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絕望到絕頂的人,纔會全力殺出。孤注一擲,最好的結果,也是魚死網破。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在獨孤秀之下,在報着必殺之心的時候,他的心中只有死亡兩個字。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也或者,兩個人同歸於盡。
獨孤秀身子一動,輕輕地從椅子上飄了下來,吃吃冷笑道:“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臉上,依然帶着甜甜的微笑,就連兩隻眼中,都裝滿了笑意。
只有天真無邪的孩童,纔會有那樣純真燦爛的微笑。
可是,楊錚知道。她笑得越燦爛,越甜,那殺心就越重。
在這樣的人面前,你不能看那樣的笑容。因爲,再大的殺氣,都會融化在那燦爛甜蜜的微笑之中。
“你,去死吧。”獨孤秀輕輕喝一聲,手中的翠竹杖在她的手上飛速地旋轉起來。帶着休休的風聲,飄向楊錚。
楊錚的臉上,瀰漫着的血紅突然消失。手中的長劍一抖,頓時變成無數的青光。
劍氣,密不透風的劍氣,如同漫天的火星,罩向獨孤秀。
“哈哈。”獨孤秀臉上的笑意更濃,高傲的挺起胸膛,揮舞着手中的翠竹杖朝着那劍雨竄去。
不絕於耳的刀劍之聲,瞬間便消失。
似乎,就連空氣都凝固了。
丁殘雪眉頭一動,發出輕微的聲音,道:“楊錚,你還好麼?”
楊錚的胸前,三個血窟窿,不斷地噴出鮮紅的血液。蒼白無血的臉上,帶着驚恐的神色。
他的劍,已經到了獨孤秀的手上。
蹦的一聲輕響,獨孤秀頭上的金絲突然斷開。烏黑的頭髮披落下來,如同潮水一般散在腦後。
獨孤秀吃驚地看着楊錚,顫聲道:“你,你爲何不殺我?”
楊錚冷冷地看着獨孤秀,冷冷一笑,道:“那,你爲何也不殺我?”
他們,都可以要對方的命。可是,攻出的地方,都不是致命的要害。
獨孤秀冷冷地搖了搖頭,道:“夜水雲,已經夠傷心了。我不殺你,是因爲我不希望她更傷心。”
楊錚的面色一動,沉聲道:“我不殺你,一樣是不希望她傷心。我欠你們的,三杖,足以抵消了吧?”
獨孤秀右手一動,休的一聲,那青色的長劍插到楊錚的腳下,冷笑道:“你欠我姐姐的,就是用你的命,也還不了。”
楊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欠她的,永遠都還不了。”他看了看丁殘雪,冷聲道:“你走吧,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
獨孤秀目光一暗,輕輕地搖了搖頭,笑道:“我走了,下次再見的時候,只有一人能活着離開。”
丁殘雪發出一聲輕嘆,笑道:“恐怕,她走不了了。”
獨孤秀慢慢地擡頭朝着門口看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雪白的頭髮下面,一張潔白得如同羊脂白玉一般光滑的臉。臉上,沒有絲毫的殺氣。只是帶着一絲神秘的微笑。
獨孤秀搖了搖頭,道:
“夜羅,你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
夜羅走到楊錚的身邊,看着他身上血,似乎遺憾地搖了搖頭,道:“小王爺,你能從一枝獨秀的手上留得一條活命,我若沒猜錯的話,夜水雲給足你面子了。”眉頭高高一揚,朝着獨孤秀道:“你說呢,獨孤幫主?”
獨孤秀冷冷地看着夜羅,笑道:“夜羅剎的意思是,楊錚不是我的對手,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了,是麼?”
夜羅哈哈一笑,道:“恐怕,你是自信得過頭了。”
獨孤秀呵呵一笑,從袖子上撕下一條絲綢,將腦後的秀髮紮起來,道:“據我所知,你會的天狼刀法,楊錚也會。而且,你們會的不過是天狼刀的上半部分而已。”
夜羅身子一震,冷冷地看着獨孤秀道:“那又如何?”
