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雙估計的一點也不錯,如玥回到永壽宮的時候,皇上已經到了。
“小姐,皇上一盞茶盡,您怎麼這會兒纔回來。”沛雙喜滋滋的迎來,眉眼彎彎盡是笑意。
如玥的心不禁一顫,他真的來了。“帶路吧。不便讓皇上久候。”其實她真的有點害怕,害怕他已經習慣了沒有自己的日子。陶醉在別樣風情的春日裡,漸漸忘了還有個倍受悽苦的她。
彼時,皇帝正扶着一株梔子,細看枝葉間冒出來的小嫩芽。如玥邁着細步走進來,不忘輕咳一聲,生怕皇上看得太入迷不知身後有人來。
“如玥,你快過來瞧,這株梔子打花苞了。”皇帝聽了聲音,並未轉身。
如玥也沒有行禮,只這一句話,她內心塵封了數日的冰霜便開始消弭。“在哪裡?”她不由得邁開步子,走到他身側。
“這裡。”皇帝伸手指了指枝杈上的花蕾:“看這裡也有,還有這裡,真不少呢。”如玥順着他的手指,看見一顆顆嫩青色的小花蕾,甜蜜涌上心頭。他的手,那麼自然的將她的手握住,溫熱便一股一股的流進心田。好似他從來沒有走開過一樣。
“皇上。”如玥柔順的貼在皇帝的肩頭,輕聲道:“這些日子,是臣妾任性了。”
皇帝溫煦的目光,輕柔而綿密的落在如玥的臉頰上:“是朕不好,沒有顧得上來瞧你。總覺得讓您靜靜心,會好一點。”不待如玥答話,皇帝欣然道:“你知道麼?常永貴告訴朕,內務府掛上了你的綠頭牌,朕便連上朝的心思都沒有了,急着就想來瞧你。
待到永壽宮的時候,看見了滿地的鮮花,朕簡直覺得心花怒放。卻偏偏是你不在!”皇帝的言語如此疼惜,且帶着孩子撒嬌般的口吻,埋怨道:“朕當即就想去皇后的儲秀宮把你帶回來了。”
“幸虧皇上沒去。”如玥偏過頭去,嘟嘴道:“皇上若是去了,這會兒回來的八成也只有臣妾一人了。”
“你呀,小家子氣。”皇帝颳了如玥的鼻尖:“明知道朕心裡記掛着你,也不早些回來。這會兒還要埋怨朕不理你。朕恨不能掏出心肝給你!”
“那倒也不是。”如玥正經了臉色,憂心道:“只是安嬪在儲秀宮教訓宮婢時,動了胎氣。這會兒皇后娘娘將她送回了鹹福宮,也請了御醫。不知道情況如何呢!皇上可要去瞧瞧麼?”
“朕已經讓小馬子去瞧了。”皇帝攔着如玥的時候,心裡便不願去想別的人別的事。貪婪而慵懶的嗅着如玥的氣息,勝過百花齊放的香甜氣息,才能讓他覺得安心。
“原來如此,倒是臣妾馬後炮了。”如玥靠着皇帝很近,近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慌亂,好像自己小女兒的心思怎麼也藏不住似的。
“矯情!”皇帝假意責怪:“皇后派人知會了朕,自然是得走這一趟的。可朕哪裡割捨的下你,自然是不肯走開的。也只好派了小馬子去打探信兒,總歸要給皇后一個交代纔是。”說着話,皇帝的手便不老實的遊走在如玥的背脊。
索性將如玥肆無忌憚的攬進懷中,這種久違的感覺很甜蜜,不由得令人心跳。
“皇上。”如玥嬌羞的提醒道:“外面還有宮人在呢,大白天的。”
“是是是。”皇帝稍微鬆了鬆手,依然將佳人圈在懷中:“朕一會兒陪着你用膳,用罷了膳,咱們就下下棋說說話,可好?”
“皇上的意思,是您今兒不走了?”如玥明知故問。
“怎麼?你還不歡迎麼?”皇帝板着臉反問。
“若我不歡迎,皇上可要怪罪?”如玥的容顏因爲甜蜜而顯得格外嬌美,惹得皇上不忍心眨眼。“若是皇上答應不怪罪於我,我才肯說是。”
“你呀!”皇帝用力的在她粉霞緋緋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朕就是要當一回厚顏的,今兒說什麼也不走了。偏不信你敢用掃帚轟了朕去。”
如玥甜美笑着,終於還是投進了皇上的懷抱。她甚至懷疑,前些日子,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其實他心裡一直都有自己的位置,只是自己沒有認真去相信罷了。想到這兒,如玥不禁有些愧疚,也越發柔順的貼近了些。
他在自己身邊,這便足夠了吧。
比起永壽宮的濃情蜜意,鹹福宮裡簡直人仰馬翻。
安嬪的腹痛非但沒有緩解,反而越發嚴重。而這個時候,皇后等來的人並非皇上,卻是常永貴的小徒弟小馬子。
這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直慪得皇后險些暈過去。如妃的綠頭牌這才掛上,自己苦心攥緊的權勢便要傾斜了麼。
“皇后娘娘,臣妾好痛。”安嬪伸手握住皇后的腕子,苦苦哀求:“娘娘您救救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兒,我不能沒有他,皇后娘娘您想想法子啊!”
