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雖然李棗兒常常去找雲朝陽。時不時的也能碰到雲正陽。知道他被雲家正夫人馮月蘭嬌縱得越發地跋扈起來,每每相遇,她都是抱着能忍則忍、忍不了就跑的態度,極力避免發生衝突。故此雲正陽雖然知道李棗兒常和雲朝陽有來往,但竟一直也不知道李棗兒到底是誰家的姑娘。
此時,雲正陽奪了盒子打開一看,竟是一對翡翠耳環,張口便道:“怎麼,來往了這麼些年,終於要送定情信物了?”
李棗兒瞧着雲正陽那幅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恨得牙癢癢。說別的她就罷了,但這個時候,女孩家的名譽尤爲重要。李棗兒自己雖並不在意,但這話要是被雲正陽傳出去,她被人說閒話事小,連累李家聲譽事大。
看一眼在屋裡喝酒慶賀的哥哥們,李棗兒一點也不怕眼前這個紈絝少爺,又想自己是誰也沒必要再瞞着,於是繃了一張臉,上前一步正待分明。
這時,雲正陽在一邊開口。冷聲道:“二弟,莫要胡說!”
“胡說?”雲正陽白了雲朝陽一眼,舉舉手裡的盒子,譏諷道:“那這是什麼?大少爺可真是闊錯,隨便就送翡翠耳環給別家的姑娘。怎麼?屋裡剛收的那個如花似玉的通房丫頭,還攏不住大哥的心?”說到那個丫頭,他實在好不嫉妒。他實在沒想到,秦婉貞給雲朝陽挑的丫頭竟長得那麼水靈秀氣,又賞了她個好名兒——碧蕊。
碧蕊、碧蕊,光是想到這個名字,就撩撥得他心癢癢。
雲朝陽臉色鉅變,慌忙去看李棗兒。見她皺了眉頭,一副不悅的樣子,恨意頓時染上眼底。雙手緊握成拳,關節泛白,幾乎能聽到骨節正在咯吱作響。
“你說什……”雲朝陽一向隱忍,極少動氣,這個模樣已是怒極。他此時已顧不得其他,只想將雲正陽揍一頓出氣。
哪知,他剛踏前一步,卻被身邊的李棗兒舒臂攔住。盯着她纖細腕子上晃動不已的玉鐲子,他詫異地擡頭,見剛纔還在生氣的她突然轉了臉色,眉眼彎彎,抿脣淺笑,竟一副如沐春風的愉悅模樣。一時便驚得什麼都忘了,忡愣地開口:“你……”
李棗兒理也不理他。身形微動,左腳向後退小半步,膝蓋微蹲,右手掌心壓在左手外,兩手掌心向內,指尖向下方或者微握,放置在右腰位置,上半身微微前傾,對雲正陽略一點頭,細語嬌聲地道:“妹妹李棗兒,給雲二少爺見禮了。”只見她動作緩慢有序,莊重淑雅,似乎在整理衣衽,竟是像雲正陽行了個標準的斂衽禮。
雲家兩兄弟齊齊愣在原地,俱是呆呆地看着李棗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棗兒行了禮,擡頭之後順勢往雲正陽身後一望,輕輕啓脣,喚了聲:“大哥。”
原來,是屋裡的李富看不到李棗兒,有些擔心。李壽便出來尋找。他遠遠見李棗兒正和雲家兄弟站在一處,兩方劍拔弩張的鬥氣樣子,便徑直向這邊走來。
李棗兒在雲家兩兄弟鬥嘴的時候,便看到了李壽。其實她本也不想在李富的婚宴上吵鬧,見大哥就要過來,也就不準備多做計較。畢竟,以李壽今時在鎮上的身份地位,諒他雲正陽也不敢再亂嚼舌根。
“棗兒,在和誰說話呢?”李壽是熟知雲家內情的,也和雲正陽見過幾面,心下沒什麼好感。因此一過來,就站在李棗兒這邊,不怎麼高興地看了雲正陽一眼,故作驚訝,“原來是雲兒少爺,我說怎麼在裡面沒見你,原來在這。”
李壽如今也算是鎮上的地主,長得又高大結實,雲正陽張了張嘴,道:“李大哥,她?”說着,指指李棗兒。
“哦,她可不就是我家那頑劣的妹子。”李壽寒暄道:“出門少,沒見過什麼世面,要是有什麼得罪的,雲二少爺可別往心裡去。”
本來李棗兒他們人小,並不顯眼,李壽一來,一些賀客的目光就追了過來。連屋裡的人也都向這邊望了一眼。
李富自然也看見了,見雲正陽有些看不起李壽的眼神,心念一動,便提了酒杯來到雲家老爺雲耀祖的面前,敬了酒,說了幾句話,藉故向窗外一指,笑道:“雲老爺好福氣,兩位公子都是一副人品出衆啊。”
好話人人愛聽,雲耀祖本就不大管事,心寬體胖,出了名的耳根子軟,聽李富誇自己的兒子,也就樂呵呵地向外看。一看之下,自然對李棗兒好奇起來,“咦?壽哥兒旁邊的,那是誰家的丫頭,這麼端莊有禮?”
李富裝得好像纔看到的樣子,“啊”了一聲,告罪道:“那是我的李家小妹子。雲老爺莫怪,是我的不是了,一時忙的忘了,竟沒帶她來見禮。雲老爺稍後。我這就叫她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雲耀祖也是難得的好心情,呵呵一笑,比了比窗外,“裡面亂哄哄的,說什麼也聽不清楚,出去說,出去說。”
李富自然答應,一路陪着來到外面。
雲耀祖和李富一動,雲李兩家的其他人便不能不動,呼啦啦一下子都到了外面,將三個小的圍在裡面。
雲家人大多沒見過李棗兒。都盯着她瞧。
李棗兒自然不怕看,雙腳併攏,微微錯開,挺胸收腹,兩手相扣,執在腰際,半低了頭,笑不露齒,一一向衆人見禮。
雲家人都嘖嘖稱奇,同在一個鎮子,李家的情況他們也是知道的。雖然這幾年發跡了,但畢竟是農戶出身,眼見這李棗兒模樣一般,舉手投足卻是落落大方,知書達理,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看起來竟比雲家兩個小姐還要端方穩重。
李家幾個兄弟卻是暗自偷笑,李棗兒平時雖是乖巧伶俐,但並不在表面功夫上做文章。但這幾年家裡的事漸漸多起來,她跟着周氏忙前忙後,少不得在那些三姑六婆面前撐場面,女孩家該懂的禮節,做事的分寸,她各個都清楚。有時興致上來,還會在家酸一酸他們兄弟幾個。
雲耀祖看在眼裡,與自己的兩個丫頭比了比,暗自點頭,誇獎了幾句,問李平安道:“李家兄弟,棗兒丫頭這般品性兒,可是讀書認字了吧?”
李平安聽有人誇自己的姑娘,面露得意之色,大聲道:“可不是我吹牛,我這個閨女能讀會寫,有時候我這個做爹的要記點什麼,還都是她幫我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