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能進來麼?”芩兒的聲音焦急而慌張,像是強忍着心裡的難受,竭力讓自己平靜不要嚇到人。
如玥已經睡下來,忽然聽見這樣的動靜,心還是免不了怦怦亂跳。支撐着身子做起來,隨手就掀開了牀上的帷帳:“快進來,是出了什麼事兒?”
“永和宮方纔來報……”芩兒推門走進來,哽了一下,看清楚如妃的臉色才繼續道:“說小公主不見了。”
“笑薇不見了?”如玥一股腦的掀開身上的錦被,一股涼風鑽進了骨縫兒裡似的,驚得她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那種感覺十分難受,難受的讓你連害怕都說不出口。“速速稟告皇后娘娘,通知玉妃,東西六宮裡一處也不能放過細細搜尋。現下宮門已經鎖閉了,小公主一定還皇宮之內。
自然也不能放過對每一處宮門的查問,無論是何人即便是有令牌也要檢查清楚。馬車、水車尤爲要檢查細緻。”如玥邊說邊抖,心都亂了,可腦子一點也不敢亂。可能她一個決定,就會關係到笑薇的生死。
“娘娘,您別擔心,王嬪娘娘發覺小公主不見了,已經第一時間知會玉妃與皇后了。這纔來永壽宮送信兒,相信侍衛們已經開始搜宮了,小公主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芩兒口裡這麼說,心裡卻還是不敢信的。
敢從永和宮抱走小公主這樣的挑釁,必是抱着背水一戰的決心了,那麼會只是嚇唬嚇唬如妃麼?說不定,這會兒……芩兒越想越害怕,但是未免如妃憂心,她也只得裝成樂觀的樣子。再沒誰,能比當額孃的心更痛了。
“替我梳妝。”如玥的雙眼噙滿了淚,卻依然威嚴鎮定,就連那晶瑩的淚滴也格外的配合,絲毫不願意滑出眼眶以示若。“本宮要親自去求皇上,讓皇上下令派御前侍衛一起尋找笑薇的下落。”
“是娘娘。”芩兒知道如玥是撐着這口氣,不願意認輸,忙麻利的替如玥綰上了髮髻,穿好衣裳,匆匆忙忙的備了車,趕往養心殿。
常永貴當值,纔在耳房睡下了片刻,就聽見門外有馬車的響動,不免驚醒。“小馬子,快出去瞧瞧,是誰來了?”常永貴幾乎是想也不用想,已經知道這漏夜前來的,絕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師傅,是如妃娘娘來了。”小馬子躥出去看了一眼,緊着就跑了回來。“瞧着是永壽宮的鑾駕。”
“走,快去看看。”常永貴連忙迎出去,見如妃淡掃蛾眉,金飾盡褪便知來的匆忙。忙躬着身子請安,上前扶了如妃下輦:“娘娘這個時候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可有誰在侍寢?本宮要求見皇上,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如玥儘量說的平和一些,可是心裡的痛楚,怎麼能剋制得住。
常永貴微微點頭,扶着如妃往裡走:“皇上翻了信貴人的牌子。也是破天荒的這麼一回……”話說到這裡,沒往下說,卻對小馬子使了個眼色。
小馬子會意,麻溜的去請了聖旨,如妃就立在西暖閣前的迴廊裡,心急如焚的等皇駕前來。
王嬪沒有如妃這樣的鎮定,發覺笑薇失蹤了,她瘋了一般的到處找。永和宮裡裡外外,每一處她都親自敲過,哪怕是堆放柴火的下院,又或者是奴婢們纔會住的雜房。
可就是怎麼也找不到笑薇的影子,王嬪急的淚落如雨,可就是停不下來。縱然雙膝發軟,她還是撫着牆一間房一間房的找下去,任憑旁人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肯停下來。
花兒也跟着她着急,陪着她哭,可總也不是個法子,唯有勸了又勸:“娘娘,您先別急啊,是不是小公主貪玩趁着無人偷偷溜出了咱們宮去?玉妃娘娘已經派人詳細搜尋了,一定能找到小公主的,您別這樣了啊……”
“哪裡有你想得這麼樂觀。”王嬪哭的聲音都嘶啞了:“常娘在小公主的房裡昏厥了,她沒有陪在小公主身邊是爲什麼?那初貴人,好端端又爲什麼要去祈福。爲什麼本宮派人去欽安殿裡裡外外的找過一遍,也並未發現初貴人的蹤影。
分明就是她趁着沒有人注意,偷偷迷暈了常娘,抱笑薇抱出去了。那笑薇……”
不願意停下來,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測。王嬪總覺得若是能在永和宮找到笑薇,一切的猜測便會不攻自破。她不希望小公主有事兒,小公主也不能有事兒。
“娘娘,您別擔心,小公主吉人天相,又有您與如妃娘娘的疼惜,必然能逢凶化吉的。”花兒抹着淚水,扶着王嬪,心裡也是不落忍的。她從來都沒有弄明白過,爲何後宮裡的爭鬥從來都要這樣殘忍的連幼小的性命也不放過!
