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竟敢藏身枯井裡?!給我抓起來好好審問!”
一個宮中侍衛頭頭打扮的人帶着三個手下將千陌堵在了井口,作勢就要來拿她。
千陌前一秒鐘還在爲自己終於從廢井裡爬出來而高興,後一秒鐘就被這突然而來的刀劍和喝斥聲給嚇了個渾身冒冷汗。
頭頂上壓着的幾把刀劍刺得她眼睛疼,她垂下眼,轉了轉眼珠,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掉到井裡去了,好不容易纔爬上來,你們先讓開,讓我上去了再說。”
侍衛頭頭冷冷打量了一眼她,絲毫不留情地黑着臉說:
“你不說你是誰,我是不會讓你上來的。”
千陌嘆了口氣,碰到一個一絲不苟、不講情面的兵,還真是頭疼,不得已她只好自報家門:
“我是鎮國公柳鵬程的女兒,柳千陌,我不是賊,也不是強盜!”
小頭頭狐疑地看着她,此時的千陌確實很狼狽,一身的泥土不說,經過昨天的掉洞、今天的爬井,她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了,而且頭髮散亂,頭上和肩膀上帶沾着幾片井底的枯葉,頭上、脖子上和手上沒有一件名貴的首飾,穿的還不是大家閨秀愛穿的流仙裙,倒像個丫頭的打扮,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柳國公的女兒。
“你是柳鵬程的女兒,騙誰呢?別羅嗦了,兄弟們,趕緊抓了她去大殿上對質,柳國公正在上朝,讓他老人家親自辨認。”
小頭頭的話讓千陌不由有些着急,她從廢井裡爬出來這事,可真不能捅到大殿上去,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能讓南夜帝知道。
南夜帝肯定是知道這條秘道出口的,若他知道她從這裡出來的話,一定會猜到她見過密室中的人了,也一定不會讓知道他秘密的她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她的命就休矣。
她從廢井裡出來的事不能鬧大,最好是一個人都不知道才保險,難道真要殺了他們幾人?
千陌想到了身上帶着的那瓶子九弦給的致幻劑,猶豫着要不要在這時候使用,這算不算他說的迫不得已的最後的生死關頭?
她在這邊攀在井沿轉着念頭,那邊小頭頭手一揮,他的手下提着刀劍就要來抓她,她咬咬牙,手伸向裙褲的褲兜,將那瓶藥摸了出來。
“不長眼的奴才!這是柳國公的女兒千陌小姐,你們居然要抓她去找她爹對質,等會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道喝斥聲及時響起,侍衛們紛紛掉頭朝說話之人看去,千陌在聽到這人的聲音時,頓時鬆了口氣,又悄悄將小藥瓶放入了褲袋中。
“逍王殿下,您怎麼到這偏僻的沉香園來了?”
侍衛小頭頭臉上帶着詫異,完全忘記了以他的身份怎能去過問一個王爺的行蹤,這主要是怪沉香園實在太偏僻,而且據說鬧過鬼,宮裡的人都不會來這,就連他們這些侍衛都不願巡邏到這裡來,剛纔要不是聽到有動靜,四個人組隊,又是職責所在,他們也不會過來。
“本王看你們是活膩了!”
南夜太初沉下臉,將幾人拂開,上前一把就將千陌從井裡輕輕鬆鬆地提到地面上,然後情不自禁緊緊地抱在懷裡,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千陌被他箍在懷裡,聞着他身上好聞的青草味,掙扎了幾下,沒掙脫開,又掙,還是沒掙脫開,不由壓着嗓子惡聲惡氣說道:“放開我!”
南夜太初將懷裡的人兒狠狠地抱了抱,這才鬆開手,自己往後退一步,好笑又好氣地上下打量着她,又細心將她發上、身上的枯草枯葉摘下來丟掉,溫聲說道:
“終於找到你了,你這失蹤了一整晚,可把我急壞了!”
千陌瞪了他一眼,又瞥了瞥一旁傻愣愣看着兩人的侍衛們,擡了擡精緻的尖下巴,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過是昨天從鳳儀宮出來後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這裡,然後聽到井裡有動靜,好奇湊近了去看,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不容易自己從井底爬了上來,又被你們宮裡的侍衛當成了不法的盜賊了,這叫我以後還如何去見人啊?我爹要是知道我在宮裡受了這般大的委曲,肯定會心疼死的。”
千陌這番話,可謂說得極有深意:
一方面是向南夜太初和侍衛們交待了她爲何會從井裡爬出來的緣由;
另一方面則是說她覺得她掉到井裡一晚的事很難堪,有損姑娘家的形象,希望在場的人不要說出去,幫她保密;
三方面暗示給侍衛,如果柳國公知道了她被當成賊子會如何的惱羞成怒,也許會拿他們撒氣也說不定。
果然,幾個侍衛聽了面面相覷,蒼白着臉,這清涼的秋天早晨居然流下了冷汗,柳國公大人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火爆,惹急了他可沒好果子吃。
南夜太初是個聰明絕了頂的人,他自然聽懂了千陌的意思,便配和着她,冷聲對侍衛說道:
“你們都聽到了,如果想要安安分分吃皇宮侍衛這份皇糧的話,就給本王老實點,乖乖將今天早上這件事給忘了,否則被國公大人知道這件事,發起他的牛脾氣來,我們可是誰也不會攔的,倒黴的可是你們!”
