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兩人頭撞在一起,終於同歸於盡,圍觀的人羣中發出陣陣驚呼。剩下的七名侍衛看到同伴已死,不免發狠,加重下手的力量。阿忠果然第一個感覺吃不消,手中的鐵漿揮舞的漸漸慢了,滿頭大汗,氣息也粗重了許多。小李主躲在阿忠身後,已經察覺到他的變化,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劫,於是大聲叫道:“請諸葛先生出手相救!”
趙衍冷眼旁觀,早看到諸葛程站在人羣中絲毫沒有打算出手,不禁微微搖頭:諸葛程只爲享受榮華富貴才追隨這位李公子,如今李公子大勢已去,諸葛程要與他們劃清界限,自然沒有出手的道理。
諸葛程果然板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到是諸葛景堰巴不得在心上人面前露幾手,聽到小李主相求,便躍躍欲試,打算跳到場中大顯身手。卻一把被父親拽住,直向他使眼色。小李主見請不動,又使出激將法,大聲說道:“諸葛夫人,貴府胡家堡就是被他們夷爲平地,難道令尊令堂的血海深愁也是可以忍的嗎?”
胡珠兒雙目圓睜,緊握雙拳,恨聲問道:“此話當真?”
當日趙衍等人上山,將一衆門人點了穴道,後來憤而下山,聽江湖傳言胡家堡瓦解卻是官府所爲,並不知道山上後來又發生了何事。聽小李主如此說,他心中也是一團迷惑。
其實當初三人離開後,官府當夜就上山圍剿,沒想到山門大開,所有弟子都被點了穴道定在道路兩旁,於是揀了個現成便宜,將所有疑犯綁了拉回官府,至於胡家堡,放了一把火燒了。後來在犯人中並不見蜀山二鬼,江湖傳言都說蜀山二鬼已死,只是胡家堡早已燒成一堆瓦礫,連屍首也尋不到,胡珠兒又知母親病重無法離開,自然對傳言深信不疑了。
這中間的原委又豈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何況蓮娣除了自己的父親,從不向任何人解釋。她更不想節外生枝,於是不答話。胡珠兒只當她做賊心虛不敢回答,於是搶過諸葛程插在後腰帶上的判官筆,喝道:“我跟你們拼了!”說着躍入場中加入戰團。
諸葛程無法,只有叮囑兒子道:“你躲在這裡不要出去,放心吧,官府的人都不認識你,一會你找機會趁亂逃走,記住,一定要好好活着,保存好咱們諸葛家的血脈!”說完也加入到戰團中。
場下局勢立刻發生變化,不僅如此,場中突然加入兩人,地方明顯窘迫,已經有老百姓被誤傷,當場斃命。還有人看左右都是死,索性朝門外衝去,又被弓箭射死幾個。蓮娣眼見局勢已經無法控制,於是下令將老百姓放出去,只將場下幾人團團圍住,一個也不許活着離開。
門外弓箭手得令,讓開一條道路,幾十個老百姓就象掙脫網的魚一般,慌亂的跑出去,街上已經站滿了得到消息焦急等待的家人,看到放出來的親人,想起剛纔命懸一線的緊張恐怖,大家纔敢抱在一起放聲大哭。霎時間街道上哭喊聲響成一片。
諸葛景堰本想留下幫忙,看到趙衍與盧清清攙扶着盧清潭已經離開,又猶豫着該不該留下。諸葛程在場下看到兒子的猶豫,大聲罵道:“小兔崽子,老子的話也敢不聽,看老子不揭你的皮!”
衆人只道是他罵對手,也都不在意。諸葛景堰卻知道父親是讓他去逃命,於是一咬牙跟在人羣中跑了出去。
到了街上,諸葛景堰一眼就看到盧清清的背影。他們三人正跟一個趕車的說話。趙衍要車伕套好車,扶盧清清兄妹兩人上了車。收拾妥當,車伕抖響馬鞭,那馬甩開大步,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四天後,這輛馬車來到了襄陽真武山下張長平的住處。只見一排精緻的茅舍經過了休憩,如今又增加了幾間房。吳月兒用一席白方巾包着頭髮,儼然是小媳婦的打扮,雖然還帶着孝,神色已好了許多。
幾人進屋坐下,張長平道:“現在江湖上到處都在傳,永安鎮官兵大顯神威,不但清除了唐國餘孽,還順勢剷除了蜀山餘黨。趙兄弟剛叢蜀地回來,可知道這事麼?”
趙衍點頭道:“當時我們也在場,只是後來離開了,卻不知道結果。”於是趙衍將當天的情況細細說了,衆人似乎又回到當日,緊張的滿頭大汗。末了,趙衍道:“請張大哥幫清潭兄看看,最近這幾天,他身體時好時壞,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張長平走進內間,片刻後出來坐下,臉色憂鬱對盧清清說道:“你哥哥是被人下了蠱,若是中毒我還可以醫治,這下蠱就......”說着他看了吳月兒一眼。
衆人眼神轉移到吳月兒身上。吳月兒嘆了口氣道:“蠱本身不難除,只是要知道是什麼蠱纔好。蠱毒按金、木、水、火、土分爲五類,每類又有三百多種變化,若是解符不對,不但解不了,反而會讓中蠱者更痛苦。所以一般情況下,誰種的蠱誰解。”
盧清清聽完,跌做在椅子裡:“是誰?與我哥哥這麼大仇恨,一定要這樣對待他?”
趙衍問道:“一般?那麼說別人也是有希望解的?”
吳月兒搖搖頭,說道:“按你說的情況,我看他應該會七天發作一次,到時如果解藥......唉!”