皇后極其厭惡的剜了安嬪一眼,紫敏立馬上前來,生生掰開了安嬪的手。“安嬪娘娘,您還是顧着自己吧,別爲難皇后娘娘了。”
“可是臣妾真的好痛……”安嬪死命的攥住牀上的被褥,汗水密密麻麻的往下淌,早已沁溼了枕頭。
“好痛?”皇后冷聲怨懟,道:“該是本宮說心好痛纔是真的。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跟着孫嬤嬤學了那麼久的歌舞琴技,以爲你能攏住皇上的心呢。可眼下倒好,你挺着肚子疼成了這個樣子,皇上竟連來瞧你一眼都是不肯的。
叫本宮怎麼能不心痛。早知道這樣,何必冒着風險想盡了法子,把你從那墳墓一樣的冷宮裡刨出來!多此一舉。”
“臣妾也不想這樣的,臣妾也希望皇上來啊。”安嬪歇斯底里的喊出這句話,痛楚依然沒有減輕。
“你也不想,你希望!哼!癡人說夢。”皇后憤懣的睨了安嬪一眼,極盡輕蔑道:“如妃的綠頭牌擱上了,你的死活便不再重要了。這麼看來,你只不過是皇上寂寞時的玩樂罷了,一時的新鮮。憑白耗費了本宮這麼些功夫。”
“皇后娘娘……”安嬪聽了無比刺心的話,竟然感覺不到腹部的痛楚了,支撐着身子便坐了起來:“臣妾不是皇上的玩物,臣妾不是。皇上他不會貪了一時的新鮮……絕不是。”
“紫敏,回宮!”皇后懶得再聽她胡說,就着紫敏旋身而去。臨行前不忘吩咐門外的御醫:“能保得住就保,保不住儘管去稟告皇上。後宮裡沒了的孩子多得是,也不缺她這一個還沒生出來的。”
安嬪只覺得骨子裡都是冰渣,冷到了一定的程度。滿心的怨恨太多也太擁擠,令她完全失去了力道。難道上蒼真的要這麼殘忍,三番兩次的捉弄她麼?
不行,絕對不行,縱然不要這個孩子,她也不能就這樣遂了皇后的心。
趁着沒有人注意,她忍着強烈的痛楚,從厚實的綿墊子下取出一物,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走着瞧吧皇后,我決不會成爲你眼中的一枚棄子。”
“皇上,不好了。”小馬子一陣風似的飛奔進來,口裡不住的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常永貴一溜煙的躥了出來,一腳踢在小馬子臀部:“小崽子你瘋了,驚擾了皇上和如妃,想挨板子啊。”
“哎呦,師傅,您有所不知啊。”小馬子急的五官都鄒在了一起:“安嬪的龍胎,八成是要保不住了。奴才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保不住了?”常永貴神色一滯:“昨個兒還好端端的,今兒就保不住了,這裡頭八成有事兒。皇后怎麼說?”
“皇后娘娘看着情況不好,一早就返回儲秀宮了。這會兒鹹福宮裡也只有安嬪和恩貴人在。”小馬子抹去了額上的汗,仔細的答着話。
常永貴掂量着話裡的意思,不覺明白了什麼。嘴上只道:“我這就去稟明皇上,可你得記着,下回遇到事兒,沉穩着點。別跟丟了魂兒似的。”
如玥一早就聽見了小馬子的聲音,只是皇上沒有吭聲,自己也權當聽不到罷了。看着常永貴推門進來,也猜到安嬪的龍胎許是沒了。遂道:“皇上,還是讓臣妾陪着您,移駕鹹福宮吧。”
常永貴正想着怎麼開口,才能不掃皇上的興致。忽然聽如妃有了這話,心裡感激的不行。到底是如妃最爲精明,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微微頷首,對常永貴道:“講吧。”
“嗻!”常永貴與如妃對視了一眼,復又垂下頭去:“小馬子回話,說安嬪的龍胎不穩。請皇上過去看看。”
“不穩?”皇帝擡眼看了看天色:“折騰了這麼一會兒,還是不穩。豈非要保不住了。可朕,朕又不是御醫,御醫都辦不了的事兒,朕去了也是這麼同一個結果。”
如玥擱下手裡的棋子,扶着皇上起身,體念道:“臣妾知道安嬪此時的心情,準保見了皇上才能安下心來。皇上可比御醫頂用多了。”
“走吧!”皇帝親暱的握了握如玥的手,吩咐常永貴道:“去給如妃取帛衣來,外頭風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