侍衛頭頭和他的手下滿臉懊惱,早知道剛纔差點將國公大人的女兒給抓起來從而得罪鎮國公,當初就不該巡邏巡到這裡來!幾人聽了南夜太初的話,趕緊低頭認錯:
“是是是,逍王殿下,柳小姐,是我們錯了,我們絕對不會將這事說出去的,也請柳小姐不要怪罪我們,今天早上,我們就沒來過沉香園,這裡沒有發生任何事。我們這就去別的地方繼續巡邏去。”
千陌滿意地點點頭,道了聲“多謝了”,南夜太初揮揮手,幾個侍衛夾着尾巴趕緊溜走了。
等侍衛們走後,南夜太初嘆了口氣,說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千羽和千潯他們只怕是一晚沒睡好覺,在等你回去。”
千陌感激地看着他,啞着嗓子說道:
“剛纔謝謝你替我解了圍,我失蹤了一晚,沒驚動我爹他們吧?”
“我吩咐他們先不要讓瓊蕊苑以外的人知道你失蹤的事,包括柳國公,也沒告訴他,千羽和千潯那裡我說了實話,說你在宮裡沒出來,他們兩個太聰明機靈,我怕我說謊的話,反而適得其反。”
千陌贊同地點點頭,剛要開口說話,南夜太初將食指壓在她乾裂的脣上,心疼地說道: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許再說話,瞧你這嘴脣乾得都起皮了,聲音也啞得不像樣子了,一天一夜困在下面沒喝水吧?走,我們先出宮。”
千陌拖住他的手,指了指井底,小聲說道:“首飾盒,拿上來。”
這個女人,都這樣子了,還惦記着首飾盒,是有多愛裡面的東西啊!
南夜太初忍不住稍帶責備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也不掩飾自己會武功的事,雙臂一展,就飛下了井底,很快就將首飾盒提了上來。
其實南夜太初這回還真是誤會千陌了,她要將首飾盒拿回來,不全是因爲裡面是貴重的樣品,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將它留在井底,萬一哪天南夜帝看到了就會對她起疑的,這麼重要的會對她產生危險的證據,她可不想將它落在這裡。
趁着一大清早,宮裡的主子們還未起牀,南夜帝還在早朝,千陌隨南夜太初出了皇宮,直接回了柳府的瓊蕊苑,連柳府的下人都未驚動,走的是側門。
瓊蕊苑裡,紅翡和墨翠看到她回來了,十分高興,見她一身髒兮兮的,也聰明地不問緣由,趕緊張羅着給她燒熱水,準備沐浴的東西。
千陌的兩個小包子果然睡得不安穩,一大清早就醒來了,兩人穿好了衣衫,正安靜地在牀上玩,娜朵陪在一邊,直打瞌睡。
千陌的腳剛跨進門,千羽、千潯就看見她了,兩個人立即歡快地叫了一聲“娘”,跳下牀就向她撲來。
千陌顧不得身上髒,緊緊地抱住了小包子們,嘴裡卻嗔怪地說道:
“慢點,慢點,瞧你們兩個小猴子,娘要被你們撲倒了。”
其實她失蹤的這段時間,是極想念兩個兒子的,她還從未和他們分別過這麼長的時間,她一度很擔心他們會不會吵着鬧着要去尋她。
不過現在看來,她的兩個兒子平時被她教育得蠻好,明明知道她失蹤了,下落不明,心裡急得跟什麼似的,也能在表面上裝作鎮定的樣子,不給大家添亂。
千陌很想親親兒子,但自己身上太髒,臉上也全是灰,正猶豫着,小哥倆一點都不嫌棄地一人一邊,用他們的小臉蛋在她的臉頰邊親暱地碰了碰,又擦了擦,蹭得他們的小臉上也是灰,逗得三人都笑了起來。
南夜太初和娜朵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的互動,滿眼都是羨慕。
千羽見紅翡和墨翠將熱水準備好了,便懂事地對千陌說道:
“娘,你這一天一晚一定是累壞了,趕緊洗個香噴噴的澡,好好睡一覺,然後等你睡醒後,再給寶寶們講你的故事。”
千陌點頭說好,站起身,南夜太初在這時卻適時地遞了一杯溫茶給她,“不燙了,先喝一杯潤潤嗓子,我和他們一起,等你醒來後給我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