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只是、只是想着能留在這邊就更好。”可人垂着頭。眼睛卻拼命瞟着李棗兒的臉色。
李棗兒本就一直注意她,哪有看不見的道理。本就因爲李富的事情堵心,此時更沒有半分好心情,低了頭掩住臉色,輕輕地問:“怎麼叫更好?”
可人看不見李棗兒的神色,可人遲疑一會兒,最後心一橫,道:“是這樣,姑娘嫁的是十分富貴的雲家,那邊什麼沒有?姑娘嫁過去是大少夫人,三五個丫頭都有,下人定然不會少。而且,姑娘已經要了小北,又帶了我,怕不多了點,雲家那邊指不定要說閒話呢!再說,家裡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我留下來,多少也能幫點忙。”
“閒話?什麼閒話,說來聽聽。”李棗兒故作很感興趣地問。
“或者會說姑娘嬌生慣養啊、故意炫耀什麼的。”仗膽說了第一句,再來就順溜了。可人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姑娘,名聲重要啊!”
李棗兒一笑,道:“你這是給我出主意呢?還是教訓我呢?”
“可都不敢,實是爲姑娘着想。”可人頓時有些緊張,但見李棗兒並不似生氣的樣子,就又放鬆下來,道。
李棗兒支在桌上的手輕輕釦了扣指,神色彷彿正在思量,“可你是我的丫頭,又不是生來就伺候人的,若不跟着我……”她一頓,盯着可人道:“留下來,也不能要你去洗衣服什麼的做些粗使的活兒,那麼……”
可人聽李棗兒這話好像鬆了口,頓時喜不自勝,張口就道:“四爺那兒不是自今都沒有丫頭嗎?不如姑娘說個話,讓我去伺候四爺,我自當盡心盡力。”
原來,果真是打得這個主意。李棗兒心裡冷笑幾聲,當初高價買了她來,一來是香鳳開了口,二來,最重要的是看中了她的女紅手藝,可不是爲了給李德娶老婆。別說第一天就試過了李德沒這個心思,就是有……就算她自私好了。小心眼兒這麼多,主意又正的女孩,若真的配給了李德,那李德還不給吃得死死的?鬧騰起來,一家子保不好都不安寧。
這麼想着,李棗兒一雙眼睜睜的看着可人,一個字都不說,直看得可人漸漸不安起來,“姑娘……”她喃喃地叫了聲,卻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李棗兒又看了她半晌,抿脣笑開,“沒看出來你真是有心思的,難爲想得這樣周全。”
可人見她笑,呼了一口氣,也賠笑,“只是想爲姑娘分憂。”
可真是說的好聽,李棗兒拄頤看着她,道:“四哥與大哥、二哥不同,是個隨性的,除了烹飪,別的都是不大仔細。也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着,我幾次要調丫頭給他,都被拒絕了,也不知讓你過去,他是不是高興。”
可人道:“只要我盡心服侍,四爺一定高興的。”
李棗兒一笑,“哥哥們想怎麼不想怎麼,這我可不敢做主。”說話就站了起來,道:“你跟我來去問問四哥,他若同意,我就直接把你留那邊了。”
可人沒想到還要去徵求李德的同意,此番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有些愣神。但又自信自己無被人挑剔的地方,李德應不至就把自己拒之門外。這麼一想,忍不住雀躍起來,喜上眉梢,一點頭就跟了李棗兒出去。
路上遇見小北,一見李棗兒就迎了過來,“少夫人讓我過來問姑娘事完了沒有,若是完了去老夫人那邊說話。”
李棗兒嘆氣,道:“不就是些規矩,說來說去都沒完。我這邊還有點事,一會就過去。”
小北笑道:“老夫人哪裡是要說什麼規矩,其實是想多和姑娘說會子話。”說罷看了眼可人,“明就出嫁了,姑娘怎麼還有事?過了明兒,交老夫人少夫人就完了。”
“也沒什麼……”李棗兒正要敷衍過去,忽然心裡一動,道:“不是說明兒你和可人陪我嫁過去麼!可人覺得不妥。找我來說想留在四哥房裡。你知道我們這個四爺,素來是個不喜歡人伺候的,我也不敢一句話就說了算,這不,打算帶可人去問問四哥是不是願意。”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小北眼珠轉了轉,一笑,道:“那就不打擾姑娘了,我先回少夫人去,說姑娘馬上就來。”說罷行了禮,匆匆轉身走了。
李棗兒回頭看一眼可人,“我們也走吧。”
說來李棗兒的屋子離的不遠,但中間有堵爬滿綠籬的矮牆隔着,需要繞過去才行,因此總需多費幾步路。
到了院裡先敲門,屋裡卻沒人,李棗兒故意低頭想了會兒,才慢慢地往後轉去。李壽這個大哥可謂盡心盡力,因知李德平生只愛烹飪,特意在李德院子後面建了個功能齊全的廚房,比之各人的小竈不知要好上多少,就是比家裡的大廚,也要來得仔細些。
李棗兒和可人走到門口。見門開着,好似裡面有什麼剛剛出鍋,冒着熱騰騰白氣,朦朧中,一個壯實的身影在裡面忙碌着,穿梭往返,姿勢極爲熟稔靈活。
李棗兒怕擾了他,稍等了會兒,待蒸氣散了散,才笑道:“四哥,你可真是個沒心的。妹妹明就出嫁了,你還有這閒心做東西!真是讓我傷心!”
李德正端着一盤子糕點要裝盒,回頭一看,見是李棗兒,笑罵,“小姑奶奶,你是纔沒良心吧!這陣子全家上下都爲你嫁妝忙着,可也沒見你急上一回。這會子我趕着給你做些新鮮的糕點帶着,你只笑我,也不來幫忙。”
李棗兒一笑,尚未答話,可人立即機靈地上前欲接,“四爺,我來。”
李德身子一扭躲了開,瞬間便板了臉,“止住!這千層酥也是你弄得的?粗手粗腳,碎了怎麼辦?再者,聽說你也是個好人家出來的,吃的東西,不洗了手就能動麼?”
李德雖粗枝大葉,卻一向親和,從不發脾氣,今日竟出言尖刻,可人本就剛來不久,又沒受過這個,一下子手足無措,眼圈紅紅的,咬着脣,絞着手,滿臉委屈,好像就要哭出來。
李棗兒忙打圓場,扯了可人一把,吩咐她去打水,自己洗了手挽了袖子來幫李德的忙。只是她不是做慣着個的,有不專心,上來就抓碎了好幾個。看一眼手裡的碎渣,她嘻嘻一笑。乾脆就送進嘴裡,又香又酥,帶一股淡淡的蓮子味,甜而不膩,實在美味。一個忍不住,又多抓了幾個。
李德一點兒不惱,笑吟吟地看着,搖頭道:“可沒見過新娘子頭天晚上把嫁妝都吃了的!”
李棗兒吃的起興,看上了一碟子的棗泥栗子糕上,哪知那盤是剛出鍋的,手一碰着就被燙了一下,只好飛快地縮了回來,惹得李德大笑不止。
“急什麼!我都多做的了,一會兒說話時宵夜吃。”話是這麼說,李德卻從架子上取了一小盤花生碎團的小圓點心給她捧着吃,見她吃得眉開眼笑,他又搖搖頭,笑着回去團面,“對了,棗兒,你找我有事?”
李棗兒瞥一眼可人,緩緩道:“這丫頭是我喜歡的,準備帶過雲家去。但這丫頭和我說想留下伺候你,我過來問四哥一聲看着還中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