獨孤秀哈哈一笑,道:“也就是說,憑你的資質,只能學到天狼刀的一半。就憑你,想殺我,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夜羅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輕輕的仰起頭,朝天發出一聲輕嘆。
她的口中,發出狼鯢一般的嚎叫。低沉而尖銳的聲音,如同帶着生命的幽靈,從耳中灌入,迅速地遊遍全身。
隨着那一聲狼嚎的消失,夜羅的右手慢慢擡起。近乎凝固的空中,隨着她的右手,白色的霧氣瞬間出現一把巨大的刀。
那刀顫抖着,就像一條怒吼的狂龍,朝着獨孤秀砍去。
獨孤秀冷冷一笑,雙腳一動,雙手舉起翠竹杖迎向那巨刀。
蓬然一聲悶響,獨孤秀雙腳一軟,跪到了地上。猛地一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哈哈。”夜羅發出一聲冷笑,道:“獨孤秀,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想要你的命,於我來說,不費絲毫的吹灰之力。”
獨孤秀猛地一咬牙,慢慢地從地上站起,蒼白的臉上,依然帶着微笑,道:“那麼,你最好殺了我。否則,你會後悔。”
夜羅慢慢地走到獨孤秀的身邊,笑道:“我爲什麼要殺你?殺了你,好讓夜水雲有足夠的理由來要我的命,是麼?”冷冷地轉過身子,朝着丁殘雪道:“此時,她的心脈已亂,若是想報仇,你可以動手了。”
丁殘雪慢慢地擡起頭,朝着獨孤秀的方向,輕鬆一笑,道:“你看,我像那種乘人之危的小人麼?”
夜羅眉頭一皺,吃吃怪笑道:“難道,我還會看走眼?”
丁殘雪搖了搖頭,道:“我是要殺她,可是不是現在。”
夜羅的嘴邊露出不屑的冷笑,道:“恐怕,過了今天,你們誰都殺不了她了。”
丁殘雪仰起臉,朝着夜羅,笑道:“我說,我能,你信麼?”
冰冷的話語,似乎帶着無窮的殺氣。夜羅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抖動一下,道:“我不信。”
丁殘雪哈哈一笑,道:“楊錚,讓她走吧。”
楊錚點了點頭,伸手扶着丁殘雪,朝着獨孤秀道:“你的命,是我的。遲早,我會找你拿。”
獨孤秀哈哈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逢,笑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想要我命的人,
都會死得很難看。”
看着楊錚和丁殘雪慢慢地消失在門外,夜羅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氣,冷聲道:“如果,我現在殺了你,然後告訴天下人,是丁殘雪殺和楊錚你了。你說夜水雲會替你砍下楊錚的人頭麼?”
獨孤秀冷冷地看着夜羅,搖了搖頭,道:“不會,可是她一定會砍下你的人頭。”
夜羅哈哈一笑,道:“所以,縱然是你替夜水雲賣命一輩子,也敵不過楊錚絲毫。她在乎的人是楊錚,就是楊錚殺了你,她也捨不得殺楊錚的。”
獨孤秀眉頭一皺,道:“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
夜羅沉聲道:“我們縱是成不了朋友,可是最好不要做敵人。你可知道,我能號令天下的殺手,是爲什麼?”
獨孤秀冷冷地搖頭,道:“我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有的人,天生就是對頭,哪怕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們也成不朋友。”
夜羅目光一寒,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笑道:“那麼,我只有送你上路了。”
雙目之中,射出兩道鋒利的寒光,冷冷地看着獨孤秀。右手慢慢地擡起。
獨孤秀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舉起手中的翠竹杖。
這是一場無聲的廝殺。
出手和收手,只是一招,便能分出勝負。
勝的人能站着,敗的人唯有一死。
獨孤秀的臉上冒出濃密的汗珠,第一次,她的雙眼中露出了恐懼。
那種對死亡的恐懼,讓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抖動起來。
一聲輕咳,就像是從很遠地方傳來。又像是就響在耳邊。
夜羅臉色一動,慢慢地放下右手。隨着她真氣一鬆,那巨刀形狀的氣流已自她頭上消失。
門外,慢慢地走進來一個女子。
普通的女子。
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
她走得很慢,就像是一個剛剛會走路的嬰兒一般。每一步,都很小心。就好象,只要稍微快半分,便會跌倒一般。
夜羅無奈地舒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女子走到獨孤秀的旁邊,臉上露出微笑,道:“風林堂二當家,慕容燕見過獨孤幫主。”
獨孤秀冷冷一笑,道:“在我所有見過的人中,你是最順眼的一個。”簡單而單純的女子,總是能給人意想不到的親切感。
慕容燕點了點頭,笑道:“那是當然,因爲我救了你的命。”
慢慢地轉過身子,眉頭一皺,看着夜羅,道:“如果我不出來,你真的會殺了她?”
夜羅點了點頭,笑道:“我會。”
慕容燕點了點頭,朝着獨孤秀,道:“所以,我真的救了你一命。”
獨孤秀的臉上,笑容更甜,呵呵道:“那麼,我是不是應該跪下來,給你磕個頭?”
慕容燕冷靜地看着獨孤秀,道:“名震江湖的一枝獨秀,如此大禮,恐怕就是皇帝都承受不起的。我怎麼敢接受那折壽之禮。”
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容,看着窗外一棵挺拔的青松,笑道:“夜羅,你殺她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