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趙衍當天回到真武山,原本是想告訴盧清清一聲,自己就好放心去查明師傅的死因。沒想到盧清清竟然絕情地提出要另嫁他人,急火攻心之下吐出一口鮮血,心中百感交集,五臟六腑猶如被撕的粉碎,又被揉在一起。他跌跌撞撞、昏昏噩噩地離開真武山,也不辨方向,只是沿着道路一隻向前走。心中反覆的叨唸着:她始終不能原諒我,是我害死了她哥哥......哈哈哈哈,不錯,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嫁給一個仇人?
趙衍就這麼哀傷一陣,狂笑一陣。不知道走了多久,月光下忽然看見前面高聳的城牆,左右仔細打量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到了襄陽城外。這時候天色尚早,城門還沒開。他微一尋思,向附近小山坡上的龍王廟走去。
一頓飯的功夫,趙衍來到龍王廟外。院門外半人高的土牆已經塌了一半還多,房頂上稀稀拉拉、亂七八糟的堆着些許稻草,似乎還有零星瓦片蓋在上面,房頂屋檐下一個斗大的破洞,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向來往的行人訴說着,這是一個荒廢很久的破廟。
趙衍推開虛掩着的木門,藉着房頂上撒下來的月光,看到破廟內一尊高大的泥像供在臺上,大概應爲年久失修,面目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供桌早已不知去向,地上有炭火留下的痕跡,看到這些,趙衍明白,還有不少人跟他一樣,曾經在這裡停留。
他找了一個乾淨的角落,和衣躺下打算胡亂睡一會,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過了半個時辰,忽然聽見外面不遠處有三個人的腳步聲走來。仔細一聽,確實是三個人,聽聲音他們的武功不弱,趙衍忙躲到神像身後,展開輕功,坐在了大梁上。
不一會,廟門被推開,走進來三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先走進來的兩人在趙衍剛纔躺過的牆角坐下,最後一個謹慎的關上門才走過來坐下。
其中一個胖乞丐坐在地上笑道:“尚二哥還是這麼謹慎。”
走在最後的乞丐坐下笑着說道:“小心使得萬年船。以我的這點功夫,若在不小心謹慎,別說能跟王大哥,巫兄弟和郭兄弟齊名,只怕這條命早就交給閻王了。”
說完幾人壓低聲音呵呵笑起來。
聽了幾人的話,趙衍知道了,他們正是丐幫的三位護法長老。那姓尚的,想必就是二護法尚簡。胖乞丐應該就是四護法郭行龍,至於邊上一直微笑不說話的,趙衍細細觀察,看到那一縷山羊鬍,他立刻認出正是三護法巫世芳。看到這三人來到襄陽,趙衍心中略感不安——加上大護法王金安,他們四人向來都是分散在大宋國的東、南、西、北四處主持幫中事務,如今武當山剛出事,他們就出現,該不會是巧合吧?
他心中正來回琢磨着,只聽郭行龍說道:“尚二哥說的是。想來那武當掌門清吾道長也是過於大意了,纔會着了自己徒弟的道。”
尚簡慌忙搖手讓他住嘴,巫世芳捋着鬍子笑道:“誒,尚二哥過於緊張了。如今我們三人都在這裡,若是附近有人,咱們怎能毫無察覺。再說咱們兄弟這麼久不見,這一見面就遇上這樣的大事,閒聊罷了,尚二哥不必擔心。”
趙衍心中一驚,怎麼消息傳的這麼快。難道他們在此聚集跟此事有關?不管怎麼說,既然如今江湖上都傳開了,自己硬闖武當山豈不是自投羅網?看來還要再從長計議才妥當。
“哐當!”一聲,廟門又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屋裡的幾人都吃了一驚,齊齊地向門口看去,揹着月光看不清來人長的是什麼樣子,可那一雙鐵塔一般的長腿從外面跨進屋裡,丐幫的三位長老都露出了喜色。只見來人邊走邊笑:“呵呵,好你們幾個,竟然躲在這裡說別人閒話。”丐幫的三位護法趕緊笑着站起來迎接,尚簡道:“是王大哥來了!呵呵,不是傳話來說今天晌午才能到,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趙衍在房樑上吃驚不小,自己怎麼一點也沒察覺有一個人到了門口?想來是自己剛纔心慌意亂竟沒聽見。這下他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的端坐着聽他們寒暄。
郭行龍和巫世芳笑着讓坐,四人一番謙讓後分了主、客位,依舊坐在地下。王金安說道:“我在路上聽說武當山上出了事,就連夜趕來了。快到襄陽城時遠遠聽見似乎是郭兄弟在前面說話,所以跟上來想看看是也不是,可巧正好讓我遇見你們幾個。”
郭行龍呵呵笑着,大手摸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咳,我這大嘴巴高嗓門的毛病,看樣子這輩子沒指望該了。呵呵。話說回來,既然說到武當派的大事,大哥你怎麼看?”這話說的含含糊糊,趙衍沒聽明白郭行龍是什麼意思。但顯然這四人相交數十年,早已十分熟悉對方的脾氣秉性,三人都沒有再多問。
果然,只聽見王金安正色道:“我的想法......我想雖說咱們這次回來是爲了給幫主祝壽,可武當派若請咱們出手相幫,咱們也不能推脫,方顯得大家同氣連枝。”
另外三人均點頭稱是。那巫世芳捻着山羊鬍子沉吟一會說道:“其實我看,武當派未必會請江湖上的朋友相助,他們似乎打算自己處理。”
尚簡點頭說道:“聽說那姓趙的小子是本是武當弟子,家事若是自己能處理,當然沒必要請外人相幫。只不過,江湖上的好事之徒豈能坐視不理?巫兄弟,武當山下都是你的地盤,你還聽說了什麼消息沒有?”
