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敗仗,也是敗得極慘淡,不說旁的,就是那燕王朱棣也是深陷其中。燕京得信之後,上上下下的各色人等俱是大驚失色。徐允謙並孟氏兩個當家做主的也是慘然色變。孟氏更是與敏君泣道:“今遭,我們一家子只怕再無安寧之日可憐你這孩子,卻是生生被爲娘所耽誤了”
如徐家這般想法的,不計其數。也是因着如此,不少人哪怕是拋家棄業,也是要逃離燕京。只是燕京守衛森嚴,外頭又是兵荒馬亂之時,走得了的也就寥寥可數。衆人見着這家未有動靜,那家依舊如此,雖說心中懼怕不已,但也稍稍覺得有幾分安慰。
敏君雖說也是十分的擔憂,但是到底也是早有些準備,知道這燕王朱棣,就是在歷史上,也沒有一舉成功,真若是能一發不可收拾,如何會蹉跎四年之久。這眼下才是過了一年左右,還有三年的時間呢。想來這會子,還是一時的挫折。但是,這般境況下,蘇瑾能如何,她卻是有些拿不準了。
自然,擔心的,多半也是爲了這個。
而與此同時的蘇瑾,卻是正與張玉包紮傷口,一側坐着燕王朱棣,三人的臉色在燈光的隱映下,都不大好。就在這時候,張玉呻吟一聲,慢慢的睜開眼睛,只是目光恍惚,迷迷瞪瞪的,想來是一時發熱,使得他回覆不了平素的精氣神。雖說如此,但朱棣與蘇瑾兩人的神色卻是立刻好了幾分,蘇瑾更忙就是伸出手將有些想起身的張玉壓下去,一面道:“莫要起身,小心傷口。”
“殿下”張玉臉色有些發白,卻也是恢復了幾分神智,見着朱棣在側,忙就是恭敬地道:“屬下無能,致使殿下落到如此境地”
“此事原是孤之罪,這東昌之役,接戰即退,原是孤輕敵退卻,忘了破釜沉舟之志。”燕王朱棣聽得張玉如此說來,臉色微微一變,目光便有些許森然:“自此之後,孤須得銘記奮勇兩字,不懼生死”說到這裡,他方略略緩過神,恍然察覺與張玉這身受重傷的屬下提及這些,多少有些不合適,便又輕聲道:“這一方面,孤尚要與你學一學。若非你奮戰,孤這會子只怕已是身首異處,而非身陷此地。”
“屬下……”張玉說了兩個字,便是咳嗽起來。蘇瑾見着,忙就是將他壓在牀榻上,一面查看傷口,一面道:“莫要動怒動身,這傷口頗重,雖說灑了上等的好藥,又是包紮妥當了。但也須要好生休養十天半月,這傷口方能漸漸痊癒。”
朱棣素來倚重這張玉,聽得這話,也是點頭,當下又是一通安撫之言,便不欲打攪張玉修養,起身跨出帳子來。外頭燈火明暗不定,又是個黑漆漆的天,連着星辰都沒有,朱棣擡頭看天,半晌纔是垂下眼簾,慢慢地踱步回了自己的帳子。眼下這個境況,只怕也就看朱能是否能援軍至此,在此之前,自己卻是要好生籌劃一番,如何抵抗那盛庸的大軍心中如此想着,朱棣立時令一干未曾受重傷的將士趕到帥營裡,此間如何籌劃,如何周全,暫且不提。只在明日之後,憑着將士奮勇,朱棣一方果真將那盛庸的大軍抵擋住,盼得朱能援軍接應,方得以突圍。
雖說突圍而出,但有此大敗,幾乎是將前面屢戰屢勝而獲取的聲勢全都斷送了,且又有不少將士殞命。朱棣雖說得以周全,但心底卻說不出多少歡喜之意。他,只在暗地裡咬着牙,慢慢籌劃小規模的戰爭。及至次年二月,他方又領兵出擊,先後於滹沱河、夾河、真定等地打敗建文帝所屬的南軍。而後,又攻下了順德、廣平、大名等地。
雖說燕軍屢戰屢勝,大敗南軍兵多勢盛,攻不勝攻,燕軍所克城邑旋得旋失,不能鞏固。從始至終所佔據的地方,也不過北平、保定、永平三府。這一方兵強馬壯,將士用心,另一方人多勢衆,寸土必爭,着實讓燕王朱棣爲此而苦惱搔頭。誰知就在這個時候,金陵宮廷裡不滿建文帝的一個太監,竟是千方百計,不知如何送來了南京城空虛宜直取的情報。
這情報非同小可,那燕王朱棣思量許久,又是經心打探,在謀士的勸說之下,他便舍了這一帶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城邑,越過山東,揮師南下,直搗黃龍——京城金陵。
而後燕軍進入山東,繞過守衛嚴密的濟南,破東阿、汶上、鄒縣,直至沛縣、徐州,向南直進。在進抵宿州之時,燕京與跟蹤襲擊的南軍大戰於齊眉山(今安徽靈璧縣境),燕軍大敗。這等緊急關頭,建文帝卻是受一些臣僚影響,將那徐輝祖所率領的軍隊調回南京,燕軍見此趁機大敗南軍於靈璧。自此,燕軍士氣大振,突破淮河防線,渡過淮水,並以此強渡長江。
此時,建文帝遣使議和,以割地分南北朝爲條件,卻是爲朱棣所拒。六月初三,燕軍自瓜洲渡江,直趨金陵,十三日朱棣便率軍進抵金陵金川門。那守衛金川門的不是旁人,正是李景隆,另還有谷王,兩人開門迎降。至此,燕王朱棣進抵京都金陵,文武百官跪迎道旁,在羣臣的擁戴下即皇帝位,是爲明成祖,年號永樂。
至此,這靖難之役,方纔告一段落。在此之後,敏君等人鬆了一口氣,孟氏更是涕淚連連,歡喜之極,只拉着敏君道:“竟就是這般熬過來的。好孩兒,從今往後,咱們家總算能永葆太平安穩了”
敏君見着她頗有幾分失態,忙就是拿話勸道:“娘,這一者是陛下龍虎天成,原是真龍天子,自有神靈護佑。二者,則是兵將奮勇,成就這等不世之功。第三者,我瞧着竟是我們這等誠心,求神拜佛,方得蒼天保佑。前兩者,咱們自然也沒什麼事兒,但後者,我們倒是能做一點事兒。您說呢?”
“這話是極。”孟氏聽聞這些,也是漸漸平靜下來,當下便嘆道:“不說如何的功績,只瞧着蘇瑾他安然無恙,那孟珍也是無礙的,我這心也就放下了。這一遭,也是蒼天保佑,菩薩佛祖護着,你說的極對,這還願的事兒,着實要儘早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