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掌櫃拿着那把滿是污泥的傘,疑惑此傘到底哪裡貴重之時,莫小九已經提着店小二送上的一罈酒上得了頂層,來到了欄前,但在欄前站定之後,他卻發現不遠處的城牆太高,根本就看不見一絲裡面的景象,於是便又縱身上了屋頂,可遺憾的是依然只能見到那一幢如欲直插雲霄的接龍樓。
他本想換一個較高之處,可待得環視周遭,卻發現臨近皇宮的偌大地方竟就只有這一處算的最高,於是便只得在鼻間嗤了一聲,認命的坐在了飛檐上將戒指中的那支短笛取了出來,然後就要放到脣間吹響,可在下一刻卻又停下了動作,因爲他想到了東方妖兒,心想這要是碰巧不巧被其看見了可如何是好?
他哼笑了一聲,用左手摸上了右手的戒指,從中取出了一堆面具,經上次之事後他便是在回去的途中找到了一間鐵匠鋪,一口氣打造上十副面具。他將取出的面具放在腿間,看着那有白有黑,有俊俏有猙獰的一張張臉,挑選出了最不喜歡的一個,而後將那沒有嘴的地方砸出了一張嘴,再然後便將之戴在了臉上。
面具掩去臉露出嘴,他便是橫笛於脣,但卻又是停了下來,因爲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並不會吹笛,在過去的時日裡,好像謙叔也從未交過如何吹笛。想於此,他險些破口大罵,罵的不是謙叔,罵的自然也不是自己,罵的當然是武小劍,心想你留個什麼東西不好?卻偏偏留支笛子?!
在心中一陣大罵之後,他還是將短笛湊到了嘴間,因爲他覺得就算吹不出曲子那也必定能吹出聲音,而吹出了聲音,皇宮中的那個人便有可能聽見有可能來,自己好不容易開起來的酒鋪纔會有來自皇宮酒坊的酒心,繼而纔會有春水,酒鋪纔不會真的如倪兒說的那般要關門。
不知將會落多久的細雨還在綿綿飄灑,而長時間此種天氣下無法做事的人們又因近日關於皇宮關於公主的那些流言而更無心做事,於是便大批的聚集在了酒樓,低聲卻熱烈的議論着某些話題,不過,議論的聲音卻在不久之後逐漸停歇,因爲,有極度折磨雙耳的低聲在屋頂回蕩了開來。
笛聲很是響亮,在陰沉的天氣下綿綿的細雨中覆蓋了大片的範圍,以至於不少人都聽得十分清楚,於是,有人在一怔之後在凝神細聽了片刻之後便開始尋找着聲音的來源破口大罵,心想這是那個不要臉的,吹成這般模樣竟然也敢出來丟人現眼,難道就真不知道羞字如何寫?
不管是難聽還是好聽,至少這該死的短笛吹出了聲響,所以此時的莫小九正處於高興之中,所以,他纔不管那些開始涌出樓外看來的人羣,纔不管人羣中涌起的怒罵和嘲笑,繼續的抿着脣吹着凝成一縷的氣,繼續亂按着笛身上那幾個不知該何時按住又何時鬆開了孔洞。
短笛是特製的短笛,聲音自然傳得很開,且極具穿透力,所以,雖然前方有着高高的城牆遮擋,但依然是傳入了皇宮中,傳入了某些人的耳中,其中便包括盛之天。盛之天剛從公主府中出來,卻因聽人耳中的聲音一怔,倒不是聽出了此聲之中的特殊含義,而是覺得這吹笛之人的水平着實不咋地。
不過也是因此,他倒有些佩服吹笛之人的勇氣,竟然吹成這般還敢出來賣弄,再因此,他便不由提起了些許好奇與興趣,於是在想想了眼下無什麼事後,就尋着聲音的源頭而去,欲要看看那人到底什麼樣的一個人,居然如此不知羞不要臉。
莫小九在吹笛,想要吹來那個從未見過的人,好弄幾壇酒心回家釀酒,以滿足青樓那些酒徒淫賊的口欲,當然最重要的是滿足自己的錢袋,但卻未想到,被吹來的竟然是那個在第一次見面之後便覺得很討厭的人,這讓他很是不越快,於是便放下了手,將視線落了下去。
樓下聚集着酒樓中出來的人,盛之天從厚重的城門中走出,走到了人羣之後,抱着劍饒有些興趣的看向樓頂上的人,然後便在片刻之間感覺到了前些日子那個人的氣息,然後便認出了眼前那張面具下的人,再然後,他於微怔了怔之後就是一個縱身掠了上去,落在了一飛檐上。
莫小九向左側頭,看着與肩頭齊平的飛檐上那雙用獸皮製成的精緻青色鞋子,面具下的眉頭冷皺道:“閣下站這麼高難道就不怕摔下去摔個半死?”
