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願相信是獨孤秀誤殺了老酒鬼,也不敢相信那個老酒鬼被殺的理由。
縱身竄出屋子,孫小小的一雙眼睛幾乎要突了出來。
通向後院的過道上,躺滿了屍體。
沒有聽到打鬥的聲音,在一眨眼的功夫,這些人就死了。
只有天下最快的刀,才能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如此快速地殺人。
所有死去的人,都不會是平庸之輩。他們的手中,劍都還未拔出。
只有自信和武功高深的人,纔會在真正出手的時候拔劍。可是這些人,臉上還帶着自信的微笑,就死了。
絕情公子,絕情刀。
果然不同凡響,若是他想殺盡順義樓的人,也不會是件困難的事情。
孫小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朝着外面走去。
樓頂,傳來刀劍的聲音。
絕情公子,果然是來殺人的。
恐怕,順義樓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
突然,他臉色一變。飛身朝着樓上竄去。
他想到了一個人,慕容燕。
所有的人都該死,可是她絕對不能死。樓上的窗口,閃過一個人影,發出輕呼:“小小,這裡。”
孫小小神情一動,飛身朝着慕容燕竄去。
單薄的身體,躲在窗臺的後面,發出焦急的粗喘,道:“我在這裡,就是等你的。”
孫小小摟着慕容燕的腰,飛身縱下閣樓。
街道上,依然有來來往往的人羣。可是,沒有人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
慕容燕緊張地看着孫小小,道:“快,快跟我走。”
說着,朝着一輛馬車跑去。
孫小小眉頭一皺,嘴邊閃過一絲冷笑。猛地一咬牙,跟了過去。
兩人竄上馬車,朝着城外奔去。
汗水,幾乎打溼了她的衣裙。
可是她的臉上,卻帶着甜甜的微笑。
只有最最幸福的女子,纔會有那樣舒心的笑容。
就像是剛剛出閣的閨女,陪着心上的人走在去洞房的路上一般。雙頰之上帶着羞澀的紅暈。
孫小小將刀放到車臺上,冷冷地看着慕容燕,道:“你要帶我去見丁殘雪麼?”
慕容燕搖了搖頭,笑道:“不是,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你更想見的人。”
孫小小疑惑地看着慕容燕,笑道:“難道,是夜羅麼?”
慕容燕轉過頭,臉上帶着幾絲羞澀,笑道:“好象,要發生的或者已經發生的事情,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孫小小慢慢地閉上眼睛,笑道:“我說過了,我是孫猴子。是通天的猴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黑刀抓在手上,沉聲道:“此去,有多遠?”
慕容燕轉過頭,癡癡地看着孫小小的臉,柔聲道:“八百里的路程,若是不着急的話,不到十天一定到了。”
孫小小慢慢地閉上眼睛,輕鬆地道:“不急,當然不急。就讓她多活十天。”
慕容燕吃驚地看着孫小小,道:“你,你真的會殺她麼?”
孫小小閉着眼睛,笑道:“自然是真的,此一去,不是她死,便是我死。”那萬千的毒箭,射向他的時
候,夜羅是鐵了心要他粉身碎骨。所有的仇恨,都是因她而起。這樣狠毒的女人,怎麼能讓她活着?
慕容燕臉色一變,猛地一拉繮繩,那兩匹大馬長嘶一聲,馬車猛然停下。
孫小小睜開眼睛,笑着道:“怎麼停了?”
慕容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我不希望你死,也不希望任何人死。你若是去殺夜羅,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孫小小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不是她的對手?”
慕容燕的臉上,帶着無奈的苦笑,道:“夜羅讓我在順義樓,就是爲了等你的。可是,我情願今生不認識你。”
孫小小哈哈一笑,道:“爲何?我們還沒開始,你就開始恨我了?”
慕容燕慘然一笑,搖頭道:“因爲,我不想看着你死。”
孫小小伸手擦去慕容燕臉上的汗水,笑道:“放心,我不會死。誰都可能會死,我一定不會。”
慕容燕不相信地看着孫小小,道:“真的?”
孫小小點了點頭道:“真的。”
慕容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一百離外有一個酒家,我們買些酒肉,纔好趕路。”
孫小小點了點頭,笑道:“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對女人很有一手?”否則,她如何會在一面之後,便如此的牽掛他的安危?
慕容燕奇怪地看了孫小小一眼,冷哼一聲,道:“你確實是對女人很有一手,像你這樣的男人,往往總是討女人喜歡的。”
孫小小呵呵一笑,道:“這麼說來,你也是喜歡我的?”
