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偏頭看向司徒景,只是笑着不說話。司徒景更是手足無措,額頭都滲出汗水了,也不敢看離落,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 落……落妹妹,既然你也喜……喜歡劍,不……不如,下次我來的時候送你一……一把。”
李君壞笑着還想說什麼,被李摯一個眼神制住。
離落也不再逗司徒景了,怕一會兒他把自己害羞死,伸出手,豪氣的說:“那好吧!擊掌爲盟!下次一定送我一把漂亮的劍!”
司徒景終於鬆了一口氣,當下也伸出手,與離落小小的手掌擊了三下。
這個心如水晶的少年,從此都記得這個約定,要送那個小姑娘一把漂亮的劍,只是他斷然沒有想到,真正送出那把劍時竟然會是那麼多年後。
經過這一鬧,四人之間的氣氛也更融洽。
吃完飯後,離落想了想,斟酌着語氣問道:“李大公子,有一件事我心裡有疑問,雖然知道有些冒犯,但還是想了解一下。”
李摯心裡一咯噔,見離落表情嚴肅認真,已經猜到她要問什麼了,當即收斂了神色,說道:“可是關於我二姐之死?”
“李大公子不覺得令姐死得蹊蹺嗎?”離落開門見山的說道,一瞬不瞬的看着對方的表情,果然李摯李君都變了臉色。
李摯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離落姑娘是覺得,朱家大公子並非是真的兇手嗎?”
離落心下一鬆,果然李家也是懷疑的,道:“我只是奇怪,李大公子並沒有殺人動機,除非……李二小姐被……”
李摯搖了搖頭,面色悲痛,“二姐衣着完整,被發現時躺在牀上,像睡着了一樣。只是,心口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血都凝固了。”
那就是沒有受到侵犯,離落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仵作驗屍了嗎?確定是死因是那匕首所致?”
啊?李摯難得的面露驚訝,不解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他們根本沒找仵作來驗屍,何況驗屍是對死者的不敬,又是未出閣的女子,二姐死的那麼慘,誰又忍心讓她的屍身還要遭罪。
“那朱家大公子怎麼說的?”離落總覺得哪裡不對,偏偏抓不住頭緒。
李君氣狠狠的道:“哼!自然是抵死不認,可是人證物證豈容他抵賴!”
離落搖了搖頭,“就是因爲人證物證都在,才讓人覺得奇怪。”
一旁的司徒景說道:“匕首直沒心口,兇手還真下得了手……”
離落渾身一震,啪的拍了一下司徒景,把他嚇一跳,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被誇:“好樣的!你真棒!”
“我知道了!兇手不是朱家大公子!”離落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聽聞朱家大公子並未習武,只是個文弱書生。先不說那匕首從何而來,一個沒有殺過人的人,怎麼會那麼快準狠的對着心臟插刀,能軋下去就不錯了,居然還能將匕首直接沒入心臟!”
說完便看向司徒景,好似隨意的問道:“司徒公子可有殺過人?”
司徒景一個哆嗦,臉色瞬間蒼白,猛地搖了搖頭。他雖然習武多年,但還未殺過一個人,記得有一次,他們雲水劍莊出了一個叛徒,到處爲非作歹,後被擒住。當時司徒雨然便將那人交給自己處置,暗示殺了以儆效尤,可他下不了手,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離落沒有多做糾結,她知道李摯懂她的意思,接着說道:“當時朱家大公子被指認時,身上沒有半分血跡,衣服整齊也無褶皺,髮絲未亂,如果這樣輕易的殺死一個人,我都要懷疑朱家大公子深藏不漏了。”
李君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最重要的一點,剛纔我聽李大公子說,李二小姐死前安詳似睡?”離落再次求證,見李摯點點頭,又道:“要知道,匕首插入心臟之後,並非立即斃命。如果兇手立即拔出刀子,被害人可能幾個呼吸間就死了,但那樣會帶出大量鮮血,兇手顯然不想沾染纔沒有拔出匕首,這樣的話,受害人不會立即斃命,只是心臟無法向外供血,大腦缺氧而昏厥,慢慢的纔會死去。可是受害人的面部一定是痛苦不堪,甚至猙獰可怖的。”
“這……什麼意思?”李君顯然聽糊塗了。
離落也不廢話,“兩個意思,一是朱大公子不是兇手;二是李二小姐可能並非死於當胸一刀。”
看見三人表情都是驚疑不定,離落淡淡的說道:“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也許做不得準,只是不想李二小姐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想朱大公子無辜受冤。至於真相如何,李大公子如果在意,就好好檢查一下李二小姐的屍身吧,屍體是不會說謊的。”
離落說完這段話,突然覺得精疲力盡,暗道自己歷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怎麼現在幫別人分析起案情來了。
李摯看似面容平靜,心裡卻是翻江倒海難以平復。李家冷靜了一日後也發現了不對勁,但是悲痛之餘沒有深究,自己家死了個女兒,當然也要朱家賠一個兒子,這種遷怒使得他們不會去細想朱大公子究竟是不是殺人兇手。
此刻李摯覺得離落分析的很有道理,他覺得不能讓二姐白死,抓到真兇纔是對死者最好的告慰,看來回去要好好和父親談談。
四人都心事重重,也不想多做停留,李摯讓司徒景先送離落回容府,他和李君回李府找家主商量真兇一事。離落臨走前特意交代,不要說是她推理出來的,李摯也答應了。
等王管事帶着張山峰興沖沖的上樓來,離落剛上了馬車離開,顯然她被殺人案一攪合,把正事給忘了,不過即便沒忘,想來也沒心情談論菜品一事。
張山峰聽了王管事說了合作的事,一想到有新菜可研究,立馬精神抖擻有如神助,炒起菜來揮舞鍋鏟的手臂都帶着興奮勁兒。好不容易中午這一頭忙完了,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三樓來,結果撲了個空,雄赳赳的昂起的頭立馬焉了,哀怨的看了一眼王管事:連個人都留不住!
