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皇宮,崇政殿!
皇太極高踞龍椅,朝臣肅立左右,哈敏跪伏於座前,恭恭敬敬。
昨日,哈敏聽從多爾袞的吩咐,偷偷溜出了瀋陽,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了一夜,大清早,就亮出身份公然進城,直奔皇宮求見皇太極,哭訴了事件經過,皇太極聽的怒火中燒,鼻子又流了血,好不容易止了血之後,立刻召見滿漢羣臣與蒙古王公,齊集崇政殿議事。
崇政殿在當時,就是瀋陽皇宮的金鑾殿,是皇太極陛見臣下的地方。
洪承疇沒被授予任何官職,只是錄入了鑲黃旗包衣牛錄,但因涉及到他,皇太極把他叫了過來,此時汗流浹背,渾身微微顫抖。
他顯然清楚,李信交換他的目地不是重用,而是拿他遊街,打上漢奸的標籤,被老百姓唾罵,扔屎尿,極盡羞辱,最後押往刑場正法。
雖然他認爲皇太極是清醒的,不大可能犧牲自己,但是就怕羣情洶涌啊。
果然,貝勒瓦達克叫囂道:“皇上,雖然拿洪承疇把圖爾格換回來有些丟臉,可是人命關天,也不必在乎臉面,日後總有報仇的機會,臣下覺得,他洪承疇自投降以來,寸功未立,還得花錢養着,想必他自己也心裡有愧,今次就讓他爲我大清國作貢獻,把圖爾格換回來,也不枉皇上對他的活命之恩,大夥兒說,是不是?洪大人,你可願意?”
大殿裡,居然有不少附合聲。
漢官則是隱有怒容,卻是敢怒不敢言,洪承疇更是心頭忐忑,本能的望向了皇太極,皇太極也在看着他,頓時撲通一聲跪下,悲聲道:“皇上,臣自歸順大清以來,受皇上供養,卻未立寸功,確實心中有愧,今次既然有爲皇上效力的機會,臣願赴南朝,爲皇上換回圖爾格圖大人!”
皇太極不動聲色,瞥了眼洪承疇,就往左右看去,一貫以來,很少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今日也是如此,沒人知道他心裡打着什麼算盤。
這時,多爾袞出列,施禮道:“皇上,臣弟有話要說!”
皇太極看向了多爾袞。
多爾袞拱手道:“皇上,臣弟以爲,不可拿洪承疇交換圖爾格。”
“哦?爲何?”
皇太極問道。
多爾袞道:“圖爾格兵敗被擒,本是死罪,而洪承疇既歸順我大清,就是我大清子民,當一視同仁,豈可拿去交換一名罪人,更何況洪承疇有功於我大清,拿功臣去換罪人,豈不令人齒冷?”
濟爾哈朗也道:“皇上,此例萬不可開,否則漢臣人人自危!”
皇太極向下問道:“洪承疇,你的意思呢?”
洪承疇拜伏在地,顫聲道:“聽憑皇上安排!”
說這話的時候,洪承疇心裡充滿着悲涼,自打投降以來,他原以爲會得到皇太極的重用,與范文程一較短長,可是事與願違,皇太極除了偶爾會召見他詢問些南朝的情況,不僅對他不聞不問,還派人嚴密監視他,今日又如豬羊般,生死操於人手,怎一聲嘆息了得?
甚至爲擔心被皇太極覺察出內心想法,他連頭都不敢擡。
“哈哈~~”
皇太極哈哈一笑:“圖爾格喪師失節,即便回來了,朕也要親手殺了他,而洪承疇乃朕之肱股奴才,朕怎能拿心腹奴才去換回一個沒用的奴才?洪承疇你不必擔心,此不過是那李信小兒的離間詭計罷了,朕怎能中他的計。”
“臣洪承疇多謝皇上!”
洪承疇趕忙謝恩。
皇太極不吱聲。
洪承疇又嚇的渾身一僵,不知道哪裡說錯話了。
“咳咳~~”
豪格提醒道:“洪承疇,你既入籍鑲黃旗包衣,怎還能對父皇自稱爲臣,念你初犯,不予計較,再有下次,家法處置!”
洪承疇明白了,改口道:“奴才洪承疇叩謝皇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
皇太極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起來罷!”
“謝皇上!”
洪承疇爬了起來,歸隊,心情也沮喪到極點,奴才兩字是多麼的刺耳啊,想他原在大明,身負衆望,手握大權,即便是刻薄寡恩如崇禎,也不敢對他惡語向相,而如今,竟成了別人家的家奴,不僅大清的國法能治他,愛新覺羅家的家法也能要他命,凡是姓愛新覺羅的,都是他的主子。
換了別的滿洲人,能給愛新覺羅家當奴才,自是祖上積福,臉面有光,歡喜萬分,可洪承疇好歹還有些禮義廉恥,這一聲奴才,讓他心裡充滿着羞恥。
多鐸起身上前,跪在了皇太極面前道:“圖爾格身爲鑲白旗都統,兵敗被擒,臣弟用人不當,致我大清自父皇起兵以來,遭受從未有過之慘敗,臣弟死罪,懇求皇上責罰。”
皇太極盯着多鐸看了半晌,眼神閃爍,隱有幾不可察的殺機閃現,對豪格威脅最大的,正是多爾袞三兄弟,他真恨不能把這三兄弟賜死,免除後患,可這隻能放心裡想想罷了。
羣臣均是噤聲,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皇太極才淡淡道:“你雖用人失察,但罪不致死,朕就罰你十個牛錄,歸入正藍旗下,另降親王爲郡王!”
“皇上!”
多鐸頓時一臉憤慨,連忙道:“皇上降臣弟的爵位,又罰臣弟十個牛錄,臣弟認罰,但那阿巴泰,是正藍旗貝勒,圖爾格被圍時,阿巴泰不發一兵一卒救援,至我滿蒙漢五萬將士死於非命,臣弟以爲,阿巴泰亦有見死不救之罪,讓臣弟割十個牛錄給有罪之人,臣弟不服!”
“哼!”
豪格哼道:“阿巴泰與圖爾格分兵南下,本是互爲倚角,但是圖爾格突然兵敗,明軍必然士氣大振,留下阿巴泰孤軍在河北,自保尚難,哪有餘力去救圖爾格,更何況阿巴泰消息尚未傳來,誰知道是不是受了圖爾格的拖累,豫王爺又怎能輕易給阿巴泰定罪。”
“嗯~~”
皇太極對豪格的對答非常滿意,點頭道:“待得阿巴泰有確切消息傳來,再計功過,不過多鐸的陳述有他的道理,朕也理解他的心情,既然如此,那十個牛錄就歸入正黃旗,還有誰不服?”
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皇太極的圈套,皇太極從一開始,就有罰多鐸牛錄入正黃旗的意思,只是不好直接開口,所以拿正藍旗繞了下,他知道多鐸絕不會同意把十個牛錄歸入正藍旗,因此待多鐸開口反對,就順水推舟把那十個牛錄納入正黃旗。
多鐸反對納入正藍旗是因爲阿巴泰,可正黃旗是皇太極親領,他還能反對皇太極?
“願憑皇上裁處!”
多鐸無奈的磕了個頭,退了下去。
多爾袞又把目光移向了一衆蒙古王公,因額哲、杜爾伯特等蒙古諸王的背叛,王公們均是大氣都不敢透。
皇太極沉聲道:“額哲、杜爾伯特等蒙古王公是否投敵,還須再作探查,此事暫且不議,退朝!”
說完,便一提裙襬,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