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小六子不覺得緊了緊上衣,嘴中不停的抱怨着這該死的風沙。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趕緊把屍體擡過來!”豹哥舉着火把,走在前面。
這是黑風山的後山,亂石嶙峋的山坡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爲了不讓人發現,黑風山將殺死的人全部埋在了這裡。
扛着古秋雨的小六子,不情願的將古秋雨扔在地上,心裡罵罵咧咧的拿出在沙石中藏的鐵鍬開始挖坑。
這山坡上土石相間,挖起坑來確實不易, 半個時辰後,豹哥看着那不到二尺的“深坑”,一腳將小六子踢倒,大罵道,“你小子也太不中用了,這麼長時間才挖這麼一點?”
“還說我?這屍體都是我搬過來的,你倒是清閒!”小六子揉了揉屁股,心中罵着,可臉上卻是十分恭敬的樣子,獻媚道,“豹哥,您也不看看我這小身板,哪能幹的了這活啊,明兒拿了賞錢,弟弟我請你去迎春樓享受享受。”
豹哥一聽迎春樓,腦中就想起了那豐盈的身體,和雪白的肌膚,不由得口乾舌燥起來。
“算你小子識相,來,讓哥哥教你怎麼挖坑。”說着,舞起一旁的鐵鍬。
不一會,坑挖好了,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二人來到古秋雨身邊,剛纔豹哥已將古秋雨身上搜了一遍,有二兩多銀子,一個玉佩,一個劍匣,都放在古秋雨身上。
“這小子也真是古怪,看着穿的不錯,口袋裡還有兩個錢,爲什麼來送死呢?。”
“是啊,豹哥,不過不管這些了,這破玉和那木頭塊子也許能換上兩個酒錢,咱們哥倆有樂的了。”小六子把這些東西抱在懷裡,還想着明天會是個好日子。
豹哥嘿嘿一笑,說道:“這小子剛纔拿的那把小劍不知掉那去了,那倒是個好東西!”
二人站在坑邊,手中拿着古秋雨隨身攜帶的玉飾,一個勁的搖頭,浮屠七星劍就被他們扔在了一旁,只當作是一塊爛木頭。他們又怎會識得扶桑木的價值,此時天黑,他們就連劍匣上的雕飾都沒看清
這時,不遠處山頂有些說話聲音傳來,一片火光照亮了下山的路。
星垂劍到黑風山來是安排青玄派衆多高手的北上路線,當然是爲了小六子口中的這塊“破玉”,偏偏這塊玉佩與他剛纔就近在咫尺,現在又被兩個小匪拿着,可他現在正離開黑風山,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對了,聽說前天大當家的下山幹了一單大的?”豹哥看了看小六子,將手中的玉飾,揣入懷中。
“那天我正好跟着去了,劫的是一戶財主家,搶了許多錢財,殺了幾人。”
“我聽說那財主家的女兒長的美若天仙?這是真的?”豹哥問道,眼中閃着幽光。
小六子心中鄙夷了一下,道,“那是當然,那財主家被屠個乾淨,只剩下傭人和他家女兒。那姑娘我也只見到了一眼,後來就被大當家的壓上了山,獨自關在一處屋內,說是這姑娘能賣不少錢。”
聽小六子這麼一說,豹哥心中的火就被澆滅了一半,既然大當家的對這姑娘這麼重視,那他們這些小卒肯定連見都見不到,更別提其它的了。
“快點把他埋了,回去喝口熱酒,這他孃的鬼天氣,真是邪門。”心中不快的豹哥將鐵鍬扔向小六子,示意他收尾。
可只聽“咣噹”一聲,鐵鍬落在了地上,小六子並沒有接,而是臉色煞白的看向豹哥,牙齒微微打顫。
“你小子怎麼……”
“豹哥……您……您相信這世上……有鬼麼?”小六子沒理豹哥憤怒的臉色,顫顫巍巍的道。
“你小子怎麼了?還鬼?這些人都是被咱們殺的,你還怕他們不成?”豹哥橫眉一立,語氣越說越高,顯然是不怕鬼的。
小六子顫抖着指向坑內古秋雨的屍體道,“我……剛剛看見他動了一下……”
“胡說什麼,這小子中了大當家的碎心掌,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說着,拿起地上的鐵鍬。
這種惡人心性兇悍,並無畏懼,拿起鐵鍬就要補上兩下。
小六子卻見眼前一花,星光下一道寒芒,豹哥已經咚的倒了下去,他只道見了鬼,抱着東西轉身就跑。
只是剛一轉身,手裡的東西都已經沒有了,一把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古秋雨一身血污,頭髮披散,而雙眼卻熠熠生光,更駭人的是,架在小六子脖子上的劍並沒有被手拿着。
小六子已認定是壞事作多了,見了冤鬼了,站在原地,張着大嘴,沒有任何聲息。
古秋雨壓低聲音問:“青玄派來了幾人,來做什麼。”
這聲音又低又啞,小六子頭皮發麻,一句話也不敢說,古秋雨又問了第二遍他纔回答出來。
“青玄來了三個人,一見面就將楊老大打飛了,後來雙方談的好,讓楊老大把抓的人都處理了,幾天後有人要來。”
“什麼時間來的?”
