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驚動也得驚動,關乎子嗣之事,想隱瞞怕也隱瞞不住。”如玥打定注意一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兒。“既然欲蓋彌彰不行,那咱們就來她個大張旗鼓的。派人去給常永貴送個信兒,待皇上睡醒起身,便早早的告知此事。皇上知道了,旁人再想借機詆譭,怕也是無用之功。”
襲兒不禁點頭:“還是娘娘您設想的周道,您本就掌六宮事宜,這樣合理的安排,反而令她們無話可說。奴婢這着人去辦。”
“怕就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玥喃喃自語,心下總覺得不那麼安寧。“也得虧了我還沒睡,要不然這會兒肯定賴在被子裡,懶得起身。”這半開玩笑的話不過是爲了減緩自己的憂心。
沛雙卻依然擰着眉頭:“不遇上事兒的時候,倒也還好,可真真兒有事兒了,奴婢總覺得能伸手幫襯咱們一把的人太少太少了。”手上的動作也未停下,沛雙捻熟的爲如玥綰好髮髻。“先前咱們與鎮寧大人,安排在鍾粹宮的人手均已暴露,再臨時鋪設怕是來不及了。小姐,得另想法子纔好。”
“你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如玥心中也如是作想,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身邊多些可信之人,就少了需要提防之人。到底是省力氣的好法子。可什麼人值得信任,卻是難得理清了。
這個時候,如玥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李貴人。從她還不是如妃的時候,李貴人就明裡暗裡的幫襯了不少忙。若論慧眼識人,恐怕後宮裡再沒有誰能如她這般透徹了。畢竟苦熬的歲月多了,人想不精明也難。
且說到了如今,她還僅僅是貴人的位分,若能得到晉封,必然會心存感激。互惠互利,二人均有裨益。心中有了這樣的打算,如玥才稍微安心了些。
沛雙還未走出困擾的情緒,便不由得細數着心中的顧慮:“雖然玉嬪膝下有了四皇子,可那終歸是皇后的孩子。若真要有個什麼萬一,皇上必然會責怪,玉嬪也難以全身而退。自然就算沒有萬一,奴婢也不信皇后生生就肯將自己的骨肉,送與旁人帶大,這中間指不定又會有什麼轉機。
除了玉嬪,再就是莊妃算得與咱們交好。可這種好,不過皆因利益需要罷了,上一次經過了初貴人的事,奴婢就覺得莊妃也不是真的就那麼值得相信。但凡有事兒,她總也會爲自己先思慮。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麼!何況莊妃又自視甚高,總想和小姐您分出高下……
此外旁的人,不是位分太低,便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終究沒有個能分憂的。小姐您說是不是?”沛雙在心裡掂量着後宮各人,不覺愁容滿面。“這可真是個細緻活,得精着心呢!”
