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莊妃帶着笑薇來永壽宮陪如玥說話,又逢玉妃讓人送了幾件小衣裳來,衆人便興致勃勃的端詳起來。滿殿皆是掩不住的歡聲笑語。
笑薇最是開心,打量着母親手裡的虎頭帽,又看看額娘手裡的小履,自己也拎起一件小衣裳來,疑惑的問:“額娘肚子裡的小弟弟怎麼穿這樣小的衣裳啊?笑薇都穿不進去,不擠得慌?”
莊妃才喝了一口茶,噗的一聲噴了出來,險些嗆着自己。臉上的紅暈也慢慢加深了幾分顏色,笑彎的身子:“你額孃的肚子,比這衣裳還小呢。裡面的寶寶自然是最小的,不信你去瞧!”
如玥掩脣而笑,羞嗔的瞥了莊妃一眼:“姐姐越是愛笑我了,當着笑薇,也不避諱。”
“額娘,笑薇想摸摸。”走過來的時候,笑薇還是不太相信的,依然拎着那件衣裳,小心的擱在如玥腹前比劃了比劃。
被她稚趣的樣子逗笑了,如玥輕輕撫了撫笑薇的臉頰:“小寶的衣裳都是很小的,從前笑薇也穿過。現在不一樣長得格外漂亮麼?哪裡會擠得慌!”
笑薇驚訝不已,小眉頭輕輕一挑:“真的麼?這樣小的衣裳笑薇也穿過啊!”
“是呢。八成你母親還給你留着呢,不信回去找出來給你瞧。”如玥舒脣而笑,眼底滿是慈愛與疼惜。
笑薇轉過身蹦跳到莊妃身側,頑皮的貼在莊妃耳畔,並不算小聲的說:“母親,額孃的肚子果然沒有這麼大!”
這次換成是如玥笑的外倒了身子,沛雙緊忙來扶。
芩兒也笑的腹部痠痛:“小公主偏是要自己比過了才肯信,到底還是覺得娘娘的肚子小了呢!”
人影一晃,芩兒興頭上正發覺有人在窗外,不免止了笑聲:“是誰在外頭呢,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有話不妨進來稟明貴妃娘娘。”
如玥與莊妃對睨一眼,均不由自主的斂去笑意,正了臉色。
莊妃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把笑薇捧在懷裡,由着她坐在自己膝上:“笑薇是不是乏了,過會兒讓常娘送你回去睡會兒。”直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兒發生,莊妃不想笑薇聽見或是看見。
如玥也不覺打了個寒噤,稍微縮了縮身子。也可能只是因爲進來的人,掀起了一股涼風,灌進了衣領袖口,頗爲難受。
“樂喜兒,你這是幹嘛?”沛雙見進來的樂喜兒五官都團縮在了一起,苦大仇深似的,不由大驚:“出什麼事兒了,你這個樣子怕是要唬人了的。”
芩兒也覺着很不對勁,不禁道:“奴婢還是讓人先備好車輦,讓常娘先送了小公主回宮去吧。”
芩兒還未從常娘懷裡接過小公主,卻是樂喜兒再也憋不住了,嘭的一聲重重跪在了地上,淚珠子噼裡啪啦的往下掉。許是他還有些意識的,怕自己嚇着了小公主,雙手死命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從莊妃這個角度看過去,唯能看見樂喜兒顫動不停的肩頭,心裡也是難受的不行:“先送小公主回去吧。笑薇乖,母親待會兒就回去陪你玩。”
常娘麻利的抱了小公主出去,芩兒隨後喚了個小丫頭跟着送回去。
沛雙這才趁機走上近前,垂首問道:“快別哭了,到底是怎麼了。你這個樣子,是要嚇着貴妃娘娘麼!”
“玉妃她……”樂喜兒好不容易纔吐出這三個字。
“玉淑姐姐?”如玥一聽,頓時坐不住了:“怎麼了?你好好說,延禧宮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莊妃只覺得腦中瞬時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寒光乍現,激的她渾身發冷:“玉妃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你家主子還有着身孕嗯,你好好說,別嚇着人。”
“玉妃娘娘她……香消玉殞了。”樂喜兒道完這一句,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哀鳴了起來。頓時驚得如玥臉色大變,她知道樂喜兒無論如何也是不敢開這種玩笑的。既然不是開玩笑,那麼……
“去延禧宮。”如玥急切的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瘋魔一般的起身就要往延禧宮去。“芩兒,你去準備輦車。沛雙,替我更衣,快啊。莊妃,你回宮去看着笑薇,怕有人趁機作亂。”縱然是一味的想着不能慌,如玥還是覺得雙腿顫抖的厲害,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連站穩都很吃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樂喜兒,你別哭了。哭能解決什麼問題!”芩兒焦急,蓋不住心裡的怨懟:“好好說,你是不是想急壞了娘娘啊。”
樂喜兒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方纔傳來的消息,說玉妃娘娘往祈安殿去祈福,於殿內被人刺死。待羅蘭發覺的時候,娘娘她……已經斷了氣。可當時殿上並未再有旁人了……”
“如貴妃娘娘,奴才小馬子求見!”
