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襲兒冰冷的屍體,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竟然就沒了。且前一會兒,她還在與你說話。轉眼的功夫,竟然從此生死相隔了。當真是無常的厲害!
如玥無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是害怕是無奈,還是怨恨,她根本沒辦法一樣一樣的理順。這些七葷八素的東西,糾纏在她心間,一股極大失落感襲捲了她的心。“將襲兒的屍首,一併擡到那正殿之上去。”
樂喜兒應了嗻,連同兩個小太監將襲兒還未冰冷的屍首擡了起來。
沛雙難過的不行,淚水汨汨的流淌下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啊,誰和襲兒姑姑有這麼大的仇怨,非要治死她才能安心?”
芩兒也是雙眼通紅,不捨的望着襲兒遠去的身影:“娘娘節哀,萬萬不要讓自己太難受。事情既然出在永壽宮,必然能查出真想來。”
正說着話,卻是淳嬪與初貴人一併趕了過來。本是在側殿候着的,忽然聽得殿外有喧囂。緊接着,就是如妃下令鎖閉宮門的口諭。
淳嬪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卻擔憂的不行,這會兒見人擡了襲兒的屍首往正殿去,就再也坐不住了。興沖沖的來到如妃跟前:“如妃娘娘萬安,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
初貴人受了驚,有些惶恐不安,隨着淳嬪拜了下去,卻沒有出聲。
如玥看着面露慼慼之色的兩個人,微微嘆息了一聲:“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本宮宮裡出了些亂子,倒是讓兩位妹妹看笑話了。”不待二人客套,如玥兀自又道:“只是看也就看了吧,這會兒事兒沒弄清楚,本宮也只好請兩位妹妹隨我一併往正殿去。事兒總歸弄清楚了好。”
除了暗自叫苦,淳嬪也不知道自己當說些什麼。來永壽宮請安算不得殷勤,可這難得的時候,竟然遇上了這樣倒黴的事兒。若是如妃當真懷疑到自己可怎麼好?這一着急,淳嬪不免手掌心直冒汗,滑的連自己的絲絹也抓不牢。隨着風,就落在了裙襬下。
“淳嬪娘娘,您的帕子掉了。”沛雙眼尖,看着淳嬪有些不自在,便上前了一步,彎腰將那絲絹拾了起來。
淳嬪接在手裡,道了聲謝,便對如妃說:“娘娘,咱們還是先去正殿候着吧。事兒總能一點一點的弄清楚。”
初貴人這纔回過神似的,附和淳嬪的話:“不錯,娘娘,事情既然發生了,抽絲剝繭總能查得出來。您只管放寬心。”
如玥沒有應聲,側首對芩兒道:“把平日裡照顧襲兒的宮婢都帶了,本宮要逐一親自審問。”芩兒連連點頭,含着淚水退了下去。
沛雙在前面帶路,如玥越過淳嬪與初貴人,往正殿去。淳嬪這才與初貴人交耳:“看來咱們來的真不是時候,這會兒出了這樣的事情,如妃必然是要大動干戈的了。”
初貴人微嘆,隨即苦笑:“清者自清,如妃娘娘是何等睿智之人,必然不會輕易冤枉了咱們的。”
淳嬪將信將疑的點頭,心裡還是直打鼓。這些年來,如妃雖然不排斥她,可也從未待見過她。加之皇后對她厭惡之深,這個嬪位怕是就走到頭了。
幾個人心事重重的邁進了正殿,待如妃坐定,淳嬪與初貴人才一左一右的於下首坐好。
芩兒的動作很快,如妃等人方纔坐穩,她已經扭了平日裡伺候襲兒的小宮婢來。
“你叫什麼?”沛雙剜了那蹄子一眼,冷聲喝道:“當着如妃娘娘的面,有什麼話就趕緊說清楚。若是有所隱瞞,別怪慎刑司那幫奴才心狠手辣。”
小宮婢仰起臉來,惶恐的哆嗦着脣瓣:“奴婢紫春,是最近才侍奉在襲兒姑姑身邊的。之前的小丫頭是跟着晶兒一塊的,晶兒無故的死了,襲兒姑姑嫌晦氣,才調了奴婢過來。姑姑早晨還好好的,沒看出有什麼不妥來。奴婢當真什麼也不知道。”
起初還說的好好的,可那紫春倒也是怕事兒的樣子,說着說着淚水便止不住的掉下來。噼裡啪啦的,她越是想要擦乾淨,就越是着急,伏在地上的雙後沾了些灰塵,又抹在臉上黑了一片。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樂喜兒與兩個小太監,輕輕的將襲兒的屍首搬來了殿上。這會兒已經找了一塊厚實的白布蓋上了。雖然看不見襲兒的臉了,可淳嬪與初貴人還是覺得很恐怖。畢竟生死有別,不仔細想還好,一想着眼前倒着個屍體,便是透骨的恐懼。