“昨天來的,今天晚上就要走了,要連夜去磐石城。”
“還有什麼安排?”
“不知道了。”
相傳,東海有物,名爲龜,此物可以在陸地上呼吸一口空氣,而潛入水中幾個晝夜。後來一些武者發現了此物的玄妙之處,開創了一種奇術,名爲龜息功。
此功法不能傷人,卻可以使用攻之人的身體進入休眠狀態,長時間不用呼吸,宛如死人一般。
剛纔古秋雨逃出黑風山衆人包圍時,心中便有了決定,他打算賭一賭,用龜息功騙過楊山主,來脫離險境。
在楊山主一掌打來之時,古秋雨其實是故作驚慌,暗地裡運氣內氣,將那一掌的威力化解,沒有被掌力傷到經脈。
可他又不想被楊山主有所察覺,他只好將內氣壓制在最低,那口鮮血也是真真實實的噴出,身體也已經受了傷,相比與青玄的正面衝突,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用了龜息功裝死後,剛纔他已經調整了半個時辰的氣息。又感覺到有人下山了,心中猜測是星垂劍人等的青玄派的人,便起身奪回了自己的東西。
古秋雨心中對於青玄自然敵意很大,倒不是有什麼直接的衝突,而是張長生、師父、師叔都是原來青玄派的人,卻都離開了,他自然認爲青玄派有問題。
三年前在青年後白臨風又與斷劍生交過手,其行爲也是令人不快。
古秋雨繼續問道,“這山上有多少人?”
小六子這時有點反應過來,身後並不是鬼,而是一人,張嘴說道“大俠饒---”
甲術劍已經從他脖子中穿了過去,幾滴血濺到古秋雨身上。
古秋雨剛纔想殺他們卻是無法下手,而剛纔的一系列變故與見聞,古秋雨對於這些人已經心生仇恨。
再者,自己不能死在這個地方,受再重的傷都不行,讓該死的人去死亡,也是對被他們傷害的人們的一個交待。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相比之前在山下的猶豫,此時的他沒有一絲的內疚和後悔,相反心中隱約的還有着一絲快感,這點,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或許他心中不願承認罷了。
另一邊,黑風山,寨中。
楊山主喝的酩酊大醉,常年不醉酒的他今日卻是破了例,和手下一干人等從晚上喝到現在。
他有醉的理由,其一是,前兩天將過路的一戶商家洗劫了乾淨,得了許多錢財,而且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知道。
其二,那商家有一獨女,生的美若天仙,如今正在他的後院關着,憑此女的姿色,賣上個一千兩銀子不成問題。
其三,青玄居然會派人來到他這小小的黑風山,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七劍之一,看那謙遜的態度,應該是有意拉攏黑風山。並告知幾天後會有更多的人來,許諾他不少好處。
這三條中,最令楊山主高興的就是其三了,自己做的是斷頭的買賣,這麼一來,就算有一天石國知曉了黑風山的秘密,他們也可以投靠青玄,另謀出路。
楊山主被星垂劍這突如其來的好處興奮起來了,失去了正常的思考,他也不想想,自己這一幫流寇,又怎會入的了青玄的法眼。
那星垂劍本身一直都是這副謙遜模樣,這次前來黑風山確實是爲了青玄派衆人來建個前沿基地,但是無論辦成事情時間長短,走之前一定要屠盡黑風山所有人的。
“大哥!這次就連青玄也要來拉攏我們了!咱們這黑風山好不威風啊!”
“是啊,你們也看到了星垂劍在大哥面前那股恭敬的樣子,完完全全將大哥您視作前輩啊!”
“哈哈哈哈,什麼青玄七劍,我看連大哥的一半都不如!”
