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翠竹林
微涼的風吹過,蒼蒼鬱竹青葉翻卷,掀起層層疊疊的綠浪,暈染出連天青墨。
竹林深處,一玄衣少年,毫無聲息的靜默而立,黑色緞帶覆住了雙眼,十指翻轉間,十枚閃着寒芒的流星鏢已然執於雙手指間。
風起,葉落,玄衣少年雙耳微動,十道優美的弧線已然由十指間劃出,四散激射。竹木摧折斷裂之聲不絕於耳,陣陣起伏,少年的十指卻是不可抑制的顫動了起來,紫黑的瘀血,順着指尖蜿蜒而下,滴於溼溼的泥土之中,瞬間湮滅,唯餘淡淡的痕跡。
“呵,只有十米麼?”冰冷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一襲青衣的公子,踏着滿地木葉而來,容色有難言的冷漠。
輕輕解下覆眼的緞帶,玄衣少年怔怔的望着不遠處各穿透了十根翠竹的流星鏢,星眸如水,卻是瞬間黯淡了光彩。一角青衣映入眼底,少年沉默許久,終是輕聲道:“對不起,哥哥。”
青衣公子恍若未聞,冷冷地掃視着周遭被摧折得狼狽不堪竹子,竟是勾起脣角笑道:“還真是白白浪費了我三成內力,指骨終究還是有了裂痕,這流星鏢,原本可刺射百米有餘,如今,卻只有十米,軒兒,外人若知我千影有如此無用的弟弟,真不知要怎樣看我西洲居的笑話?”
雲軒聞言低首,掩住眸中徹骨的落寞,怔怔的望着自己泛着紫黑染了血色的雙手,愣了半天,方纔收回虛無的目光,神色略顯清寂的道:“軒兒不會成爲任何人的包袱,哥哥放心,軒兒的武功.......一定可以恢復的......軒兒還是有利用價值的,若有一天,軒兒真的成了廢人,哥哥也不必介懷生氣,直接讓軒兒爲義父義兄償命便是。”
千影微怔,隨即冷笑道:“你放心,像軒兒這般如此好用的棋子,哥哥怎會輕言放棄,冰火教的經歷,再加上西洲居與風雨樓將近七年的殺手訓練生涯,軒兒的能力,自是數一數二的頂級殺手,再說了,哥哥也不捨得讓你成爲廢人,武功麼,只要軒兒能忍得住指骨劇痛,恢復,不過是時間問題。這期間,我會定期爲你治療的。”
雲軒十指微顫,擡首,對上千影雙眸,靜靜道:“軒兒,不怕疼。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謝謝哥哥還肯相信軒兒......”
千影一臉無謂的笑,頗有意味的道:“你不必對我心存感激,你我之間,早無半點情意,有的,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我只相信你的能力,其他的,就談不上相信了,尤其是你自以爲是的兄弟之情。這次你擅做主張,行事莽撞,得罪了厲清風和雪冥,被如此徹底的趕出風雨樓,讓我失去了大好機會,我對你已經失望之極,若不是看在你重傷昏迷了三日的份上,我不會只罰你跪了兩日便輕易饒你。若我沒有記錯的話,八年前,我便警告過你,你的十指指骨斷過一次,再不能受任何傷害,可你卻是如此不上心。呵,風雨樓,厲清風這次可真夠狠心的,我原本還以爲,他是多麼的關心你呢,現今看來,人情最是薄涼。雪冥也當真神通,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組建如此強大的殺手組織,以後,若想探得任何關於它的內部消息,怕是比登天還難呢,軒兒,你在風雨樓於我最有價值的時候離開,當真是挑的好時機呢。”
雲軒羽睫閃動,無言的跪到斷木殘葉積壓的地上,面無表情的道:“軒兒......知錯......”
千影隨意撣了撣青袖,表情復又蓋上了一層冷漠,道:“既是知錯,那就在這裡跪五個時辰,好好反省後,繼續練。三日之後,若我依舊看不到你的長進,便別怪我罰你狠心。”
剛剛趕到的秋伯一入竹林,便聞此語,當即急急跪倒在地,攔住轉身欲走的千影,哀求道:“公子息怒,便饒了少主這一次吧。少主昏迷了三日,又被公子罰跪了兩日兩夜,身體本就虛弱。從昨日到現在,少主已經不分晝夜的練了一日一夜,滴水未進,滴米未沾,再這樣練下去,少主怎麼吃得消?”
千影蹙眉,語含怒意,道:“烈琰何時也如此疏忽,秋伯,我可吩咐過,軒兒練習暗器期間,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踏進翠竹林一步?!”