慕容燕嘴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似乎還帶着譏諷的味道,笑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那也一定知道我的身份了?”
孫小小點了點頭,笑道:“當然,風林堂的女當家的,有幾個人不認識?”
慕容燕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冷笑,道:“那麼,你應該知道我身邊比你優秀的男人不在少數?”
孫小小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不過就你趕車的把勢,估計身邊沒出現過幾個像人的男人。”
慕容燕冷冷一笑,道:“此話怎講?”
孫小小呵呵一笑,摸了摸黑刀,竟如摸着情人的手一般的細心。慕容燕怒喝一聲,道:“你說是不說?”
孫小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若是你身邊有過男人,至少,趕車的把勢不會如此的熟練。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是不會讓女人趕車的。”
慕容燕冷哼一聲,眉一揚,輕笑道:“如此說來,你更是沒風度的男人了?”
孫小小笑道:“我還忘記告訴你,一個太有風度的男人,是不會趕車的。”
慕容燕冷冷一笑,揚起手中的長鞭朝着馬摔去。
兩匹馬發出一聲驚嘶,揚起前腿,發瘋一般地狂奔起來。
孫小小苦笑着搖了搖頭,躺到靠椅上,閉上眼睛。
臉上,帶着悲慼而苦澀的笑容。
心中,那張臉逐漸的變得模糊而遙遠。
人生的道路果然迷離,迷離到讓你根本無法去預想。
他能猜透天下人的心思,卻永遠都猜不透自己的心。
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幾乎讓所有的事情
都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
每一個人的心,都變得神秘而不可琢磨。
在這個世界上,似乎連自己都靠不住。
還能相信誰?
還有誰能真正的可靠?
一包香豆,一包五香的牛肉,兩壇酒。
慕容燕,確實是個細心的女人。
她不但知道男人喜歡喝酒,還知道什麼樣的下酒菜最適合顛簸的路途。
三天的奔波,換了三輛馬車。
似乎,她比孫小小還要急。
酒喝完了,只剩下香豆和牛肉。
吃着下酒的菜,卻沒有酒喝,是件痛苦的事情。
所以,孫小小反而不急着趕路。
因爲他想喝酒,比想殺人的慾望更爲強烈。
老酒鬼的酒,是難得一見的好酒。喝慣了好酒的男人,對酒的依賴,超過了女人。
午後,陰沉沉的天空。
像極了一個憂鬱的婦女,有着萬千的委屈,卻哭也哭不出來一般。
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有種壓抑的煩悶。
蕭條的長街,十分的冷清。
慕容燕無奈地長嘆一聲,道:“過了這個村,便是林間小路了。你若想喝酒,最好下去找個地方喝個夠。”
孫小小從馬車上跳下來,滿臉的疲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也許,我們不用趕路了。”
慕容燕臉色一變,吃驚地看着孫小小,道:“不用趕路?你的意思是說,夜羅會來這裡找我們?”
孫小小目光一冷,輕輕地點了點頭,笑道:“當然。”
順着他看去的方向,一身的白衣,一個孤傲的背影。
慕容燕眉頭一皺,吃驚地道:“絕情公子?”
孫小小點了點頭,轉過身子,湊到慕容燕的耳朵旁邊,輕聲道:“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慕容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你說。”
孫小小輕聲道:“風林堂自十五年前成立,到目前幫衆已達三萬之多,是麼?”
慕容燕目光一黯,輕聲道:“是。”
孫小小笑道:“堂主,每年死一個,可是真正掌控局面的人,就連你都未曾見過,是麼?”
慕容緊張地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是。”
孫小小擡手摸着慕容燕的臉,道:“四年前夜羅拿着風林令突然出現,於是,她便成了那個能號令幫衆的人了?”
慕容燕眉頭一皺,冷聲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爲何還要問我。”
孫小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因爲,更多真實的秘密,我只想從你的口中得到證實。你作爲風林堂唯一一個女當家的,而且不會武功,你靠的是什麼?”
慕容燕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道:“我現在才知道,爲什麼我從第一眼看見你,便喜歡上你了。”
孫小小道:“爲何?”
慕容燕點了點孫小小的腦袋,笑道:“因爲我和你一樣,靠的是腦袋。只是,你有一身天下無敵的絕學,我沒有。”
孫小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看來,我錯了。”
慕容燕奇怪地道:“你,你如何會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