趙衍想起清冠師叔每天正午發作時的慘況,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又問:“還有幾天是發作的日子?”
吳月兒問道:“他現在每天睡幾個時辰?”
盧清清紅着眼睛說道:“差不多九個時辰。”
吳月兒掰着手指數道:“十,十一,十二。”掰下三根手指,她擡頭看了衆人一眼,小聲說道:“三天。”
盧清清幾乎要哭出來,顫顫巍巍的聲音問道:“發病......會是怎樣的?”
吳月兒低頭小聲說道:“間隔時間越長,毒就越猛烈。”她擡頭看了趙衍一眼,咬咬嘴脣沒再多說。
趙衍倒吸一口涼氣:師叔當初是每天發作......如今是七天發作一次,那不是直接要人命?!他趕緊岔開話頭:“請嫂子盡力試一試,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不能放棄。”
盧清清聽聞,趕緊站起身來對着吳月兒就拜了下去:“吳姐姐,求你救救我哥哥,只管試一試,救不了也不怨你,不管救不救的了,我這輩子當牛做馬的報答你。”說完哭了出來。
吳月兒趕緊拉她起來,說道:“妹妹這是什麼話,咱們出生入死這麼多次,是什麼交情,還用你拜我?你哥哥就是我哥哥!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救他。”
吳月兒果然說到做到,整整三天都在盧清潭的房中沒有出來。
這天黃昏,太陽已經落山,月亮還沒有升起,昏睡中的盧清潭突然睜開雙眼,坐在牀邊的盧清清心中一喜,說到:“哥哥,你醒了?”
聽到她的聲音,正在外間捻藥的吳月兒慌忙走進房間。盧清潭也不理會妹妹,“呼”的一聲跳下牀,兩隻胳膊伸的直直的,雙手呈爪,撲向吳月兒。盧清清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想要拉住哥哥,卻只拉住了衣角。盧清潭就象中了邪,扯破了衣服也不理會,死死掐住吳月兒的脖子。
吳月兒臉漲的通紅,撕扯着盧清潭的雙手,只是無濟於事,她感覺無法呼吸,嗓子就快要被捏碎了,疼的厲害,只有用盡全身力氣拉開那雙象鐵箍般的手。漸漸的,眼前一片空白,她似乎看見了爹和孃的臉在空中呼喚着她。算了吧,認命吧,她想着。
“當”的一聲響,接着“咕咚”一聲,吳月兒突然感覺呼吸暢快了,求生的意志又回來了!她貪婪的大口呼吸着,卻嗆了自己,咳嗽個不停。
“你沒事吧,吳姐姐?”盧清清緊張的扶着吳月兒詢問着。
趙衍將被他打暈的盧清潭擡上牀。張長平才緊張的跑進房間:“怎麼回事?你要不要緊?”
吳月兒止住了咳嗽,搖了搖頭。盧清清扶她靠着椅子坐下,她才說道:“盧大哥剛纔發病,看來下蠱的人,是想借他的手要我們死。”
盧清清心中一陣難過,可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問道:“我們能不能到他發病的時候,點穴點住他?
吳月兒搖了搖頭,“一百多年前,苗人中下蠱的高手就將這毒蠱修煉的厲害無比,如今任何毒蠱對可以做到,只要點住穴道,氣血不順,毒蠱立刻逆行,中蠱的人五臟六腑難保,性命必然垂危。”
衆人無計可施,唯有沉默以對。
第二天,盧清潭果然只睡了一個時辰,其餘時間還算正常,只不過在月亮升起時會覺得疼,問他究竟是哪裡疼,他指着肚子,又說不清楚。
就這樣日復一日,轉眼過去了十天。
吳月兒雖然配出瞭解藥,卻沒有十分的把握,她想與張長平討論一邊藥理,再仔細檢查一邊配方以及分量,只是這樣一來,還需要十多天的時間。
盧清潭每天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聽說吳月兒配出瞭解藥卻不肯給他吃,他又開始胡思亂想,天天吃飽了飯就是罵人,他罵趙衍道:“好惡毒的傢伙,竟然用什詭計說服吳姑娘,讓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對你的話言聽計從,分明就是故意讓我受罪,我看你巴不得我趕緊死了,就沒人阻止你娶我妹妹了,真是居心險惡!”
趙衍不搭理他,從此以後再不進他房門,天天只是喝喝酒,練練劍,日子過的倒也愜意。
他罵盧清清:“沒用的東西,看見哥哥受罪什麼忙也幫不上,要是聽話跟了李公子,早不用受今天這罪了。”
罵吳月兒:“趙衍那小子雖說長的還不錯,可惜沒身份沒地位,要不說頭髮長見識短,選男人還是要父母兄長做主才行。”
又說張長平:“你可要看好你老婆,我看她對姓趙那小子有意思,那小子簡直就是個卑鄙小人,連嫂子都勾引,不過他這麼厲害,我看你還是找個藉口讓他趕緊離開這裡......”
他的話還沒說完,張長平已經逃了出去。要不是看在盧清清的面子上,這種賤男人早就被砍死一萬次,都不會有人可惜。
盧清清被哥哥催促了幾次,實在躲不過,只好趙吳月兒求情,吳月兒實話實說:“我以前也說過,蠱的種類有一千五百多種,這十幾天配出來的藥,我也不能肯定一定是對了,妹妹你也知道,如果錯了,後果是什麼樣的。”
盧清清被吳月兒一番話說的又猶豫了,回去告訴哥哥還要再等等,盧清潭嘴裡自然罵罵咧咧,心裡卻下定決心:你們不給,難道我不會自己去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