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前世,李棗兒就是個樂觀的人。
如此一點點的挫敗還不至於令她覺得氣餒,反而提醒了她入鄉隨俗的重要。甚至於她有些慶幸,自己還如此“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學習。
適逢過年,又正是最長見識的時候,因此李棗兒的小迷惘只持續了一剎那,就精神抖擻地投入到上山下鄉的實習中去了。每天圍着周氏轉個不停,不管是針線還是水瓢都要看看,每次出門也都假裝哭號定要跟去。虧了平時吃穿還算正常,否則大家還以爲她撞邪了。
不過即使這樣也是收效甚微,大人們一來幹活兒的時候忙,什麼也顧不上;二來,別人也不知道李棗兒心裡的想法,以爲不過是小孩子調皮撒嬌,多半隻是哄哄,最多隻說個名字,沒人像老師一樣給李棗兒掰皮兒說餡兒的講,更別說現代人特別注意的幼兒教育了!
李棗兒無奈,只得連猜帶蒙,一些與現代差別不大的倒還好,另一些差別大的,或者從根本上被現代淘汰了的東西,她也值得暗暗記下,等以後大些了再去弄明白了。
不過,李家上下沒人看出李棗兒正在鬱悶的自學,全家人高高興興地辦了年貨,二十三大掃除迎了竈王爺之後,又熱熱鬧鬧地迎來了二十五,這是李家預定殺豬的日子。
進了臘月以來,家家戶戶說的都是過年,因此李棗兒就算再外行,多少也瞭解到一些。農家的風俗是,一入臘月,每村每鎮就開始陸陸續續地殺豬。每家自己私下裡約定,或是報到鎮上幾個固定的屠夫家裡,排好日子。到了那天,屠夫,還有鎮上的男人們吃過早飯就會自動過來幫忙。
李棗兒曾聽大哥和香鳳說過,這鎮上的規矩是,屠夫殺了豬,能得一大塊肉,幫忙的一小塊。至於塊大塊小,那就全憑和主人家的關係了。李棗兒還記得,當時李壽說這事時幾乎要流口水的驕傲表情,因爲他們的爹——李平安就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屠夫,殺豬時手疾眼快,一刀致命,放出的血還多。又因他平時人緣也好,村人常常請他去幫忙,自然割回的肉也多。
因此,在臘月裡,他們家的伙食裡總算是見了點葷腥。
不過話說回來,以前的李棗兒是絕對不缺豬肉吃的,雖然到這兒後幾乎沒吃過什麼肉,但是畢竟曾經吃過,對豬肉的興趣遠不及看殺豬來的大。因此二十五這天,她一見院子裡來了人,便站直了短短的小腿,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眼巴巴地往外看着。
這天李平安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便開始門不吭聲地蹲在後院磨刀。李棗兒細聽了,還真是“嚯嚯”的聲音,便更加興奮起來。
又過了不多會兒,幫手便漸漸來齊,後面還跟着不少想看熱鬧的孩子。
人一多,整個院子就沸騰起來。準備柴火的,燒火的,挑水的,搭架子的,打下手的,各個忙得不亦樂乎。一些起興的,時不時地還扯了嗓子喊兩句,也聽不清楚是山歌還是號子。
當一切都準備好了,衆人便將圈裡唯一的一頭豬吆喝着趕了出來,把四個蹄子捆在砧板上,就等屠夫一刀紮下去。
這時人就都圍在一起了,不說人山人海,卻也是例外三層。如此一來,李棗兒在屋裡就看不分明瞭,心裡一急就往炕邊上爬,一邊爬一邊假嚎起來。
這時,李壽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往裡進,見李棗兒在炕邊爬着,嚇得三步並了兩步衝過來:“小祖宗,就急的這麼着?哥不是趕着來接你了嗎?”
原來李平安將這女兒疼到心坎裡,裡裡外外忙活着也不忘偶爾去看兩眼。一早就將李棗兒一臉好奇的模樣收在眼裡,眼下見人多,怕她看不分明,便吩咐李壽進來抱她。
李棗兒立即眉開眼笑,讓李壽抱了出了屋,擠在人羣裡,看殺豬。
說來也怪,李平安平時人憨憨的,這時手提了刀,眉目間竟生出點點殺氣來。他先是正了臉色,緩緩像周圍看了看,只在看到李棗兒時才流露出意思暖意。接着便冷冷地盯着不斷哼哼的豬,英雄一般地把刀舉起,毫不猶豫地一刀刺了進去,接着飛快地拔出,隨着熱血的飛濺,人羣也爆出一陣叫好聲!
不過叫好歸叫好,男人們還是不忘用桶接了豬血,留作以後做血腸、血豆腐。待空幹了血,那邊的水也滾了。人們擡着豬,在熱水裡將豬毛褪淨,然後把豬開膛破肚。只一會兒的功夫,紅白的豬肉就堆滿了桌子。
李平安又取了稱,一一將豬肉稱了,計了下數,頓時開心道:“好極了,比去年那頭多了十多斤!”
周氏在那邊忙着男人們的午飯,聽了這話兒也忍不住笑起來,手中一把菜刀揮起來,竟也有幾分虎虎生威的架勢。
到了這個時候,男人們的活兒就算完了,幾個幾個蹲在一邊休息一邊嘮嗑。
李平安卻沒忙着休息,又將豬水泡洗淨,憋了幾口氣將它充滿,讓香鳳取了線繩紮緊,獻寶似的拿到李棗兒面前。
看着着種充滿民間風味的“氣球”,或者可以叫皮球,李棗兒雖也覺得新鮮,但不管怎麼說,豬水泡的學名可是叫“膀胱”,她一二十一世紀的白領,就算穿了,也要穿得有品格,就算穿的沒品沒格,落魄了,最少最少,也要講點衛生吧!讓她捧着豬膀胱玩?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因此當下將頭一偏,伸腳對那“氣球”象徵性地踹了一下。
李平安見女兒不稀罕,哈哈一笑,揮手將豬水泡扔像早就翹首以待的一羣禿小子,然後摸了摸李棗兒的頭,對她和抱着她的李壽道:“餓沒?一會兒就開飯了,多吃點。”說完走進男人堆裡,比比劃劃也不知講些什麼。
李棗兒感興趣的就是殺豬,如今豬殺完了,新鮮是新鮮,但是除了下刀那一瞬間也沒別的什麼感覺,可能是現代看暴力電影看得多了,感覺不是很強烈。於是好奇心自然向豬肉的方向轉移,想想一年多沒怎麼吃肉,口水就不受控制地多了起來。
於是拍着李壽的肩膀,李棗兒伸手指着廚房的方向,道:“肉!娘!”
李壽失笑,一邊說:“你這是找肉,還是找娘?”一邊抱了李棗兒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