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焱營地。
大焱統帥關元忠也正在跟自己的部下們開會。
“怎麼,逆賊那邊沒有消息傳來嗎?”關元忠面色嚴肅地問一名看起來頗爲年輕的將領道。
那名將領立即起身回道:“回元帥,探子是帶回來一些消息。只是那些消息無關緊要,看起來也沒多大用處。紅蓮軍就算做什麼決策,也會避開傅景山一行人,就連傅景山,似乎都不太能對紅蓮軍指手畫腳。不過,探子說,那紅蓮軍一直在拼命保護傅景山,似乎十分看重他,我們想要殺了傅景山,絕對繞不開紅蓮軍。”
關元忠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道:“紅蓮軍的確將傅景山保護得很嚴密,也不知那傅景山到底給了那秦佑安多少好處,才讓他們如此盡心盡力。”
他的語氣裡透着幾分沉重和不悅。
對於紅蓮軍,怎麼說也交手了幾次,對她們也有了不少了解,紅蓮軍雖然是女子組成的軍隊,但戰鬥力一點也不低,放到哪兒都算得上是精兵良將,更何況,還有兩萬的秦家軍精銳輔助。
而他麾下的士兵,在人數上雖然佔據了極大的優勢,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贏了對方。更何況,對方還有那麼強大的武器。
他之前並不怎麼把火器看在眼裡,不光是他,整個大焱上下似乎都不怎麼重視火器,沒想到他卻偏偏在它們手中栽了個大跟頭。
這讓他對火器也開始重視了起來,打算回去後稟報丞相,一定要重視火器,最好也給他們打造一些火器。
不過,很快,他就苦笑起來,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現在朝堂上是個什麼情況,他就是遠在千里之外,也一清二楚。
國庫裡早就沒銀子了,朝廷甚至連軍餉都發不出來,還要讓他們自己想辦法。現在,他麾下的將士們,無論是身上的盔甲還是手中的兵器,都陳舊不堪,勉強可用。稍微看得過眼的,大都是他從傅景山的手中搶過來的。
傅景山對他來說,就是個散財童子。
傅景山不缺錢糧,不缺武器,甚至也不缺人,武器裝備比大焱的正牌軍還好,但是,大周士兵卻在早已經日落西山的大焱面前,兵敗如山倒,大周將士從上到下,昏聵又懦弱,傅景山手底下的將領,大部分都是草包,只會說不會做,稍微受挫就投降。
正因爲如此,那些投降的逆賊們,給他們送來了無數的錢糧、武器,乃至士兵。
無論大焱缺什麼東西,只要去攻打大周,必定會如願以償。
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壯大起來了,否則,以大焱現在的狀況,根本養不起這麼多軍隊。
他們是在吸傅景山的血,反過來攻打他。
偏偏傅景山還察覺不到,對他們怕得要死,他剛攻城沒多久,就棄城而逃了。
關元忠原本以爲,追上傅景山並且殺了他,對他來講,簡直易如反掌。沒想到,最緊要關頭,殺出來一個程咬金,讓他功虧一簣,失盡了臉面,若是消息傳回京都,以孫丞相的耐心,絕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丞相大人只會看結果。
他要彌補錯誤,就必須要將傅景山殺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保住官位,保住榮華富貴以及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問題是,他要殺了傅景山,就必須要跟強悍的紅蓮軍對上。
他好不容易來拉起了八萬兵馬,甚至有一半兵力還是借的,他實在不想跟紅蓮軍硬碰硬,將幾萬大軍都賠進去。
而且,紅蓮軍的不戰而逃,不僅沒讓他自得興奮,反而讓他開始警惕起來,隨着越來越靠近秦佑安的地盤,這種警惕和不安也就越強,越發不想跟紅蓮軍交手了。
要想殺了傅景山,又要避開跟紅蓮軍交鋒,就不得不另闢蹊徑了。
只要殺了傅景山,他就算成功。
至於紅蓮軍,他暫時不願招惹,還是讓給其他人去對付吧!
關元忠想到這裡,心裡便有了底,再次問道:“既然秦佑安能被傅景山收買,爲什麼就不能被朝廷拉攏?你們認爲,這個可能有多大?”
他手底下的將領,也不願意跟紅蓮軍硬碰硬,就是那些火器,就足夠讓人心驚膽戰了——
在大焱這種大環境下,真心爲大焱辦事的挺少,大焱早就不得人心了。
若是打仗沒有好處,甚至還要賠上性命的時候,能不打就不打。
一聽關元忠這話,他們就知道元帥也不想打仗,而是想要跟紅蓮軍做交易,心裡頓時就敞亮起來,個個都來了精神。
一名將領說道:“屬下覺得還是有幾分可能的。秦佑安不像傅景山這等逆賊,稱王稱帝,顯然對朝廷還是有幾分尊重的,若是我們放言要拉攏他們,還怕他們不投靠我們?澤王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關元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澤王?不過是空有其表的廢物罷了,沒看到他都被秦佑安打得龜縮起來了嗎?被吞併是遲早的事情,哪能跟秦佑安相提並論?”
若非澤王被秦佑安打敗,秦佑安哪會騰出手來管這裡的閒事?