如玥只覺得一顆心支離破碎的厲害,像是被千萬匹呼嘯嘶叫奔馳而來的飛馬踐碎,痛的她擋不住,也拾不起來。“宣。”
小馬子一看如貴妃的臉色,便知樂喜兒已經稟明瞭整件事。所幸是莊妃也在這裡,兩個人都在,必能相互幫襯安撫,總比讓貴妃獨自承受要好許多:“娘娘,師傅讓我來知會您一聲,刺死玉妃娘娘的兇手已經擒住了,現正扭送去了養心殿,等皇上皇后問訊定罪。”
莊妃一聽,便覺出不對來了:“怎麼不是直接送去宗人府,反而扭送去皇上面前了。莫非……”
如玥的心再痛,她也不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傷心糊塗了。“莫不是刺死玉妃的人,乃皇上的宮嬪吧!”
“娘娘清明。”小馬子躬着身子,鄭重道:“是啓祥宮的麗貴人。”
“什麼?”莊妃驚訝的下巴險些掉下來:“好端端的麗貴人爲何要刺死玉妃,她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哼,必然是旁人的算計。真是豈有此理。”
”小馬子,你去稟明皇上,就說本宮隨後到。請皇上允許本宮當面詢問麗貴人,爲何要這麼做。“如玥心裡並不相信這明擺着的事實。麗貴人根本不是那種會爲了權勢而蠢笨到殺人的女子,何況玉妃的存在,對她沒有半分威脅。
而相反的,即便她真的妒恨玉妃,也實在不需要自己出手。努力的閉上眼睛,如玥腦子裡浮現的皆是玉妃親和的笑顏,昨個兒明明她還來看過自己。早晨還讓羅蘭送了小衣裳,虎頭帽過來,怎麼這才過午時,人就去了。
世事如常,難道真的就這麼不可琢磨麼?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如玥眼裡依然沒有半分淚意,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她不想軟弱無力的倒下去。
無論是爲了腹中的孩兒,還是那麼苦命的玉淑姐姐,她都不能!“還是勞煩莊妃與我走這一遭吧!我只怕自己傷心有餘,不足以洞悉究竟。”
莊妃拭了拭眼尾的淚痕,悽婉的點了點頭:“好端端的一個人,絕對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活着的人必得警醒自己,再不濟也得查明真相,以告慰玉妃的在天之靈。”
常永貴迎上前來的時候,才發覺如貴妃眼底的,唯有堅毅。禁不住嘆道:“貴妃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若是玉妃娘娘在天有靈,也盼望着你安康小阿哥平安不是。”
“多謝公公提點,如玥心中有數。”如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纔沒有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哽咽:“玉妃現在安置在何處了?”
“暫且還留在祈安殿。”常永貴扶着如貴妃往裡走,不時擔心的回頭睨一眼莊妃。此時此刻,他自己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如貴妃與玉妃,是何等的情分,偏是在如貴妃懷有龍裔的時候,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任是誰也看得明白,歹毒的用心,盡是衝着如貴妃而來的。
“好好照顧着。”如玥不忍的說了話,兀自朝暖閣還去。還未邁進退去,便聽見四阿哥撕心裂肺的哭聲,那悲傷猶如一把把鋼刀直插進心肺,惹得如玥雙眼噙滿了淚水,硬是怎麼也咽不回去了。
她是多麼的想和四阿哥抱頭痛哭一場啊!
皇后眼尖,見是如貴妃與莊妃一併來了,便哽咽道:“你身子重,非要急着趕過來,讓皇上與本宮擔心。”
如玥斂住了悲傷,斷然的朝帝后福身,隨即尋了個位置坐好,才道:“玉妃死的不明不白,臣妾若是不來,心中難安,自然更讓皇上皇后擔憂。麗貴人何在?本宮要親自問她,究竟爲何要刺死玉妃。”
其實到了此時此刻,如玥心裡也是不信的。只是既然有人希望她信,她也必得裝下去,至少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莊妃這才邁進殿來,已經哭的自己有些站不穩了。“皇上萬福……皇后娘娘萬福。”她緊挨着如玥坐好,捂着臉頰不願意多說話,可心裡的恨意,早已穿透了胸腔蔓延肆意。究竟是誰這麼狠心,竟然連一向置身事外的玉妃也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