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山什麼也聽不出來。道:“這哪裡話?我是知道的,李家上下,哪個不愛護大嫂子?我自問是比不過的。”
“話是這樣沒錯,但有些事,還是心有餘力不足呢。”李棗兒嘆口氣,道。
徐常山以爲是指香鳳生產的事,道:“棗兒你放心,大嫂子的狀況我最清楚,一切都好,生產的時候一定沒問題的。”
李棗兒微微一笑,道:“徐大哥的醫術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大嫂的身子有徐大哥照看着,我最是放心。不過,我就怕大嫂心裡有什麼想法……”
徐常山一愣,道:“棗兒指的是?”
李棗兒道:“也是我們幾個不爭氣,整個家都是大哥頂着,此番大嫂臨產,大哥雖然想陪在大嫂身邊,爲了家計,不得不出門辦貨,也不知大嫂生產前趕不趕得回來。大嫂嘴上說不在意。我實在怕她心裡害怕,因此一刻也不能放心。”
“這個……”徐常山的臉色凝重起來,好似回憶道:“依據脈象,倒沒什麼心思凝滯之感。”
李棗兒道:“現在或許是,但若是生產那天大哥不能回來,我實在是……”她頓了頓,道:“不知道邵函是不是和你說了,前天小菱才因難產而亡,我因爲太擔心才請了徐大哥過來。我……徐大哥你知道我是什麼都不懂了,娘年歲大了顧不過來,大哥沒回來之前,大嫂的安危,只能仰仗徐大哥了,請徐大哥一定要多多費心。”
雖知徐常山一定會盡心照顧香鳳,但既然有此機會,李棗兒還是當先示弱以求得徐常山的憐惜之情,如此一來,他自然更會對香鳳小心翼翼。這是李棗兒能動用的唯一可算是科學醫療的力量,她怎麼的也不能放過。產婆?那不過是比別人多接生過幾個孩子罷了,順產還好,有個什麼情況她們也是迴護不來。
果然,徐常山的責任感更重了幾分,道:“棗兒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不過,棗兒你實在不用擔心,大嫂子母子真的健康得很。你說的那個小菱,邵函剛跟我提了一下。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不好分析。”
李棗兒想起那天王田說的話,又和徐常山說了一遍。
徐常山想了想,問道:“那小菱,多大年紀?”
李棗兒道:“還不滿十六歲。”
徐常山道:“若是這樣的話,我推測,小菱姑娘之所以難產而亡,有可能是因爲年紀太小,盆骨發育的不好,分娩時一定會有困難,若是又拖長了時間,或者胎兒的位置不正,就真的很危險了。”他對李棗兒安撫地笑了笑,說:“不過大嫂子沒有這方面的問題,胎兒的位置也正常,只要放寬了心,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會順順利利地抱兒子的。”
李棗兒問道:“這麼說的話,小菱之所以難產,就是因爲太小?”
徐常山道:“《黃帝內經》說,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四七,筋骨堅,髮長極,身體盛壯;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面皆焦,發始白;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是說,女子十四歲的時候就有生育能力了,但氣機纔剛剛啓動,這個時候懷孕生子很傷身體。一直到二十一歲的時候腎氣纔會充盈,二十八歲的時候到達一個頂峰,因此這段時間內有孕是最適宜的。”
李棗兒聽的一知半解,不過她起碼聽懂了一點,道:“那麼說的話。過了二十一歲生產比較安全沒有危險?大嫂七年無子,到今日才受孕,反而算是因禍得福?”
徐常山頓了頓,道:“從醫理上講,是這樣沒錯。但到了大嫂子這個年紀還沒有身孕的女子,其實是比較少的。”
“但很傷身是一定的。”李棗兒道,古代人壽命不長,也和這個有關係吧?女人早早生孩子,本身就傷筋動骨,孩子也不一定會健康。
徐常山道:“確實是的,不過若有能力,仔細調補的話,也是可以挽回一些的。”
李棗兒不語,暗自嘆息,這身體,剛剛十六歲呢。
徐常山看不出李棗兒在想什麼,道:“棗兒你放心,所謂安全危險也是因人而異,有些年齡很小也是可以順利生產。”
那樣對孩子也不好吧?李棗兒這麼想,卻沒再說什麼,又夾了幾筷子菜給徐常山,轉了話題,笑道:“這些事我反正是不懂。只要知道嫂子會平安生下我侄兒就好了。對了,剛徐大哥你說,大嫂一定會生兒子?”