“……”
楊山主醉眼朦朧的聽着下面小弟的馬屁聲,心中也是十分的得意,又繼續喝着酒,沒一會,一屋子就只剩下鼾聲了。
一個時辰後,古秋雨來到了山頂石屋的周圍,遠遠的打量着四周。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來到此處,而是在殺死豹哥二人之後,繼續的療傷,同時也在等着天色大黑。
慢慢過來時他發現了幾處暗哨,還有着不少陷阱,這黑風山對於山頂的防衛還是下了許多心思的。
接着他身形融入了夜色之中,向着石屋的後面的一處茅屋中小心的潛行着。
並不是這裡守備太弱,而是這裡相比別處卻有着不下五人在把守,而且周邊還隱藏着暗哨,這令古秋雨感覺到,此處一定有着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
“唉,咱哥幾個咋就這麼倒黴呢?大哥帶着那些人在前面又吃又喝,卻要咱們幾個守在這個地方。”茅屋前,一位被夜風吹得渾身發抖的小弟,眼巴巴的看着不遠處的石屋。
另外一人點頭道,“是啊,那姑娘看的人心裡癢癢,可大哥偏偏不讓咱們動,真是急死個人。”說着,眼睛還不時瞄向身後。
“少說廢話,就是把你賣了也買不起後面那位一隻胳膊!”
暗中,古秋雨調動搖光劍,在不遠處弄出了一點聲響。幾名守衛一驚,第一時間拔出了武器,向那裡走去,就連藏在暗中的暗哨也暴露了出來,看向那裡。
古秋雨大致數了一下,明處加上暗處共有十人在把守這裡,心中不由的犯了難。
他實在是沒什麼把握在最快的時間內將這十人擊斃,而且他們還不可以發出警報。
思來想去,他看了看那裡的茅屋,心神調動,玉衡劍出現在他的面前。
古秋雨看着這模樣怪異的劍,心中佩服起浮屠七星劍的鑄造者,究竟是何名匠才能鑄出如此神兵。
如今七劍歸他,實乃三生有幸。
接着,他單手一指,玉衡劍便快速的旋轉起來,破開了地面,消失不見。搖光劍也隨着跟了進去。
沒過多久,幾名守衛神色疑惑的回到了茅屋前面,剛剛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
這時,只聽茅屋內,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當時將外面的五名守衛嚇得跳了起來,紛紛的抽出了武器。
周圍的暗哨也在同一時間聽到了聲響,全部跳了出來,來到茅屋前面。
“怎麼回事?那妞不是被鎖上了麼?”
“不知道,進去看看!如果讓她跑了,那咱們可慘了!”
一共十名守衛,打開了茅屋的們,向屋中看去。
屋內一片漆黑,一道纖細的身影雙手被鎖,坐在牀上,並沒有其他的情況。
藏在暗中的古秋雨一見守衛們全都擠在了一起,心中大叫一聲,“來了!”
玉衡劍搖光劍頓時從地上破空而出,極速的衝向屋門口的幾人,搖光劍發出陣陣寒芒“緊隨其後”。
守衛們只見寒光閃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瞬間穿透了脖子;胸膛, 連慘叫都沒發出來。
後面的兩人只是本能的將後躲閃,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古秋雨已站在他們身後,甲術劍空中一掠,二人也倒在了地上。古秋雨心神一凝,三道劍光飛回了劍匣。
空氣中的血腥氣昧發散出來,古秋雨心中平靜,對於殺人與保護自己之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古秋雨在剛進屋時,就發現了屋內那道纖細的身影,跨過一地的屍體走了過去。來到跟前,古秋雨終於見到了少女的容貌。
少女皮膚白皙,秀髮烏黑,生得一雙杏眼,上面一對柳葉眉,瓊鼻小口,十分的美貌。談不上美若天仙,可也算是沉魚落雁了。
少女見古秋雨站在她的面前,毫無反應,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剛剛十名守衛被殺之時,她連美目都沒眨一下,彷彿和她毫無關係一樣。
古秋雨知道,這是生無所戀的表現,因爲他曾經也這樣過,但那時他還有一個寬大的肩膀擋在他的前面,——張長生。
“想不想爲你的家人報仇?”古秋雨站在原地,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體上,讓人看不清他的面龐。
少女聽到之後,緩緩的擡起頭,呆滯的看着面前之人。
“我在問你一遍,想還是不想?如果不想的話我這就離去。”古秋雨繼續道,不給少女思考的機會。
“想!”少女不經思考的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古秋雨點了點頭,陰影下的臉龐看不清是何表情。
“我幫你報了仇,你今後就跟着我吧。”古秋雨上前一步,從陰影中走出。
此時古秋雨滿身血污,披頭散髮,模樣宛如厲鬼,可那臉確是微笑着的。
少女呆呆的看着古秋雨,眼中閃過一絲光澤,嘴角也慢慢上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