想到秦佑安即將吞併澤王的地盤,他就一個頭兩個大,心裡甚至掀起了驚濤駭浪,若是秦佑安也攻打大焱,大焱支撐得住嗎?
另一名將領十分有自信地道:“只要朝廷肯用更高的代價拉攏秦佑安,秦佑安必定動心。到時候,我們再利用秦佑安去對付其他賊寇,等他們兩敗俱傷,咱們大焱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很難實現。不說秦佑安會不會上當,就是我們也代表不了大焱,更說服不了丞相。”關元忠淡淡地道,“而且當務之急,不是如何拉攏秦佑安,而是要如何以最小的代價,完成這次任務。”
他也已經收到了消息,秦佑安已經啓程南下對付祁五了,如何行動,還得看接下來的戰況如何。想必現在這個時候,秦佑安也沒心思應付朝廷的拉攏。
看起來頗爲老成持重的軍師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繞開紅蓮軍,對傅景山下手。只要傅景山死了,那紅蓮軍也用不着爲了他,跟朝廷對上。”
“關鍵是我們如何繞開他們。”關元忠本就是打算如此,聽了也不如何驚喜,沉聲說道。
“想要殺傅景山,其實很容易。”軍師摸着自己的鬍鬚眯眼說道。
關元忠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微微傾身看向他,一臉謙虛地請教道:“願聞其詳。”
軍師對他的態度頗爲滿意,笑眯眯地道:“大周投靠我們的將士不少,據說還有不少是傅景山曾經的親信,若是他們不小心‘逃’了出去,向傅景山救助,你說傅景山會不會管他們?會不會對他們設防?”
關元忠神色略顯凝重,思考了一下,說道:“先生的辦法的確不錯,可是那些人敢對老主子下手嗎?萬一被傅景山重新拉攏過去,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傅景山麾下那些主動投降的將士,關元忠完全信不過,手底下的士兵和輜重都收下了,這些不堪大用的將士,利用完了,就扔到一旁,自生自滅,日子過得實在不怎麼樣。
當然,也有比較有用的將士或者謀士,則放到一個閒置上,根本不可能重用,偶爾需要的時候,纔會召見。
他無法相信這些人的品性!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坑自己一把。
軍師卻是老神在在地說道:“元帥多慮了,他們能背叛傅景山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有些人,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什麼都敢做。當然,謹慎起見,最好找那些家眷或者親信都在我們手上,當初被迫投降的人,不算太奸猾,又有些情義,最好對傅景山存有愧疚之心,這樣的人才好控制。”
關元忠有些質疑地道:“軍師,你打算找個對傅景山有愧疚之心人執行任務,真不是在開玩笑?”
軍師搖了搖頭,說道:“我領兵打仗的能力不如元帥,但是出謀劃策,和掌控人心方面,元帥就不如我了。如果元帥信任我,不如將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我必定不會讓元帥失望。”
關元忠心中考慮了一番,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但是,想到一直以來,軍師的能力,他如今有沒有其他辦法可想,只能答應了他,嘆氣到:“好吧,我就相信先生一次。”
軍師笑得眼睛都不見了,說道:“這就對了,元帥有時候就是太過於謹慎了。其實,就算這次失敗了,也影響不了什麼,頂多是孫氏個戰俘罷了。”
“先生說的是,那此事就拜託先生了。”聽到這話,關元忠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不再像剛纔那般遊移不定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軍師點了點頭。
傅景山對此一無所知,他也在跟自己的臣子們商議事情。
白天都在奔逃,也只有晚上休息前,有點時間談正事了。
傅景山對紅蓮軍頗有信心,雖然還沒有脫離大焱的追捕,但他已經放鬆下來,開始打算以後重建的事情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容。
他說道:“雖然捨棄汴梁十分可惜,但是,樹挪死,人挪活,只要人活着,隨時都有可能東山再起,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我們要充滿信心。”
傅景山三番兩次地重建勢力,每次都十分順利,所以,拋卻已經建好的基業,他雖然可惜遺憾,卻不如何難過。
其他人無論心中怎麼想,面上都一臉贊同的模樣,甚至還有人馬屁如潮,大肆讚美傅景山,從之前的功績說到現在,又說到未來,總之,一句話,有傅景山在,一切都沒有問題,他就是衆人的主心骨。
傅景山笑着點頭,顯然十分受用,不過,他還是嘆息道:“可惜,秦首領不肯將潁州給我們,否則,我們重建的速度只會更快。”
“是呀!這秦首領也着實太小氣了些,幫都幫了,何不幫到底呢?不過一個小小的潁州罷了,也捨不得割捨,讓我們憋屈在小小的光縣,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她也不想想,陛下擁有這麼多的州城,難道還會貪了她一個潁州不成?等我們東山再起,就是賠她是個潁州又有何妨?女人到底是女人,頭髮長,見識淺,只盯着眼前,不懂得長遠的利益。”一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老臣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名老者是位讀書人,而是死讀書的那種腐儒,卻因爲博學多識,滿腹經綸,被傅景山請入朝做官,對他恭敬信任有加,對他的話,也頗爲重視。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應和,大肆指責秦姝不厚道。
“陛下何不再跟那秦首領談一談?”老臣又唉聲嘆氣地說道,“光縣還是太差強人意了,潁州纔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