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趕了數天的路,衣服甚至頭髮都上粘滿灰塵。
夜羅上前一步,冷聲道:“尊駕是何方高人,好象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吧?”
那人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端起杯子小心地吸了一口水。慢慢地擡頭看着夜羅,臉上竟帶着迷茫的神情,笑道:“名單上沒有我的名字,小的自然是不請自來之人。”
似乎,每一個厲害的角色,都是最後一個出場。
不請自來之人,要麼是無知,要麼是難纏。
而眼前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前者。
因爲他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江湖豪傑。
那一身的打扮,在灰塵的掩蓋之下,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就連臉上,都沾滿了灰塵。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就出現了。
就像是從空氣中突然冒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帶着鬼魅一般的睽異,突然就冒了出來。
夜羅身子,發出輕微的顫抖。
她從對方的身上,嗅到一股殺氣。
儘管渾身上下充滿了灰塵,就連容貌都無法分辨,可是依然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那股噬骨的殺氣。
他的手,始終抓着一把刀。從一開始,便從來沒有放開過。
那是一把醜陋的刀,漆黑無比,就好象是鑄造之人打到一半,便沒有了信心便將之丟棄的半成品。
無刃無尖的刀,在他的手上,卻像個寶貝一般緊緊抓住。似乎,只要一鬆手,那刀便會消失了一般。
在任何時候都將兵器握得很緊的人,基本上是因爲恐懼。越是恐懼,就會握得越緊。
夜羅冷笑一聲,道:“難道閣下也是衝着天狼刀來的麼?”
那人點了點頭,端起杯子朝着臉上潑去,擡手擦去臉上的水,那灰塵衝去,露出一張還算耐看的臉。這樣的一個人,若是性格孤傲,稍加收拾,必然也是個英氣十足的男子。可往往這樣的人偏偏喜歡讓自己的優點被邋遢掩蓋。這樣的人,只有兩種情況,要麼太自信,要麼太自卑。
他似乎自言自語地道:“忙着趕路,我都忘記有幾天沒洗臉了。”他慢慢地站起身子,朝着夜羅道:“我拼了命的趕路,連俊馬都跑死三匹,還好能趕上。”
夜羅冷冷地看着他,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呵呵一笑,臉色竟然浮現出羞澀的紅暈,輕聲道:“不敢當,小的只不過是個抓魚的。”
夜羅吃驚地道:“抓魚的?”
臺下的獨臂神算冷冷地看着夜羅道:“天下,抓魚的數以萬計。可是抓石頭魚的,恐怕就他一個。”
夜羅面色一變,沉聲道:“通天大聖,孫小小?”
孫小小無奈地輕嘆一聲,笑道:“沒想到,竟然有人認得小人的名字,實在是難得啊。”他冷冷地看着臺子下,笑道:“今天我不想殺人,你們快逃命去吧。”
他說得很輕鬆,也很認真。
甚至,臉上那羞澀的紅暈還未退去。
可是,所有的人都感覺到空氣中那股奇寒越來越濃。就像是鋼刀一般,舔過每一個人的心臟。
臺下一個婦人發出一聲長嘆,無奈地道:“看來,今日我等要開眼界了。傳說中的齊天大聖,怎麼不使棒子,倒用起刀來了。”確切地說,那真
不能算是把刀。
孫小小冷冷地掃向婦人,臉上露出輕蔑的微笑,道:“紅花一笑,你若不是使那卑鄙的手段與人下毒,恐怕江湖上三流的高手都能挖下你的眼睛當泡踩。”
那婦人的雙手白嫩無比,可是十個指甲塗成了黑色。細嫩的肌膚,將那睽異的黑色點綴得更加陰森而恐怖。
夜羅皺着眉頭,冷冷地道:“孫小小,你既然能通天,還需要來淌這趟混水麼?”通天神猴,號稱對天下之事無所不知。看來,果然是傳聞。傳聞,都不可信。
孫小小冷笑道:“我今天來,除了天狼刀,還要向你要一個人。”
夜落臉色一變,吃驚地道:“要人,你要問我要什麼人?”
孫小小臉上的笑容消失,雙目中帶着濃烈的殺氣,冷聲道:“你把夜水雲藏在什麼地方?”
夜羅身子一震,迅速地後退數步伐,朝着臺下的四人道:“殺了他,我便告訴你們天狼刀的下落。”
四人聞聲而動,從四個方向,撲向孫小小。
孫小小仰天長嘆一口氣,冷笑道:“你們四人,果然太天真了。天真的人,留不得。”
手中的黑刀拋到空中,纏繞在刀身上的布帶突然炸開,變成碎片紛紛下落。幾乎是同時,孫小小的身子早已彈起,縱身抓住黑刀。
四個人,四個方向。
紅色的霧氣,漫天的金珠子,閃着寒光的雙鉤,密不透風的雙掌。四個高手都使出必殺的絕技。
如此陰毒快速的攻擊,縱然是銅皮鐵股的枯木,恐怕也無法招架。
可是,他們面對的是孫小小。是孫大聖。
他雖沒有有鬧過天宮,卻入過寒潭。
那漆黑的刀流水一般地劃過空氣,孫小小在原地旋轉一週,猛然停下身子。
他的刀,果然不是刀。
至少,不是一把好刀。
一把連刃口都沒有的刀,怎麼能算是刀?
