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李信帶着前鋒營與親衛連與淮安來使出北城而去,人人配備加刺刀的燧發槍,隨行有張太監,還有三門佛郎機炮,隱藏在車裡,不怕被發現。
那人對李信帶着兩百人頗有微辭,李信解釋是手下的弟兄不放心,非得跟來,自己推託不掉,最終那人或許考慮爲避免李信生疑,況且只有兩百人進淮安,並不會有多大的威脅,到時大門一關,插翅難飛,因此沒再說什麼。
一行人上了船,從運河走,李信抱着以快打快,打史可法一個措手不及的想法,讓船工盡力劃,四條船劃的飛快,向淮安進發,正午時分,運河西岸遠遠的出現了六個人,四男二女,因隔的太遠,李信也沒在意,大略一看,就把目光移了開去。
這六人,正是高一功、張鼐、慧梅與慧英,還有兩名老八隊的精銳戰士。
“官軍的船?”
慧梅眉心一擰,不解道:“李信不是佔了高郵麼,官軍的船怎麼會從下游往淮安開?”
“哎呀!”
慧英驚叫一聲:“難道高郵被攻破?那……那夫人豈不是危險了?”
“我們靠近點!”
高一功神色凝重,帶着五人快步奔向運河,望着那漸行漸遠的戰船,目光明滅不定。
“先往下游走,看看高郵丟沒丟。”
高一功又揮了揮手。
六人沿着運河行走,心神不定,卻是突然之間,張鼐低呼一聲:“趴下,有官軍!”
這幾人均是武藝高強,身經百戰之輩,本能的伏在了河堤上,對面有近三千士兵,攜帶着數十門各型火炮,其中有幾百騎兵,列着還算整齊的隊形,沿着運河向上遊行走。
“一功叔,不象官軍啊,官軍哪有這麼整齊的隊形?”
張鼐觀察了片刻,問道。
高一功心頭也是不解。
張獻忠雖然是十三家中的元老,但是流竄的範圍遠不及李自成,闖軍幾乎與朝庭各路督撫總兵都交過手,高一功很早就跟着李自成了,對明軍很熟悉,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明軍,反倒是朱連山頂的那場慘敗浮現在了腦際。
“我明白了,先前那四艘船不是官軍的,而是李信的,難道他是北上去攻打淮安?”
慧梅忍不住道。
慧英道:“這麼點兵力去打淮安,那姓李的太自大了吧?”
張鼐憨厚的笑了笑:“這是好事,兵都走光了,我們救夫人會容易些。”
幾人都認同這個說法,待得近三千士兵遠去,才繼續沿着河堤行走,天色將晚,一道深灰色的城牆浮現,高一功急忙揮手:“繞過高郵是孟城驛,我們抓緊點,從孟城驛渡河,爭取天黑之前進城。”
這話剛落,慧英便急聲道:“又有船來了!”
衆人趕緊伏下,探出小半個腦袋,這一次離的更近,看的更清楚,除了二十來艘戰船,還有數十艘哨船和小漁船,一溜排向着上游行駛,甚至仔細看,還能看到戰船上那黑洞洞的炮口。
張鼐嘀咕道:“革命軍肯定是去攻打淮安,那李信的小日子過的溜啊,居然連戰船都有,還有那麼多炮,他從哪兒弄來的?”
這也是所有人的不理解,在那個時代,信息傳播並不順暢,以史可法爲首的淮安文官武將又有意識的封鎖,因此高郵城下的慘敗並未擴散開來,而李信本不是個好虛名的人,相較於李自成唯恐名聲不響亮,他更喜歡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說白了,偷襲,各種奇兵突襲纔是他最喜歡的手段!
慧梅問道:“水陸並進,好大的手筆,一功叔,看樣子李信是動真格了,你說他能不能攻下淮安?”
高一功不確定道:“淮安乃漕運重地,哪是容易攻取,不過李信這人確實有本事,當初在鄧州,他的建議雖然不中聽,但回過神想想,也有道理,畢竟闖王的隊伍大了,什麼鳥都有,再象以前亂哄哄的行不通,只有建制纔是出路,可惜短視的人太多,誤解李信要挑撥咱們和姐夫的關係……事已至此,還說什麼呢?”
張鼐道:“有才能的讀書人又不止李信一個,宋軍師和牛軍師不是挺有才的麼?”
“呵~~”
慧英不屑的笑道:“那姓宋的神神叨叨,整天把易卦掛在嘴上,話說歷代名將,有誰象他,出征之前還得算一卦,此人就是個神棍,偏偏闖王信他,而那姓牛的,我總感覺心術不正,徒有其名,他投奔闖王也有一段日子,從沒見他提過什麼好的建議,反是那李信,不管闖王愛不愛聽,至少說到了點子。”
“慧英!”
高一功轉頭低喝,面現不豫之色。
慧英吐了吐小舌頭,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健婦營的女兵多是高桂英收養的孤女,教授弓馬騎射,雖然沒有母女名份,實際上是把高桂英當孃親看待的,對高一功,也有種面對舅舅般的敬畏。
船隊緩緩上行,直到天色快黑了,才消失在昏暗的天幕盡頭,六人不敢耽擱,向下遊飛奔,從孟城驛渡河,卻終究遲了一步,沒趕上關門。
“要不去驛站住一宿罷,現在進城什麼都做不了,還不如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再去打聽。”
高一功無奈道。
張鼐揉了揉後腦殼,遲疑道:“會不會被人認出,我們被那姓李的抓着倒是事小,就怕耽擱了救夫人的大事啊!”
慧梅道:“我覺得不打緊,如果在驛站就被人認了出來,那還是不要進城好了。“
慧英點了點頭:“你們男人沒什麼,我和慧梅姐這一路趕來,都沒好好洗過臉,頭髮結成了硬塊,癢癢的難受,得好好洗一洗。”
“走!”
高一功帶頭,折返向孟城驛。
原本六人已經商量好了身份,一家子逃難,來南方找些活幹,卻出乎意料,驛站並不盤查,一名衣着光鮮的驛卒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道:“上房五兩銀子,中房三兩,下房一兩,要是沒錢呢,哪,邊上有腳力店,大通鋪便宜的緊。”
幾人相互看了看,都覺得逃難的身份沒必要了,高一功豪爽道:“三間上房!”
“好勒!”
那名驛卒立刻換上了笑臉,唱道:“三間上房,準備熱水,六位客官還要吃點什麼?”
高一功道:“隨便吧,有犖有素就行,豐盛點,上你們拿手的菜!”
“客官,您先請坐!”
又上來幾名驛卒,殷勤的把六人迎上了一張八仙桌,蓋上圓板,團團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