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黃昏時分,蘇定方等人趕到了鉅鹿。
接到消息的楊浩大爲驚喜,在將張金稱關進大牢並令人嚴加看管之後,鉅鹿縣衙,一片熱鬧。
是鉅鹿本地幾家世家爲楊浩接風,不過鑑於目前的情況,在楊浩的提議下,只是簡單的弄上了幾個小菜,楊善會、來整、魏徵、張文瓘以及蘇定方和楊浩的幾個心腹侍衛,也就是張奇、呂風等人均出席作陪。
面對鉅鹿世家的吹捧,楊浩倒是連消帶打,當功勞全部歸功於皇上,如今的他,還不想授人於口舌。
酒過三巡之際,有士兵送來了信函,是楊義臣收復武安郡之後,派人傳來的消息,然而最重要的,是武安郡守與那位權傾朝野的宇文述的通信密函,在看完書信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可是,宇文述有這麼恨自己嗎?先是刺殺未遂,然後甚至不惜勾結匪類,命令他的心腹武安郡守勾結高士達,以軍械糧食等物作爲交換的條件,來刺殺自己。那麼,經城那次受襲也就得到了解釋。
不過,幸好。楊義臣的心中告訴了他一個消息:宇文述已死。或許,這樣,纔是最好的吧。
可是隨即,從清河傳來一個消息,讓楊浩不得不重新調整了他的計劃,於是,當夜不顧鉅鹿人望的挽留,啓程趕往清河,但是精於政事的張文瓘留在鉅鹿,繼續發放米糧,來整則協助他。
楊浩帶了楊善會、魏徵連夜趕路,馬蹄聲聲,當夜將近五更,終於趕到清河縣。
消息是高士達那邊傳出來的。
在楊浩與張金稱對峙之時,涿郡通守郭絢奉命剿匪,自涿郡出發,一路向南,所過之處,多有克服。
恰逢高士達引兵擊河間,郭絢心繫大隋,怎麼忍心看見國土淪喪,爲盜匪所侵,當即領兵萬餘前去剿匪。那高士達得到消息,畏懼郭絢威名,心中大懼,遂以竇建德爲軍司馬,讓其指揮作戰。
竇建德在手下謀士凌敬的建議下,於是竇建德領兵七千餘,只稱與竇建德不和,送與郭絢降書,郭絢卻心懷疑慮。但那凌敬早就料到郭絢不信,早有預謀。高士達於此時四處宣揚竇建德叛變投官兵,並隨便抓來一名婦人,只道是竇建德妻子,將其處死。
消息傳來,竇建德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發誓要爲妻子報仇,並願爲先鋒,領郭絢消滅高士達。郭絢相信了他,於是領兵與竇建德相會與長河一帶。竇建德趁郭絢放鬆了警惕,對郭絢發動了突襲,驚慌失措的隋軍一片混亂,一時間制止不住,郭絢亂軍之中,正要逃跑,卻被竇建德擒殺。
事情的經過大致如此,楊浩在聽完後,陷入了沉思。
楊浩沉思的同時,也有個人在思考。
這個人便是最近聲威大震的高士達,按理說,在擊殺了郭絢之後,他的心情應該是愉快的,可是,他的心中卻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危機,沒錯,就是危機。
這股危機來自於竇建德。
高士達其實一直都想防着竇建德,因爲此人的寬厚,因爲此人的禮賢下士。面對郭絢這個大敵的時候,他深知郭絢能征善戰,而他自己能力不濟,所以才委以竇建德軍司馬一職,可是長河一戰,竇建德大破郭絢,還將其擊殺,一時間,軍中竇建德的大名如雷貫耳,有隱隱超越他這個大當家的趨勢。他高士達又怎能放心。
深夜了,高士達還是睡不着。
當清河縣再度爲陽光所籠罩時,還是那條熱鬧的大街。
河北第一巨賊張金稱被擒的消息早就遠遠傳開來,一大早,隋兵如臨大敵,人人精神抖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因爲這次處決的,是張金稱,這個在河北地區,殺人無數,惡貫滿盈的人,自大業七年造反起來,不知有多少百姓直接枉死在他的手上,間接的,就數不勝數了。
押送張金稱的幾名士兵,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護送着張金稱緩緩向菜市口行進。
無數的百姓擠成一團,羣情激涌,比上次殺貪官還要人多,還要激憤。張金稱聲威盛時,清河、武安、平原,襄城、信都等郡無不深受其害。
“狗賊,你也有今日!”一個老婦人狠狠的罵道,她的親人都被張金稱殺死。
“惡賊!”一個青年怒喝一聲,撲了上去,幾名士兵一時遮攔不住,那青年撲將上去,將張金稱的一隻耳朵死死咬住,然後狠狠的一甩頭,頓時將那隻耳朵咬了下來,鮮血淋漓。可是那青年毫不猶豫,將那隻耳朵嚼了幾嚼,竟是吞了下去。
幾名士兵趕緊將那名青年趕走,奮力維持着,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走了將近半個時辰。
終於,張金稱一臉的鮮血,滿身的污物,一身奇臭的被押到了終點。
刑臺前,早有幾名儈子手將張金稱押跪在那裡。
楊浩示意衆百姓安靜,這才冷冷的道:“諸位鄉親,如今張金稱已經被擒,本王深知此賊作惡多端,實難述說,今日,還請諸位鄉親自己判決,是將此賊一刀砍了,還是其他?”