那就是一塊鐵塊,厚實的鐵塊。
四人瞬間分開,飛速地朝着後面退去。
孫小小無奈地長嘆一聲,朝着夜羅道:“你太高估了他們的身手,其實若是你自己動手,還有幾分可能取我性命,依靠他們?太侮辱我的這把好刀了。”他擡手擦了擦漆黑粗糙的刀身,竟如同撫摩情人的臉頰一般。雙眼中裝滿了柔情。
四個人,吃驚地低頭看向自己。
每個人的胸口上,一條指寬的裂縫,慢慢地裂開。
那刀口太厚了,厚到連削口都有半寸多寬。
那裂口越來越大,四個身體,慢慢地變成八段,無聲地倒在地上。鋒利的刀,無聲地削斷身體,並不是難事。如此厚實的刀身,能把人削成兩段還毫無知覺,除了速度,再無其他。也許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所有的人都以爲他根本沒有動過。
夜羅狂笑一聲,道:“你以爲能從我手上活着離開麼?”
身子,幾乎和話語同時蹦出。閃電一般地朝着臺後竄去。
孫小小怒喝一聲:“你想逃麼?”手中的黑劍一抖,縱身準備追過去。
突然,他的一張臉變得蒼白。
就像是一瞬間,他身體中所有的血液都被抽乾。蒼白得沒有絲毫的人色。
在周圍的山林之中,東南西北四面,冒出萬千的人頭。
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拉
滿了強弓。
遠去的夜羅發出一陣狂笑,道:“孫大聖,縱然你能鬧天宮,我看你今日能不能逃過我這毒羽箭陣。”
她的臉上,帶着冷漠的微笑,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射。”
瞬間,天空都變成黑色。那密不透風的箭雨猶如鋪天蓋地的毒龍一般,卷擊着狂風罩向孫小小。
每一支箭,都染上了劇毒。
雖不是見血封侯,可若是射入身體,便會慢慢麻痹。直到整個身體失去知覺。
哈哈,孫小小發出一聲狂笑。
那一聲狂笑,帶着絕望與無奈。
巨大的狂風,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波接一波。
孫小小立身的地方,早已經插滿了羽箭。
天色漸暗,透過朦朧的暮色,只能看到遍地是黑壓壓羽箭。
如此箭雨,恐怕就連螞蟻,都無法逃過一死。更何況是人?
可是,孫小小卻不見了。
就和他出現的時候一樣,就像個氣泡一樣,消失在箭林之中。
夜羅飛身縱向孫小小站立的地方,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四隻羽箭,沾着鮮血,散落在箭林之中。
那箭射得很深,幾乎半個箭身都帶着鮮紅。
那被射之人,不管射到的是什麼地方,必然已經穿透身體。
夜羅冷聲道:“給我朝着四周,密切搜索,就連老鼠洞也不要放過。”
說完縱身朝着山下飛身而去。
不普通的地方,自然有不普通的人。
順義樓,本就不是普通的地方。
屋裡日夜不滅的燈光,把所有的角落都照耀得光亮堂皇。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你根本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黑夜。
對於那些極度奢侈,而又十分會享受的人來說。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一樣的。只要有了錢,便會有女人。而只要有了女人,白天也可以當成黑夜來過。
精緻的酒菜,玲瓏透亮的玉杯。
他果然是個會享受的人。
鮮紅的葡萄酒,在通體晶瑩透亮的玉杯中,鮮豔如血。
那種濃豔,那種香醇。像極了一個絕色妖嬈的女子,散發着誘人的氣息。恐怕,是男人也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依然是那個位置,依然是那個人。
可是,手中的骨牌已經換成了精緻的酒菜。
當一個男人成熟到不會獨自玩遊戲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遊戲的時間,花在喝酒上。
因爲,酒和女人是一樣的。
都有着致命的誘惑。
女人會飲血,酒卻是噬骨的。
往往,這兩種東西都會讓男人無法自拔。
越是成熟的男人,越容易陷入這兩種誘惑之中。
因爲,只有成熟的男人,纔有足夠的金錢與時間。用來消耗。
當然,變化的,除了桌上的骨牌。還有更讓人吃驚的地方。
耳朵。
一對閃耀着金色光芒的耳朵。
天下,奇形怪狀的耳朵不在少數。
可是你絕對沒有見過純金打造的耳朵。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纔會如此的奢侈。奢侈到變態的地步。
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因爲他的一雙耳朵實在是太耀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