盛之天從上而下的看着他,看着他面具與額頭處的縫隙,笑了笑道:“閣下坐這麼高吹笛,難道就不怕被衆人罵死嘲笑死?”
莫小九將目光落在樓下依然還沒走,依然還在怒罵嘲笑的人羣上,說道:“他們還在罵,還在笑,可我身上哪裡有半點傷?”話間,他擡頭看向了不遠處高高的城牆,看着城牆後那看不見的皇宮,繼續道:“倒是閣下應該擔心,畢這些聲音罵不死人,但總有些聲音能夠罵死人,而這段時間,我彷彿便看見那些聲音正如潮似箭一般射向了某個地方。”他掠了一眼身旁人的那雙腳,又道:“這麼好看的鞋子,倒時可別被射成了窟窿。”
盛之天有笑出口,他將右腳擱在左腳前,將身體靠在背後的另一頁飛檐上,看着前方被雨水浸溼的城牆道:“我在城牆後,還可以借之擋上一擋,而你在城牆前,且還坐在毫無遮蔽之處,如果有潮涌來有箭射來,那先被淹死的,或者先被射死的可是你,你應該比我更擔心纔對。”
旁側之人站在飛檐上,本是站在與莫小九肩頭齊平之處,卻讓他有種對方是站在了他頭上的錯覺,所以心中極其不喜,但卻因懶得動,所以便強忍着不悅繼續坐在了原處,他道:“潮來何所懼?閣下或許不知,我乃是會水之人,箭來又何所懼?那些箭可是認人的,只射要射之人,怎會誤傷我等平民?”
盛之天聽着他中間的話語,說道:“箭不射你,那麼你可是射箭之人的人?你明知有潮而不走,可又是想要借潮上岸?”
莫小九指間轉了轉那根短笛,說道:“箭不射我是因爲我與射箭之人以及被射之人都毫無關係,至於明知有潮水而不走,那是因爲我站在潮水之外。”
盛之天帶着疑問的尾音哦了一聲,說道:“聽閣下之意,你乃是一個局外之人,一個看客一個旁觀者?”
莫小九一把抓住在指間轉動的短笛,說道:“正是,所以能不能請你不要有事無事都讓我遇見?”他看了看因坐得太久而導致被細雨浸溼的衣衫,站起身準備走,說道:“因爲,我真的很討厭你。”
聞言,盛之天有些愕然,而後便覺得眼前之人的要求好生無禮,他道:“偶遇若是能夠刻意安排,那麼還叫做偶遇麼?”他看向要走的莫小九,說道:“再則,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在故意讓我遇見呢?”
莫小九轉頭,若不是因爲有着面具遮擋,那麼必定會看見他臉上那讓人見之便會發怒的神色,“讓你遇見?什麼理由?是我沒事想讓你再扯下我臉上的面具,還是我太過無聊要與你打上一個場?”說罷,他縱身躍起,落在了不遠處的另一個屋頂上,然後擡頭望着天道:“趕緊走,不要影響我賞雨的心情!”
今日東方妖兒不在,所以盛之天也沒有興趣揭開莫小九臉上的面具,而他也並非一厚顏無恥之人,所以便從飛檐上跳至了屋瓦上,然後準備向着地面躍去,不過走至前卻道:“既然閣下說與射箭之人無關,那麼之天請你到局中來如何?請你做一做那個被箭射之人怎樣?”
莫小九看了他一眼,緊接着低頭又看了看自己一襲白衣,說道:“我這一身衣衫可是花了大價買的,如果我沒瘋,那麼便絕對不會讓它在箭下被射成破爛。”他挽起衣袖將手臂露了出來,指着皮膚道:“我這皮膚讓多少女人羨慕,如果我沒有瘋,那麼便絕對不會讓它變得血肉模糊。”
盛之天一笑,笑罷便是縱身躍下了地面,準備向着皇宮行去,不過卻在剛邁出幾步之際聽到了一聲怒罵傳來,擡頭一看,卻是一五大三粗的壯漢爬上了屋頂,正提着柴刀指着莫小九怒罵,口中說着誰誰誰踩壞了其屋頂的話語。
見狀,盛之天也懶得駐足觀看,抱着劍便行至了城牆下,走進了緩緩打開的厚重鐵門內。到此時,他很確定莫小九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就即便不是屬於鈞家的人,不是朱雀帝國滲透進來的人,那麼也必定是屬於某些勢力的人,某些有着別樣目的勢力的人。
他在身後的城門關上後並未走向皇宮,而是眼泛思索之色的靠在了城牆上,他在想,是否要將莫小九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