巫世芳道:“有消息說那小賊的武功深不可測,武當山的天罡北斗陣也困不住他。”
王金安皺了皺眉頭。郭行龍按捺不住,驚叫一聲:“什麼,他破了天罡北斗陣?不是說他出自武當嗎?難道還有其他機遇?唉,可惜可惜!”一邊說一邊連連搓手。
巫世芳看着郭行龍笑道:“可惜什麼,難道你技癢,想同他切磋不成?”
郭行龍右手在自己光頭上摩挲着,尷尬的笑道:“我破不了天罡北斗陣,自認不識他對手......可惜他武功高強卻誤入歧途,要是咱們同道中人,我倒想馬上跟他結拜兄弟。”
王金安笑道:“你倒想!結不結拜那是兩情相願......只是這小子武功這麼厲害,我看咱們還是要做好出手相幫的準備呀。”
巫世芳搖頭說道:“武當派已經放出話來,衆弟子中殺趙衍者,立刻尊爲掌門。你說他們能尊一個其他門派的弟子爲掌門麼?”
王金安叫了一聲:“糟糕!”郭行龍也叫起來:“哎呦,這可遭了!那小子武功高強,武當派哪個是他對手?名利引誘之下,武當派這次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說不好從此人才凋零,一蹶不振!王大哥,你牽頭,咱們去跟幫主說說,請他老人家出面勸勸武當派新任掌門不可意氣用事。”
王金安還沒說話,巫世芳打斷他說道:“武當派掌門大弟子還沒行掌門之禮,如今武當山上所有弟子都同意奉殺趙衍者爲掌門。再者咱們又沒收到武當派的請柬、訃文。這事在怎麼說也是人家家事,咱們不方便上山,何況也無處說去。”
王金安點點頭,說道:“巫兄弟說的很是。如今咱們丐幫正逢幫主大壽之喜,不方便上山弔唁,我看還是靜觀其變吧。”
幾人點頭稱是,接着又拉了些家常,說了說各地的風土趣聞。趙衍見跟自己無關,也就不再細聽,心想看來武當山是上不去了,江湖中要殺自己的人想必不在少數,既然丐幫不理這事,自己正好可以扮做乞丐隱藏身份,混在丐幫中暗中找機會調查。
天色漸漸明亮,丐幫四位護法長老準備動身進城,尚簡站起身來,背好破布口袋,低頭拿放在地上的棍子,忽然彎腰不動了。緊接着,王金安等三人也如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定住。趙衍在房樑上坐了一個多時辰,一動也不敢動,這時正瞪着身旁蜘蛛網上一隻忙碌的蜘蛛,心裡默默祈禱他們四人快點離開。
他突然感覺到四周安靜的不尋常,於是低頭向身下的四人看去。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他自己也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的影子明晃晃的印在地上,他再看那四人,那四位也正順着影子緩緩擡頭看向他,不偏不倚,正與尚簡四目相交。騰地,郭行龍大喝一聲,想要跳起來抓住趙衍,趙衍不假思索的使出“上天梯”的功夫,姿勢仍舊坐着,雙手和兩腿在房樑上用力一撐,整個人向房頂衝了出去,破爛的房頂立刻被他撞出一個大洞,上升的勢頭也因此一阻,勉強上了房頂,趙衍雙腳一點,立刻象箭一般朝茂密的樹林中衝了出去,等郭行龍等人上到房頂,只看到一個背影在茂密的樹林中若隱若現,越跑越遠,眼看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