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陽在李家過了一個有史以來過得最輕鬆的年。
雖然是在養傷,雖然每天要面對周氏、香鳳、秋展萍喋喋不休的嘮叨和關心,雖然重得像個肉蛋子似的昊昊最喜歡黏在他懷裡,雖然要陪李平安下棋,雖然偶爾要承受李吉十分有強大的氣場,雖然總是被強迫吃下李德特製的藥膳,雖然李壽總藉着探望的名義與他商議生意上的事,雖然李棗兒每次一看到他的傷品就會扳一陣子臉。
但,他真的從未如此快樂過。
只是,眼看快一個月了,傷也養的差不多了,雲朝陽和李棗兒商議,是不是該搬出去了。
本以爲李棗兒不會拒絕,哪知她竟一搖頭,反問:“爲什麼要搬出去?”
雲朝陽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真的上門女婿,當然沒道理一直住在妻子孃家。”
將藥豌遞給他,盯着他喝完,李棗兒道:“當然不能一直住這裡。 ”
“那你又說不搬?”
李棗兒道:“因爲沒必要,雜貨鋪因爲你的事一直沒能開張,但生意卻是越來越好,我們年初進的那些貨賣的很好。陳茂也很有些做買賣的才能。我瞧着,只要拜託大號二號沒事幫忙看看,我們離開一陣子應該沒事。”
“你是說……”雲朝陽睜大眼睛,“我們……”
李棗兒一笑,“繡坊有六娘,鋪子有楊大哥、王田,你的香行有安公子,其他幾個小鋪子的人也都各司其職,再請大哥他們從旁照應,我料想無事。況且,我和你並未分開之事你爺爺估計已經知道了,他早晚都要找上門來。雖然我們如今不用再受他要挾,但總也是麻煩。我是想,過幾日我們熱熱鬧鬧地開個張,然後就走出去看看。你不是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還算上了我的小驢子,是不是?”
平心而論,男兒志在四方,雲朝陽也是想出門見識一番,出行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但他自己怎樣都沒關係,若是加上李棗兒,他總覺的不論怎樣準備都不夠周全。
然而對上李棗兒熱烈的雙眼,他只能又是欣賞又是無奈地嘆息,“是準備好了,只是還沒決定要帶什麼人去。 而且這事你未插手,所有事物少不了要再清點一下,畢竟女人家需要什麼,我也不清楚,別少了什麼。再有,這事,你和爹孃和幾位兄長他們說了嗎?”
“這個還沒。不過我猜,他們八成不會同意。”李棗兒狡黠地貶眨眼,道:“不過,我們可以想辦法。 ”
雲朝陽覺得脊背涼嗖嗖的,“什麼辦法?”
“要是和他們說,我們要出門做生意,歸期不定,這肯定是不行的。
但,若是藉口外地鋪子出了什麼問題,三五天可回,大約不會有人反對。”李棗兒嘿嘿地一笑道:“到時候,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只要三五不時捎信報平安,不斷了聯繫,回來不回來,他們又哪裡管得着?”
“這成嗎?”雲朝陽忐忑不安,這麼做的話,他們又不是總也不回來了,一旦回來了,大哥他們還不把他揍成豬頭?
“怎麼會不成?”李棗兒扳起臉,“除非是你不願意帶我去。”
雲朝陽自然不會說不願意,只好暫時將這事放在一邊。
“這次,不用瞞着你們家人,我們可以熱熱鬧鬧地辦一下,我想了,炮仗一定要放的,還要請人來舞獅子……可惜沒地方搭戲臺,還有,開張那天,我想,價錢得比平日便宜一些,這樣……”
雲朝陽一邊認真聽着,一邊嘆氣,這樣子的李棗兒,試問誰能攔得了?
當下兩人便着手推敲起來,兩人本都是靈透的人物,心意相通,有商有量,別的都毋須太費心思,只是最後挑選人手的問題上多花了些時間。
冬生、李和謹是隨身伺候的,一定要跟着,武丁也得跟着,還要些健壯的下人,這都沒什麼好說。但畢竟是出門做生意的,雲朝陽肯定不會讓李棗兒單獨一人,兩人必定是稈不離砣,那麼至少還得帶一個能扛得起事的,萬一有什麼,也好分頭行事。 只是這人選卻是犯了難。
兩人己知的人手裡,能拿得起事的都得在他們不在的時候看着鋪子,抽調不開。其他的不是經驗不足,就是不能擔當,總之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一時不能敲定,只好決定多留心,在走之前,好好觀察一段時間。
終於,在這年的二月十二,雲朝陽和李棗兒成親一週年的這一天,“家和”雜貨鋪正式開張。名字是雲朝陽起的,李棗兒瞭解他的心意,當然不會有任何異議,何況這的確是個好名字。
這日上午,早飯剛過,鎮上的人就被一陣喧天的鼓聲驚動了.鎮上生話單調,很少有什麼熱鬧可看,陣陣節奏感強烈的鼓聲惹得人心癢癢的,都忍不住循聲而來,駐足圍觀,品頭論足。
家和雜貨鋪張燈結綵,大門正上方的匾額上綴着大紅的綵球,“家和”兩個大字端正醒目,門兩邊是一副對聯,上聯是:“四面八方客來客往客不斷”,下聯爲:“五冬六夏貨進貸出貨無存”,橫批: “盈得多方”。
門前臺階處鋪着大紅的地毯,門兩旁,取六六大順之意,十二名健壯的男人六人一隊分列兩邊,專心致志地敲着面前的紅漆打鼓,數九寒天的冬日,他們赤課着上身,汗水沿着鼓起的肌肉流了下來,迅速始凝結成霧,着起來就像是剛從蒸鍋裡出來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產生一種熱烈的情緒。
又過一會兒,一隊衣着鮮亮的雜耍從鋪子裡走了出來,搬了傢什,向圍觀的人羣拱了拱手,便耍了起來,魚龍曼衍,吐火吞刀,十分精彩,引起陣陣叫好之聲,尤其此次雜耍又與常不同,沒有人端着盤子要銀子,故而人們越聚越多。
耍了一陣,就在人們看的正在興頭上的時候,雜耍們忽然收勢退去,人們正唏噓不己之時,竟聽身後想起鼓樂之聲,回頭望去,原是一紅一黃兩頭獅子分別從街兩邊舞來,到鋪子中停住,時而奮起,時而抓癢、時而迎賓、時而驚躍,舞出各種姿勢,人羣不時發出稱讚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