杵着?趕緊找你娘去,再耽擱仔細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