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北伐成功,全國統一,國民政府定都南京,各省菁英前來,同心合力建設新中國。那十年不僅是國家的黃金十年,也是我父親一生的黃金十年。
從山海關外來到南京的齊世英,受到相當的歡迎。郭鬆齡兵諫張作霖雖然失敗身死,但他要求奉軍退出軍閥的中原爭逐,回鄉厚植本土實力,抵抗俄日侵略的兵諫宣言已播報全國。所以,由推翻帝制的革命黨組成的國民政府,很歡迎這第一位由東北來的革命青年參加建國工作,他的國民黨黨員證是遼字一號。
但蔣委員長接見他時竟說:“你不像東北人!”這句話中有相當複雜的意義。在北伐期間,人們對奉軍的印象是驍勇善戰、強悍,甚至粗魯。而這位二十七歲的東北革命者卻溫文儒雅,如玉樹臨風(盧春芳評語)。他通曉英、日、德三種語言,兩年前尚在海德堡大學研究歷史哲學,是個很難歸類的人物。他向蔣先生說願意在外交、文化和教育方面工作:蔣先生答,這麼大的一箇中國,我們能做的事太多了。於是派他到中央政策委員會(當時尚未定名)做委任參議。隨鈕永建、黃乳、陳果夫、陳立夫等人工作,進而結交天下士,成爲政府中的知日派,且曾到日本步兵學校以中尉身份研究一年。
日本對中國侵略的野心,自一五年甲午之戰訂下馬關條約,割讓臺灣以後,日益加劇。一九0五年日本人在中國東北打敗了俄國,取得了鐵路控制權,以後不斷在中國各地製造事端。一九一五年強訂二十一條不平等條約,一九二八年造成“山東五三慘案”,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佔領瀋陽,一年後成立僞滿洲國。這一連串的侵略行動,國民政府是清楚的,但是喘息未定之際,只能加快腳步。建軍、辦工業、組訓民衆。南京那十年,好似要拚命去增強一個百年沉痾老人的體力,那般辛勞卻充滿了希望和信心。莽撞粗魯的張學良發動的西安事變,損傷了東北軍的形象,給延安日後壯大的生機,將中國人抗日的熱情更集中在蔣委員長的領導下。
一九三0年我母親萬里尋夫,帶我兄妹來到南京,看到的是一個到處在建設的、欣欣向榮的首都。我父親和他年輕的朋友們忙着向老天爺求取時間(bUyingtime)推動各種加強國力的現代化建設,因爲他們知道日本軍部正加緊侵略的步伐,日軍說:“若不快動手,中國要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