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火藥味兒, 開始在帳門外悄然瀰漫。
照汐挑起眉梢, 冷眼盯着離恨天,希望他能識趣些,莫再激怒楚王。萬一事態惡化,此人是生是死, 與他倒並無多大幹系, 可公主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決不能受到任何傷害。
他下意識的看向離恨天背上的少年,心中不由生出絲怨懟。這離恨天, 功夫不差,關鍵時候腦子卻不靈光。這時候,最要緊之事,是給那孩子治傷, 而不是帶他回來送死。
方纔堵在轅門外的數百靈士, 敏銳得捕捉到這絲不尋常的氣息, 自覺的聚集到照汐身後, 列隊成扇形,以標準的防禦姿態將那青衣劍客圍了起來。
離恨天連眼皮也未擡一下,靜如幽譚的目中卻忽然涌起殺氣。這對高手而言,其實是極忌諱之事, 因爲容易暴露弱點。還未過招, 便先在定力上輸了三分。
相交十多載, 這也是照汐第一次在離恨天的眼睛裡看到殺氣。原來, 君子劍的主人, 褪去面具,也會有如此戾氣逼人的一面。
此刻,那人一襲染血青衫,蕭然立在夜色中,不動,也不說話,只憑眼底這縷殺氣,便令周遭空氣瞬間凝結,沉重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這把君子劍,也許久沒喝過血了。曲統領若真想知道答案,不如讓他們在我的劍下試上一試。”
就在空氣凝滯的幾乎要乍裂時,離恨天微擡起下巴,冷冷道。
似是感應到主人心意,他藏於袖間的君子劍,錚然亮起秋水般的泓光。
“啪――啪――”
緩慢而有節奏的擊掌聲,驟然從帳中響起。繼而,傳出楚王乾啞蒼老的嗓音:“好一個西楚第一劍客。”
“離恨天,當年四國合圍雲都,你中了巫軍的離間之計,被雲王逼迫着領兵出戰,身負重傷,墜入鏡湖湖底,是寡人把你從鬼門關撿了回來。你醒後,曾當着寡人的面立誓,此生絕不負西楚,絕不負寡人。今日,你要違背此誓麼?!”
離恨天輕手輕腳的把背上的少年放在帳門邊,唰的抽出袖間長劍,單手負袖,面若寒霜:“當年之事,乃是我與主公之間的恩怨,與這孩子無關。今日我來此,是替這孩子了斷他和主公之間的恩怨。”
“主公……”楚王咀嚼着這個稱呼,忽得縱聲長笑:“你既然執意送死,便休怪寡人無情!”
“諸將聽令,今日,誰能斬下此人頭顱獻於寡人,直接提拔爲大將軍,封萬戶侯!”
“唰唰唰。”這誘惑無疑極大,數百靈士爭先恐後的抽出兵器,朝離恨天靠攏過來。
照汐心漸漸沉了下去。今夜,巫山怕是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離恨天的實力他很清楚,若指揮失當,整個護靈軍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他緩緩舉起手中之劍,神色冷肅,沉聲道:“列陣,應敵!”
衆靈士顯然極熟悉這號令,迅速移形換位,頃刻間,已擺成攻擊性最強的飛鷹陣。從夜空俯視下去,整個隊形彷彿一隻巨大的展翅欲飛的蒼鷹,陣眼處,鷹喙大張,隨時準備猛撲獵物,撕咬得片甲不留。
這飛鷹陣,據說乃九州公主獨創。昔年,憑藉此陣,楚國以三千奇兵對抗蠻族三萬聯軍,大獲全勝。
夜風漸起,吹動着靈士們的武服,從上空望去,彷彿波浪般翻卷的鷹羽。
“攻――!”
伴隨着最後一聲號令,巨大的鷹陣,竟然平地飛起!一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銀色的蒼鷹,暴怒者,咆哮着,猛撲過去,眨眼的功夫,便將帳前那抹青色吞沒。
離恨天竟然沒有閃避!
照汐神色真正的凝重起來,屏息望去,鷹陣合攏雙翅,劇烈的扭動着,顯然在兇猛的撕咬到嘴的獵物。只是,這獵物十分難啃,鷹陣雖極力收縮,卻有一股巨力,將老鷹的肚皮撐得越來越大。
“呃――”
鷹陣發出慘烈的□□聲,一道青色劍光,從蒼鷹的肚皮中衝出,勢如破竹,直衝天際,映亮了這個夜空。
空中飄滿血霧,遇上溼重的霧氣,山上開始落下細如牛毛的血雨。
駐地的其餘靈士嗅到同伴的鮮血,立刻憤怒的握起兵器,朝這邊涌了過來。
很快,一個體型更爲巨大的鷹陣形成了,咆哮着開始下一輪的反撲。離恨天仗劍立在陣前,右臂半截衣袖都染了血跡,像是廝殺中,被鷹陣咬傷。
巨大的鷹陣御風而起時,他掌間劍光暴漲,竟踏着一泓劍氣,直接朝鷹喙撞去!
“落――!”猛地察覺到離恨天的目的,照汐急聲下令,可惜,鷹陣的咆哮聲蓋過了所有聲響,他終是晚了一步。
鷹陣直接被斬斷一翼,斜傾着滑落於地,離恨天則空門大開,被鷹喙咬住了肩膀,鮮血直流,染滿青衣。
陷入昏迷的九辰,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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