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正要開口,忽聽鍾鏢頭說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可是頭一次聽說這事,大家都說是楊丞相害死了盧尚書,如今盧家冤魂不散,上門討債來了。“
盧清清從旁人口中聽到盧家的消息,不免心頭一震。當下放開拉着趙衍的手,走到鍾鏢頭身邊問道:“鍾前輩聽到什麼消息,爲何說跟盧家冤魂有關?”
張長平見盧清清平日裡溫柔嫺熟,聽到盧家消息竟一反常態,感到奇怪。忽又想到盧清清也姓盧,心中便起了個大大的疑團,只想等人少時私下詢問清楚,於是也不出聲,坐着仔細聽他們說話。
鍾鏢頭說道:“剛纔我們正說起,半個月前我去汴梁分號,聽說趙丞相府中鬧鬼,每天花園中都會傳來哭聲,但是楊府中厲害的高手也請了不少,法事也做了不少,就是找不到原因,大家都說是盧家的冤魂上門討債。”
盧清清說道:“趙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罪的人可不少,也不見得就跟盧家有關。”
鍾鏢頭說道:“姑娘可能不知,趙丞相現在所住的丞相府,正是當年盧多遜大人的官邸。”
盧清清臉色大變。沒有說話,默默的坐在一邊。
只聽鍾鏢頭說又道:“趙丞相可是我見過官運最亨通的一位了,大宋建國不足二十年,趙丞相三起三落,更絕的是每次被皇上招回,都仍做丞相。”說罷流露出羨慕之色。
盧清清暗想:爹爹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封信中交代的清楚,傳國玉璽就藏在府中。自從全家被定罪後,尚書府就被朝廷封了,自己在王爺府中什麼也不知道,一直以爲那院子現在還荒着,誰知現在已經是丞相府了,如今那裡一定戒備森嚴,如何能拿回傳國玉璽?況且藏在何處自己也未必猜的準確,說不定早已經給趙丞相找到了。想道這裡,猶如一瓢冷水從頭潑到腳,心中涼了半截。
趙衍見盧清清一聲不吭呆坐了半晌,以爲盧清清是在傷心從小生活的地方換了新主人,輕輕拍了拍盧清清的胳膊,安慰道:“不要太過傷心,房子沒了就沒了,最要緊是人都還活着。”
張長平聽到此話,心中也明白了盧清清的身份。
盧清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晚上盧清清整治了一桌酒菜,招呼大家吃飯。張千鷹說道:“酒太少,再拿五罈好酒來,今天咱們喝個痛快。”
盧清清忘向張千鷹,只見他面露悲壯之色。心想:張大哥一定是知道蜀山二鬼的厲害,纔會有這一死的決心。忽然敬重起張千鷹來。轉頭一看趙衍,他卻泰然自若,完全不擔心明日一戰,於是稍稍放下心來。
幾人正吃飯,門外又有人叫,鍾鏢頭喜道:“是青山來了。”忽又一皺眉道:“還有誰?”
“哈哈哈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張長平如同聽見了催命符一般,嚇的臉色發白,就要往後門藏,驚慌中只見一男一女二人已進到屋內。張長平不好再走,躲在趙衍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了。
張千鷹過來介紹:紅臉漢子三十五、六歲,正是少林俗家弟子,人稱“赤面猿”的王青山。只見他一身莊稼漢打扮,站在一美貌女子旁邊。那女子三十歲上下,一身苗人打扮,肩上還斜掛着個藍布口袋,正笑盈盈的盯着張長平看。張千鷹介紹道:“這位是吳姑娘。”
吳姑娘微一點頭,說道:“我叫吳月兒。”眼睛仍盯向張長平。
盧清清上前行了個禮,說道:“我是盧清清,這位是我哥哥趙衍。”說着指了指趙衍。
吳月兒對兩人一笑,算是回禮。
張長平被盯的渾身不自在,說道:“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我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你要是有力氣沒處用,明天使個夠吧。”
吳月兒笑道:“我是知道你在這裡纔來的,你不救人我便不施毒。要讓我對你的敵人用毒,你求我啊,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心情好就會答應你。”
張長平叫道:“要我求你這個妖怪,等下輩子吧,全天下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求你。”
吳月兒也叫道:“你敢說我是妖怪!哼哼,好吧,我到要看看你是不是真這麼有骨氣。”
衆人忙勸說讓兩人息怒,又趕緊添碗加筷,勉強把晚飯吃了,各自回房休息。
盧清清想起下午鍾鏢頭說的話,翻來覆去也睡不着,正打算走到院子中坐坐,卻從門縫中看見趙衍坐在院子裡喝酒,一臉的愁苦,正獨自嘆氣。
盧清清想起下午趙衍曾一會發呆一會茫然,自己正要問他卻被打斷了,便悄悄走過去想再問個清楚。趙衍聽到腳步聲便知道是盧清清。回頭時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明天的事你不用擔心。他們只是報仇,你同他們從無瓜葛,他們不會難爲你。”話中帶着些許醉意。
盧清清見趙衍強顏歡笑,心中難受。聽了他的一番話,才意識到自己竟從沒爲明天一戰擔心過。她開始在心中衡量,到底是爲什麼,想了一陣也沒有結果。於是收回思緒說道:“剛纔聽見哥哥嘆氣,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趙衍灌了幾口酒,笑道:“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是什麼要緊事,不必擔心。”
盧清清在趙衍身邊找地方坐下了,說道:“既然不是大事,哥哥不妨說出來聽聽,說不好我也可以給哥哥出個主意。”
趙衍嘆了口氣,說道:“死者長已矣,他人亦已歌。存者且偷生,籌仇安若何?”
盧清清微微一思索說道:“一心想要報仇的人,怎麼會想到家人和其他?”
趙衍笑道:“這麼多的恩怨仇恨,可多數人不都成家了。”
盧清清笑道:“嫁雞隨雞,只要跟家人在一起,什麼都不辛苦。”
趙衍又灌了幾口酒,搖頭道:“這樣不好,人家願意跟你吃苦,你就讓她吃嗎?我看一心只想報仇的人,還是不成家的好。哈哈。”
盧清清也笑起來:“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哥哥怎麼開這樣的玩笑。”
趙衍聽到這裡,忽然想起清玄道長說過“你可知道你父親給你取個衍字,便是希望你好好成家立業,開支散葉,過平凡的生活,將這一血脈繁衍下去。”想起小時因爲生有六指,自己和母親所吃的苦,而父親對這一切的淡漠,頓時一股悲哀涌上心頭,端起酒罈將剩下的半壇酒一氣灌到肚裡。
編者語:
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引自唐代杜甫的石壕吏.原文如下: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本篇中:死者長已矣,他人亦已歌。存者且偷生,籌仇安若何?的解釋爲:
死的人已經死了,別人也都忘卻了那些痛苦,該唱歌跳舞歡樂的都繼續去了,唯獨倖存下來的人還在苟且偷生,多年來爲了報仇活着,但你有沒有想過家人的想法,他們該怎麼辦?(這裡的家人,特指老婆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