“娘娘,敢問這襲兒究竟是怎麼去的?”淳嬪奓着膽子,擡眼你了那白布一眼。
“御醫來驗過,自然就分明瞭。”如玥沒有直言相告,倒是與樂喜兒對了個眼色。樂喜兒也不是頭一回處理這樣的事兒了,既然紫春那丫頭不肯說實話,又或者根本不知道實情,也唯有再下去一查究竟。
樂喜兒前腳才邁出正殿,這隨後便有人領了御醫前來。
“臣魯天給如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來的人不是石黔默,讓如妃有些意外。只是這魯天很眼生,也從未聽人提及過,如妃心中有些吃不準,只輕聲道:“既然是魯大人來了,就請您驗一驗下首的屍首,看看本宮宮裡的掌事姑姑,究竟爲何暴斃。”
顯然如妃並不信任自己,魯天能從她的眼神和語調中感覺到。不過這並不是要緊的事兒,告了一聲得罪,他從容的掀開了蓋在襲兒臉上的白布。
很顯然是中毒,魯天只看了一眼,便洞悉了究竟。可未免有錯,他還是謹慎的掰開了襲兒的口,細細觀察了舌上是否有烏黑之色。再有,就是看了看襲兒的手,果然指甲上也是薄薄的一層烏色。
取出一根銀針,魯天微微擡起襲兒的頭,在喉嚨處將針刺了進去。這一刺很深,直道捏着針的手指貼在了襲兒脖頸的肌膚處,才緩慢的拔了出來。
淳嬪哪裡敢看,一早就將臉偏了過去,垂着眼瞼不住的哀禱。
如玥卻是從頭看到尾,看着魯天的動作,看着那銀針刺進襲兒的咽喉。看着取出針時,那銀晃晃的顏色被烏黑所遮掩,心痛的有些抽搐。“怎麼樣?”心裡清楚這不是該難過的時候,如玥強自鎮定了哀痛的情緒,平靜的問。
“回稟如妃娘娘,屍首已經細緻勘驗過,死者服毒入口,導致氣絕而亡。且看屍首中毒的樣子,所服用的應該是慢性的毒藥,且已經有一段時候了。那毒素早已侵蝕了死者的身體,從指甲的顏色上便可以瞧出來。”魯天不疾不徐,聲調平穩,帶着行醫多年的自信。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如玥總覺得這個御醫很孤傲。“如何見得就是慢性的毒藥呢?”
“娘娘請看。”魯天托起了襲兒的手:“若是中劇毒而亡,口鼻流出的自然是黑色的污血。可指甲上呈獻的黑色,必然不會馬上就顯露出。至少也得在死後的十數日。然而死者纔剛剛氣絕不久,甚至連屍體都尚未僵硬,而這黑狀已現,由此可知必然不是才中的毒。”
這回倒是沛雙不解了:“成日裡,奴婢總能看見襲兒姑姑幾回。因着先前傷了腦子,襲兒姑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可氣色卻不錯。若是真如魯御醫所言,是長期服毒致死的,怎麼唯有指甲呈獻了黑色,而臉上卻不見半分黑氣?”
“請娘娘允許宮婢端一盆清水來。”魯天沒有正面回答沛雙的問題,卻自信滿滿的拿出一塊巾絹。
如玥頷首,允諾了他的請求。
魯天將巾絹擱在清水中攪了攪,扭乾淨了水分輕柔的在襲兒臉上來回擦拭。不一會兒,襲兒的臉上便顯露出黑黃的肌膚來:“這就是爲何不能從死者的臉上看出氣色不妥的緣故。只是由於死者蓋了很多蜜粉於肌膚之上。厚厚的蜜粉正好遮蓋了原有的黑黃氣,以至於旁人看不出來。”
“原來如此。”初貴人恍然大悟,與此同時則更爲懷疑紫春這丫頭了。“娘娘,臣妾斗膽直言,既然這毒是從口而入的,又是長期服毒,身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還是得牢實的問問伺候襲兒這丫頭的話。”
紫春一聽,哭的更加傷心了:“不瞞如妃娘娘,襲兒姑姑今早起來並未進食任何早膳。就連奴婢給姑姑送去的湯藥也還原封不動的擱在她房裡。奴婢總不能夠直接給姑姑灌下毒去吧?”
如玥正要說話,卻是魯天先插了一言:“臣敢以性命擔保,這毒藥絕非是宮婢所投。”
“哦?”如玥有些看不透了,不過是個臉生的御醫,難得來一回永壽宮。本就與這宮婢沒有什麼干係,怎麼就敢大放厥詞,憑白的替她洗雪冤屈呢?“魯御醫有何高見?”
“臣不敢當。”魯天恭順的行禮,決然道:“非但如此,臣也已經知曉下毒者是誰了。”
與魯天四目相對,如玥妄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些許不同的東西。可是看來看去,終究只是迷離。這樣突然而來的人,究竟是好心還是惡意,一時間她也有些弄不明白了。“那麼魯御醫覺得,究竟是何人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