徐常山道:“按脈象看,八九不離十。”
“真厲害。”李棗兒讚歎,不過心裡卻道,是兒子還是女兒,也得生下來再看。又不是B超,那可能那麼準。說罷又勸了勸就,說了些有的沒的,問了些家常話。
吃過了飯,李棗兒對徐常山道:“徐大哥要不要去看看二嫂?我讓人去備馬車?”
徐常山沒立即回答。看神色有些心動,想了想卻搖頭,道:“還是不去了,臨出來爹孃吩咐不讓我去。”
“這倒奇了。”李棗兒奇怪道:“都到門口了,哥哥看看妹妹,還有什麼不許的?”
徐常山道:“我也不大明白,反正爹孃說,要是沒什麼事去看看還好,眼下妹夫納了二房,正房的孃家人常常去的話,會被公婆說閒話,說妹子善妒,找家裡人訴苦什麼的。又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公婆待她如何是她自己的福氣……”
李棗兒瞠目,看了徐常山半晌,道:“那徐大哥怎麼想?我想二嫂很想見見徐大哥,而且,徐伯父他們不會知道的。”
“這……”徐常山猶豫許久,還是說:“算了吧,爹孃說的也有理。我被爹孃說倒沒什麼,要是給妹子惹麻煩可怎麼好。”
“你……”李棗兒本想勸了句,見徐常山有些不耐的神色於是作罷,喚人送了他出去,一個人在屋裡發呆。
李和謹進來,見李棗兒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問道:“姑娘,這又是怎麼了?徐少爺哪裡惹你生氣了?”一邊端了茶水,送進李棗兒手裡。
“生氣倒不至於,只是……”李棗兒嘆口氣,搖搖頭,“算了,沒什麼。對了,叫上武丁,我要出門一趟。”
李和謹十分不贊同你看着李棗兒,道:“我就不明白了,姑娘明明沒睡好。還不補回來?總外跑什麼呢,一日也不得空閒。”
李棗兒笑道:“你忘了?早先去訂的,要給我大侄子預備禮物呢,只怕這幾日已經做好了。”
李和謹依舊皺着眉道:“這多大的事,隨便吩咐人去拿就是了,最多我去一趟,還用得着姑娘你親自去?”
李棗兒也不理她這些囉嗦,拉着她往外走,“我得去看看他們做成什麼樣子,若有不可心的,還要改呢。”至她嫁到雲家,就與李和謹漸漸近親起來,幾個月過去,她越發地趕說話了,不過也是爲着李棗兒,且做事倒一直是小心謹慎。
“姑娘太較真兒了,如意坊可是鎮上最大的金銀首飾鋪,他們做的東西,還有不可心的?”李和謹一邊說,一邊拿了件薄氅拎在手裡。
李棗兒只管笑着拉着她走,不多解釋。如意坊再好,也不過就在鎮上有名,以她的眼力,不細細挑選還真的看不上眼。
一路到了鋪子,東西倒是早做好了,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樂呵呵地將東西拿給李棗兒看。
一對手鐲,一對腳鐲,一隻項圈,都綴着小巧的鈴鐺的,動起來叮叮噹噹的響,十分悅耳。材質都是銀的,倒不是李棗兒做不起金的,不過她覺得小孩子戴太貴重的東西並不好,比較起來,銀的首飾對身體比較好。又因是小孩子戴的,太繁瑣怕傷了孩子,因此這幾件首飾以古樸簡單爲先,不過要求鈴鐺一定要響,小孩子應該對叮叮噹噹的東西很喜歡的。
還有一把長命鎖,也是銀製的,比其他幾件精緻複雜得多。做成蓮花形狀,正面四個字“長命富貴”,刻着蓮花雲紋,背面是雙魚戲水,刻得栩栩如生,下面墜着三個精巧的銀鈴鐺,每個鈴鐺頂端都刻着一隻羊——孩子今年出生,是屬羊的。三隻各不同的姿態,一隻昂首闊步,像領頭羊一般,因爲這孩子是李家第四代第一個孩子,是想他能像大家長一樣,帶領保護地下的弟弟妹妹;一隻低着頭,羊角衝前,做進攻的姿態,寓意他以後遇到事情要勇敢,不畏懼;一隻是躺臥的姿態,神態悠閒安靜,一則希望他生活平順安穩,二則是希望他對待生活能從容低調,任何事情都能平淡處之。鈴鐺的下面各刻一個字“福、祿、壽”。鏈子則是用紅繩以金剛結的方式編成,中間欠着兩個玉雕的寶瓶。整個長命鎖看起來精巧別緻,看起來喜慶福氣,又不顯得過分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