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着:“晨曦哥哥,你先走吧,我現在心很亂,不想說話。”
“我知道你是在恨我怪我,所以我今日站在這裡,你有多少恨和氣,就衝我發,不要傷了自己的身體。”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自責和溫柔,卻讓童濯心聽得一句句都像是刀在戳她的心。
“你走吧!求你了!你來做什麼?還要提醒我什麼嗎?難道就不能讓我以爲那是一場夢嗎?”她陡然崩潰,失聲痛哭。
從回到童府到現在,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在夢中,一場噩夢裡。也許清醒之後,夢也就醒了。但是越晨曦的到來就似是最無情的一道閃電,將她還企圖沉淪於夢中的妄想徹底擊碎!
房門陡然被人撞開,越晨曦蒼白着臉走進來,手掌上還在滴答着鮮血,不知道是剛纔擊打房門用力過大,還是撞擊房門時撞傷了手。
他走到童濯心面前,突然雙膝跪了下去。
童濯心一驚:“你,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道我昨夜誤了你的終身,已是罪無可恕。本想着應該立刻去向陛下領命,請旨賜我一死。但是這件事畢竟事關你的名節,若是公然說了,讓你再無法做人。”越晨曦擡起臉,那張俊秀的面容上是濃濃的惆悵,“不如你賜我一個死法,我這就回去自行了斷,從此以後,這件事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童濯心嚇得伸手拉他:“你胡說什麼?我怎麼能讓你去死?”
她剛拉住越晨曦,卻被他反拉住雙手,拉進他的胸膛中。
“濯心,濯心……千言萬語難以說盡我此時心情。自你走後,我也曾反覆自問,爲何會鑄下這樣的大錯?我給自己找了千千萬萬個理由,可是,都沒有一個理由可以說服得了我自己……”他撫摸着童濯心的秀髮,柔柔地說:“自小到大,你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我對你的心意,遠比你想的要真,要深。爹孃要爲我們兩個人定親,你混混噩噩時,我已經懂得情愫爲何物,心中是分外歡喜。但後來因爲有皇帝之命,我不得不昧了良心……”
童濯心訝異地擡起頭看他:“晨曦哥哥,你爲何要這樣玷污你自己的品格?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
“你不瞭解我的地方其實還有很多……”他嘴角上揚,卻沒有擠出一絲笑意,“我是爲了越家,藏了真心,可是……我與公主無緣,不能完成父親的遺願,我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懊惱。昨天晚上你來勸慰我,我一時情縱多喝了幾杯酒,可我抱你時並非全然意識糊塗。我心中知道我抱的是誰,是那個讓我從小愛到她的女孩子……”
“別說了……”童濯心掙扎着從他懷裡掙脫開,“你這樣說我心裡會更難過!若是你說昨晚你是神智糊塗,我還能諒解,可你說你昨晚知道你在做什麼,還要我以後如何面對你?”
她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中流瀉而出,已不肯再看他一眼。
越晨曦慘然一笑:“是啊,我就知道若說出真心話,你肯定是不願意接受的。所以我今天來,只求一死。”他幽幽說道:“我活了二十年,一直都只是當自己是越家的大少爺,父母心中的驕子,帝王眼中的良臣,卻從沒一天是爲自己而活的。昨夜,算是我放縱了自己的真情,徹底爲自己而活,卻傷到了我最心愛的人,所以,真的是罪無可恕,天定死罪。既然你心中這樣恨我,連看我都不願意再看一眼,那,我此生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他身形遲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一步踩在地面的石板上,都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是敲着石鼓一般。
童濯心緩緩放下手,看着他憔悴佝僂的身形,猶如老了幾十歲一般的老人,不由得心中痛惜,顫聲問道:“你,你要做什麼去?”
“我已沒有面目立足於天地之間了……”越晨曦揹着身,輕輕一嘆:“也許該去尋找我的歸宿……”
童濯心叫了一聲:“你若尋死,你讓夫人怎麼辦?讓我怎麼面對夫人?面對你們越家宗族上下?你是要我也跟着你一起去死嗎?”
越晨曦驀然回首,踉蹌着衝回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雙目落下淚來,“濯心,你是個心地純善的姑娘,一定不願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倆都走上絕路。事到如今,這件事並非沒有轉圜餘地,只要你願意嫁我,一切就能豁然開朗……”
“嫁你?”她癡癡傻笑,“要我嫁你?這……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怎麼面對裘千夜?”
越晨曦的眉宇一蹙,“他與你終究不過是浮生一夢,你就真的丟不開,放不下嗎?”
童濯心定定地看着他:“晨曦哥哥,若你是個懂情的人,爲何要這樣問我?難道你就沒有丟不開,放不下的人和情嗎?我早已認定了他,縱然我現在已非完璧……又,又豈能再變心背信,廢食諾言?難道這樣一個輕浮的女子,真的會是你心中所愛的那個人嗎?”
越晨曦被她問得啞口無言,緊握着她的手也不禁慢慢鬆開。
童濯心幽幽說道:“晨曦哥哥,你先回去吧,我真的只想靜一靜。等我想清了這一切,我自然會給你一個答案。”
越晨曦望着她:“那你答應我,不會傷害你自己,在你做出決定之前,絕對絕對不能傷害自己!”
童濯心慘淡癡笑,啞聲道:“我如今已經遍體鱗傷了,還能傷害自己到如何呢?”
越晨曦閉上雙眼,眉宇沉鬱,嘴角僵硬得如被冰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