秋伯顫顫點頭,道:“公子莫怪烈琰,是我擔心少主,纔不顧他的阻攔,闖進林內,公子要罰,罰老奴便是。”
千影冷笑:“秋伯,你膽子也真是大得很,看來,今日若不罰你,今後,這西洲居怕是沒個規矩了!”
秋伯身子一顫,淚花閃動,終是決絕的擡首道:“老奴甘願受罰,但是老奴求公子憐惜少主一次,讓他休息一下再練吧!”
雲軒眸上瞬間蒙上一層霧氣,當即扯住千影衣角,道:“哥哥不要罰秋伯,都是軒兒不好,秋伯是爲了軒兒才闖進來的,哥哥要罰就罰軒兒吧,軒兒答應哥哥,一定會把暗器練好的,求求哥哥,不要罰秋伯了......”
千影眉頭大皺,回首,盯着雲軒道:“若不是這兩日你的身體再禁不起罰,我絕對成全你,三日後,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語罷,竟是直接繞過秋伯,拂袖而去。
望着千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竹林盡頭,秋伯再忍不住將雲軒攬入懷裡,哽咽道:“真是個傻孩子。”
雲軒伏在秋伯肩上,淚光閃動,輕輕笑着道:“秋伯,軒兒跟你說一個秘密,那個晚上,軒兒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人,什麼都回不去了.......”
風雨樓正廳
青淵心神不定的翻着手中案牘,思緒翻飛。
黑鷹神色匆忙的進來,額上,已然急出細汗。
“教主!”黑鷹恭敬的行禮,卻難掩語氣中的慌亂。
青淵蹙眉道:“出了何事?難道是軒兒有了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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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鷹搖首,復又點首道:“不是小主子,不過,跟小主子有關係。前些時日瘟疫之禍,地牢依照教主的命令封了五日,今日,有兩個手上帶傷的暗衛清理那日血跡時,竟然都中了毒,症狀與文簫少主極是相似,其他人雖未中毒,卻均是出現了頭暈嘔吐的症狀。屬下猜,想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其他因由?畢竟,小主子用毒再厲害,也不可能造成今日之果。”
青淵一愣,放下案牘,道:“確定是軒兒遺留的血跡麼?”
黑鷹點頭,道:“地牢今日剛剛解封,可以確定,暗室的血跡是小主子的。對了,教主,小主子用過的那塊仙人刺鐵板,今日審訊一名暗衛時,那暗衛跪了不過一個時辰,便也不醒人事,症狀類似中毒。這些暗衛現在情況都危在旦夕,屬下覺得事情緊急,纔來稟告教主的。”
青淵面色微變,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意料,略一沉吟,方纔道:“清風跟木離呢?”
黑鷹忙道:“木離護法一直帶領暗衛在搜尋小主子的下落,尚未歸來。厲護法已經得知地牢的狀況,現在正在小主子的房內找解藥。”
“解藥麼?”青淵尚自沉思,便見厲清風疾步走了進來。
“教主!”厲清風沒有給青淵問話的機會,便自顧道:“剛剛我已找到碧艾丹,那些暗衛已經沒有事了,只不過,那日文簫少主中毒之事,恐怕也真的是軒兒無心之失.....”
青淵惑盈於心,道:“這是何意?”
厲清風陰沉的面色一陣黯然,道:“剛剛我去軒兒房裡找解藥的時候發現,他的房裡,有好多碧艾丹的瓶子,大部分都已經空了,只有一個瓶還餘有幾粒,碧艾丹有劇毒,軒兒沒有理由放這麼多在身邊,除非是他自己要經常服用......地牢的那些殘餘血跡,我命人放了幾隻野貓去舔,那些野貓果然斃命了......”
“你說什麼?!”青淵面色大變,雙手忍不住顫抖了幾下,神思慌亂的道:“是軒兒的血本身就帶劇毒嗎?這怎麼可能?”
厲清風苦笑:“時至今日,清風終於明白爲什麼軒兒總是說不讓我們碰他的血,原本,我並未放在心上,可現在,清風卻只覺得心痛。那個晚上,如果我選擇相信軒兒的話,他也許就不會離開了.....”
青淵恍然,內心卻也難得一陣悽苦,道:“他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十年光陰,我似乎已經看不透他了,不過只有十六歲而已,難道,就不能交心了麼?清風,我不想瞞你,紫衣,她很可能還活在世上........”
厲清風如遭雷擊,面容抽搐了幾下,方纔怔怔然道:“這.......怎麼可能.....教主難道真的相信了那個樓采薇的話?.......”
青淵搖首,神似有些飄渺,道:“忘情崖上的那座墓,是空的,我也是鬼迷心竅了,纔會去親自驗證這件事。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希望是什麼結果,紫川屠山的悲劇,蘊含的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我與紫衣,早已陌路,只有軒兒,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牽絆,可如今的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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