“一刀砍了太便宜他了。”一個聲音高喝。
“對!不如生啖了他!”有人高聲附和,隨即,這個處理方式得到了多數人的支持,一時間,喊聲亂成一片,紛紛叫嚷着,要生啖了張金稱。
“呃。”楊浩看了一眼羣情激奮的百姓,輕輕嘆了口氣,張金稱是要殺的,可是他想不到這些百姓居然這麼恐怖,要生啖了張金稱!想到此,他一陣惡寒,趕緊高聲宣佈了這一決定,隨即囑咐楊善會在此鎮守,自己溜回了縣衙。
菜市口擠擠攘攘的百姓,在楊善會的一聲令下,早有百姓取出了小刀,在張金稱身上挖下一塊肉,然後扔進了嘴裡,似乎在吃着什麼美味。那人三口兩口吞下,還想再挖一塊解恨,早有其他百姓衝了過來,將他撞倒在地。那個撞倒他的人沒有帶刀,但是他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就是一口,咬下一塊學淋淋的肉來。
一個老漢搶到了一塊肉,正要吞下,這時搶過一個老婦人,一把奪過那塊肉,張嘴就吞了下去!
人們亂成一團,哭喊着,大笑着,吃着張金稱的肉。
“哈哈!”張金稱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面對這些憤怒的百姓,他忍受住錐心的疼楚,卻是高歌了起來,聲音洪亮,歌調豪邁,正是當年王薄起義時,所作的那首《無向遼東浪死歌》:“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矟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百姓一時爲他的聲音所懼,停住不前,這時,一個聲音響起:“狗賊,納命來!”只見刀光一閃,張金稱人頭落地,嘴巴張的大大,眼睛鼓起。
那人冷笑一聲,不顧張金稱脖腔噴涌而出的鮮血,跪在地上,高聲叫道:“父親,兒子爲您報仇了!”這人,便是蘇定方!
這是,早有小卒上前,將張金稱的頭顱抱起,裝在一個木盒之中,小卒一抱拳,道:“楊將軍,末將這就去了!還請向將軍向王爺代爲告別。”
“一路走好!”楊善會也是抱拳。
那名小卒一勒繮繩,喝了一聲:“駕!”拍馬直奔西邊而去。
“啊,楊老將軍!”楊浩在清河等了幾日,楊義臣終於將武安諸縣收復,這才趕來清河,與楊浩會合。
“天氣漸涼,還要王爺親自相迎,老臣真是過意不去。”楊義臣笑道,下了馬兒,將繮繩遞給副將,這才與楊浩一同步入清河縣。
“老將軍,如今張賊已敗,餘黨竄入高雞泊,本王已經令楊善會將軍駐紮在故城一帶,以防高士達。”楊浩攏了攏衣衫,風有些涼。
“王爺,如今高士達有何異動?”楊義臣皺眉,郭絢兵敗,他有所耳聞。
“老將軍莫急。”楊浩笑着勸解,道:“郭通守雖是兵敗,但高士達未有異動,而且,依本王看來,高士達不足爲慮。”
“哦?還請王爺指教。”楊義臣有些疑惑,不解的問道。
“老將軍,那高士達雖勇,但乃是莽夫,毫無智謀,此次郭通守兵敗,乃是中了計謀,以本王看,河北之亂,最大的敵人便是此人。”楊浩笑着道,不過他的心中卻是有十足的把握,畢竟自己後世穿越而來,那人雖有王者之氣,更兼禮賢下士,聲威也曾盛極一時,但爲人卻是有些耳根軟了,如此優柔寡斷之輩,他又怎懼。
“哦?不知王爺說的是何人?”楊義臣跟這楊浩邁進縣衙。
“竇建德!”楊浩笑,說出了他日後在河北的最大敵人。ps:以下不算字數:這章節說的吃張金稱肉之類,其實並非虛言,正史中,張金稱就是被如此處死。想想袁崇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