如玥頷首,眸中閃過一絲篤定:“你放心吧,我已經有了打算。”
有了如玥這一句話,沛雙便掃盡了愁緒:“那就好,奴婢總算能放下心頭的大石了。”“這倒是有趣了,你怎麼不問我那人是誰?”如玥穿好了衣裳,便就着沛雙的手往外走。
“小姐,您忘了,從前在府中的時候,沛雙就不會追問您什麼。待您想說了,自然會全盤托出。奴婢又何必多此一問呢?”沛雙眼底滿滿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如玥很欣慰的笑了。這才就着樂喜兒的手,上了輦車。
一路上車聲轆轆,響徹了紫禁城的不眠之夜。四下靜寂,這樣的震動之聲迅猛而飛快四處傳動。許多未眠之人都被驚了心,不覺暗暗揣測又是哪一宮出了事。
就連堆秀山假山石裡癡纏的兩人,也聽見了動靜,不禁有些狼狽的着好了衣裳。徐淼撫了撫女子鬢邊的碎髮,疼惜道:“委屈你了。”
女子將碎髮綰在了耳後,神情有些漠然,轉移了話頭道:“不知是哪裡出了事兒,咱們還是分頭走爲好。”
徐淼有些不捨的點了點:“明個兒天一亮自然會有消息傳來。如今皇后不便出宮,裡裡外外的事兒都是我自己照應着。你放心,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必然想法子知會你。”
“不可。”女子只覺得身上還殘存着未散盡的滾燙,被風一吹,冷意就入了骨。“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就更不能了。否則,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得不償失。若想評定何事,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就只管一心一意的幫我對付皇后、如妃,以及一切阻礙在我面前的即可。”
“當然不好。”徐淼意猶未盡的將手按在了女子的胸前,來來回回的移動,力道明顯比方纔更重幾分:“一心一意當然是對你的,怎麼能用在旁人身上。我豈是那樣朝三暮四的惡人,一顆心早已撲在了你的身上。”
“好了。”女子吃痛,絲毫沒有舒服的感覺。心下牴觸,卻不動聲色的將徐淼的手推開,就機裹了裹自己的披帛:“我是該回去了,否則若被旁人察覺了,又滋生是非。”
“那你當心。”徐淼難捨難分的攬住女子,硬生生的又追了幾個香吻:“你是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這份情意雖算不得重,也多少委屈了你幾分,但你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卻的。我也是必然不會再動別人動情。”
女子聞聽此言,知曉該是自己一表情意的時候。不覺反吻了徐淼的臉頰:“若是不將你放在心上,我怎麼敢揹負着辱沒皇家的顏面與你廝混。何況……我人都是你的了,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徐淼嗤嗤爲笑:“哪裡會是不放心,不過是不捨得你罷了。下一次再與你癡纏,又不知要等到何時了。”言歸正傳,徐淼斂了色心:“路上小心點,若是真給人瞧見你了,只管說是爲皇上祈福去了。反正欽安殿離此處頗爲近,不會有人懷疑的。”
“知道了。”女子總算能掙開徐淼的手了,帶好了披帛上的風帽,趁着夜色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直到身影看不見了,徐淼這才依依不捨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由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會兒的功夫,如玥已經抵達延禧宮了。司職太監見人來了,少不得湊上前來帶路:“如妃娘娘,您快請吧。我家主子焦急的不行呢。”
“石御醫到了麼?”如玥不由得也染上了幾分急躁,腳下的步子邁的格外大,一路捲風似的就往裡走。
“來了,正在裡面瞧着四阿哥呢。主子吩咐我在這裡候着您來。”小太監恭敬而有禮,顯然是玉嬪的親信。“你叫什麼?”
“奴才小馮子,是玉嬪娘娘封嬪之後來伺候的,原是下院的粗使。所以如妃娘娘您才未見過奴才。”小馮子一股腦的將話說了個明白,口舌倒是挺順溜的。
如玥卻也顧不上與他多言,徑自走進了內寢之中。
“你可來了,嚇壞了我。”玉嬪神情焦慮,臉色也是蒼白的不成樣子。“這如何是好,我自問是盡心了的。”
“姐姐您先別急。”如玥見石黔默還在問診便道:“待石御醫瞧過了,再議不遲。”
少許,石黔默斷完了症才顧上向如妃請安:“娘娘萬福。”
“石御醫,虛禮儘可以免去。本宮只想知道,四阿哥究竟是得了什麼病?”如玥實在心急,兀自開口問道。
“回娘娘,四阿哥的確是出了疹子,也就是‘天花’。且疹子生的極快,這會兒身上盡是,也蔓延到了兩頰。”石黔默一五一十的道出情形,不覺憂心忡忡:“看樣子是不輕,且四阿哥已經發了高熱。”
“這怎麼可能?”如玥不由得上前一步:“天花是惡疾,染上了便終身不會再染。前些天於鹹福宮之時,皇上與本宮都瞧見了四阿哥的疹子,不是已經痊癒了麼。這纔多少日子,又爲何會復發?”
“這……”石黔默也有些理不清楚頭緒,便道:“這也正是微臣憂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