可惜王管事沒空安撫他失落的心靈,因爲這會兒李大公子正滿面和煦的和他說着話,王管事聽了半天才明白,“李大公子想賒賬?”
被王管事這麼直白的說出自己的意圖,李摯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只好淡定的點點頭,旁邊李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研究着屋頂的構造。
王管事更疑惑了,“可是這頓離落姑娘已經付過帳了。”咳咳,沒辦法,離落可是王管事眼中的財神奶奶,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雖然一頓吃了那麼多銀子他也肝疼啊!
李摯呆了呆,明明剛纔親自看着司徒景送離落出門,付沒付賬他還不清楚。不過既然王管事都這麼說了,李摯也不深究,笑了笑,帶着李君離開了。
話說這邊,離落下了馬,紅菱正好出門便迎了上來:“姑娘怎麼自己回來了,我買完東西先送了回來,正準備去第一樓接您呢。”
“正好遇到司徒公子,他便送我回來了。”離落看着跳下馬的司徒景,朝他揮了揮手,“我到家啦,司徒公子快回去吧!”
司徒景也學她揮了揮手,又重新上了馬,猶豫了一會兒才鼓足勇氣說道:“落妹妹,等我表姐的喪期一過,我就要回劍莊了。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帶一把漂亮的寶劍!”
“嗯!那我就等着嘍!”離落笑吟吟的回答,她對這個動不動就臉紅的男孩子挺有好感的,或許是這裡的孩子都早熟,像李摯那樣明明才十四歲,就一副成熟老道的樣子,喜怒不形於色還算什麼孩子,還是司徒底迪這樣的小正太可愛。
可惜某人完全忘了自己,在她認爲成熟老道的那人眼裡,離落才完全是個披着小孩外衣的怪物。
司徒景朝她點點頭,瀟灑的調轉馬頭朝李府的方向離去。離落望着他的離去的那個方向,不知道李摯回去會怎麼說,李府會全力找到兇手還是泄憤的咬着朱家大公子不放,畢竟這可是打擊朱家最好的機會。
可是任誰也料想不到,事情竟然會再一次急轉直下。
李摯回府第二天,提刑督就重新審了朱大公子,當庭就釋放他回去,並說案情有疑,明日將對李二小姐開棺驗屍。
誰知朱大公子回府當晚竟然死了,也是當胸一把匕首,和李二小姐死的一模一樣。
這下朱家像炸了鍋,立馬認定是李府的人惡意報復,李府更是氣到吐血,明明是自家要求重新審理案件,才讓朱大公子洗冤,現在朱家倒打一耙,李家也舊賬重翻,說朱大公子是畏罪自殺,一時兩家吵得不可開交,兩家子弟見面也分外眼紅,一言不合大動干戈。
離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只覺得自己總是心神不寧,暗中讓張山峰幫忙置辦了一處不大的宅子,以便有備無患。
誰知道宅子纔拿到地契,一直隔岸觀火的容府終於也被燒到了。壽宴那日出來作證的綢緞莊的小姐死了,依然是當胸一刀斃命,致使案件越發撲朔迷離,直到……提刑督在那位姑娘閨房的首飾盒的夾層裡找到一封信,或者說是一封遺囑,裡面說她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因爲那個兇手是不會放過自己的,當時她就是被迫出來做的僞證,兇手現在想殺人滅口。
而她指證的這個殺人兇手更是讓人不敢相信,竟是容府的二爺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