“如玥,你這是怎麼了?”皇帝匆匆的走出來,身上批了一件明黃色的帛衣。身後跟着一臉愕然的信貴人,稀裡糊塗的就給驚了心。
“皇上。”如玥看見皇上來,大老遠就跪在了地上:“臣妾求求您,臣妾求您一定要找到笑薇。笑薇還那麼小,這樣漆黑的夜晚她一定會害怕的,這時候這麼冷,她一定在某個角落裡哭泣着要額娘呢,皇上,求您了。”
看見皇上的一瞬間,如玥隱忍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了,她多麼希望能找回自己的女兒。多麼希望皇上能和自己一樣的心疼這個女兒。
“你說笑薇不見了!”皇帝聽明白了話意,立刻警惕了起來:“常永貴,你帶着朕的旨意,令御前侍衛搜查宮苑。未免驚擾皇后與各宮宮嬪,內苑的範圍,有你帶着內侍細細查明,現在就去,一處宮苑也不許落下。
另外,鎖閉所有宮門,無論何人手諭令牌,所有人等車輛一律不準放行,朕要一隻蒼蠅也飛不出紫禁城。”
常永貴臉色陰沉,鄭重的應道:“嗻。奴才必定竭盡全力。”
“如玥,起來。”皇帝雙手托起跪在地上嗚咽不止的如妃,這才顧上問:“笑薇怎麼會突然不見了?莊妃哪裡怎麼說?”
“皇上。”如玥哽咽的不能說話,也顧不得是不是還有信貴人在場,撲進了皇帝懷裡,軟弱無力的痛哭失聲:“都怪臣妾不好,沒有好好照顧笑薇。王嬪那裡傳了話來,說是入夜之後,笑薇就不見了。常娘讓人迷暈在小公主的房裡了。可是笑薇不見了……”
“這兒風涼,進內室說話。”皇帝託着完全沒有了力氣的如玥,緩慢的往裡走。芩兒見皇帝身邊的人都去尋找小公主了,便兀自往耳房去,準備沏茶給如妃壓壓驚。
信貴人見皇帝扶了如玥走進去,便悄悄退了出來,跟上了芩兒的步伐:“姑姑等等我,我也煮點熱水,給如妃娘娘抹抹臉。”
“多謝貴人。”芩兒微微點頭,兩個人便沉默的往耳房去了。
皇帝用力的抱着懷裡的如玥,心疼的不行:“你別哭了,如玥,朕的女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沒有用,連笑薇都保護不好。”如玥的心,猛烈的顫動着,她不敢胡思亂想,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若是連笑薇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勇氣活下去。這後宮裡,又還有什麼值得她眷戀。
難道會是皇上麼?
此刻貪婪的伏在皇帝懷裡,甚至能聽見他搏而有力的心跳。可爲什麼心裡還是會很不安?只因爲,笑薇纔是她的一切。
“皇上,臣妾求皇上恩准,恩准臣妾親自撫育笑薇。不要什麼協理六宮的權利,不要什麼妃子的身份,不要皇上格外的疼惜與寵愛,臣妾只要女兒平安無事。其他的一切,臣妾都可以不要……如玥從來沒有想過鳳冠,從來不敢要求皇上只對我一人用心,可爲什麼,爲什麼還是不肯放過笑薇……”
“傻丫頭。朕知道,朕知道你沒有。”皇帝寬厚的手掌,輕輕的拍在如玥顫抖的背脊上,一下兩下,終於還是停了下來:“是朕太自私了,朕不能沒有你。孰不知越是對你眷顧,越是讓你危難重重。”
“皇上。”如玥痛的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的心情,只是對望着皇帝深邃的眸光時,痛苦的蹙緊了眉宇。若在平時,她或許會很感激皇帝這樣動容的話,可是此時此刻,除了女兒的安慰,她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想聽。
皇帝緊緊的抱着如玥,不想鬆開手,也不知道鬆開手了之後,又會是怎麼樣的一幅情景。這些年來,她給自己的很多,而自己給她的除了妃子的身份,除了一座偌大的永壽宮,就只有兩個女兒了。
相反的,也是因爲他的“恩寵”,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害。甚至還懷疑過她的用心,懷疑過她的野心,甚至把她當成是一心攀附權利的女子。皇帝深深的懊悔,恨自己君臨天下卻不懂一個女子的心。
尤其是這樣一個深愛着自己的女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