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註定是一個很熱鬧的夜晚。
陸小鳳那邊雖然不知道袂清淺去了哪裡,她沒有留下任何訊息,但是陸小鳳同時也沒有在屋裡發現打鬥或者迷藥之類的痕跡,他覺得,憑藉袂清淺的輕功和上一次出劍的手法,江湖上能夠毫無聲息帶走她的人真的不多,而且他相信更可能的是袂清淺帶着葉芷青獨自離開了。
陸小鳳告別了江重威之後,就帶着薛冰去見了他的一個忘年之交——蛇王。
知道蛇王的人不多,知道他來歷的人更不多,至少陸小鳳就不知道,但是陸小鳳知道全京城的黑暗勢力都在蛇王的管轄範圍,沒有蛇王辦不成的事情。果然,不過一日,蛇王便弄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王府的地形圖。
而今晚陸小鳳準備夜探平南王府,不過這時候他也只有苦笑了。因爲他看見了一個身穿雪白長袍的人,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就像是兩顆寒星。
他突然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眨眼就落到地上。而就在這時,劍光一閃,他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如此輝煌、如此迅急的劍光,他整個人都在劍氣籠罩下,陸小鳳覺得他的骨髓都已經冷透了。
這一劍的鋒芒,竟似比西門吹雪的劍還可怕,世上幾乎已沒有人能抵擋這一劍。
陸小鳳的腳尖沾地,就開始飛速後退。劍光如驚虹掣電般追擊過來。他退得再快,也沒有這劍光快。
陸小鳳的後背能夠感覺到冰冷的石壁,劍光卻像閃電般刺向他的胸膛,他無處可逃。
但就在這時,陸小鳳的胸膛突然陷了下去,就像胸膛貼住了他的背脊一樣不可思議。
真正的武林高手,對自己出手的每一分力量都算得恰到好處,絕不肯浪費一分力氣的,這一劍也是如此,卻不想他這個人竟變薄了。劍光刺到他面前時,力已將盡,因爲這時他的胸膛本已該被刺穿,這一劍已不必再多用力氣。
就在劍勢停住的那一瞬間,陸小鳳伸出了兩根手指夾住剛剛如同雷霆閃電一般的劍鋒。
那名白衣人也已經落地。他握劍的手沒有再動作,只是用一雙寒星般的明亮又冷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陸小鳳。
陸小鳳也看着他,過了一會問:“白雲城主?”
這時候,陸小鳳的手指已經鬆開,白衣人也收回了劍,他孤身而立,也有一種蒼涼高遠、孤峭冷寂之感,不易親近。
夜色之中又走來了一行人,陸小鳳第一個看到的是在前面的金九齡,他忽然就鬆了一口氣:“我是世上最可憐的人。”
“怎麼說?”金九齡笑得很暢快,甚至於有種春風得意的意味。
“被朋友出賣的人總是可憐的,”陸小鳳嘆了嘆氣,“更何況,這朋友身上還有好事發生。”
“聰明的人都是被人推出來的。”說這句話的是袂清淺,她原本就在花獨醉的身後,陸小鳳一開始真沒發現他。
“你自己走了?”陸小鳳問。
袂清淺點了點頭,語氣理直氣壯,沒有一點兒的內疚:“是的。”
“卻一點消息都沒留下。”陸小鳳這話說得更加淒涼了。
“你本就不會去找她,留下不留下有什麼區別。”花獨醉的語氣悠閒,但卻真的是護着袂清淺的。
陸小鳳這時候卻吃了一驚,花獨醉年歲也不小了,一直都在江湖之中四處東奔西跑,並未娶妻,但是更重要的是,他連一個傳聞中的紅顏知己都沒有,對於陸小鳳來說,這簡直是無法理解的。
而現在的花獨醉似乎正常了那麼一點點。花獨醉走在袂清淺的身前,但是他微微側着身子,隨時都保持着可以轉身迴護的樣子,而袂清淺的變化卻更讓陸小鳳吃驚,那個女人從來沒有對他笑過,都是一副嚴肅自持的樣子,陸小鳳見過比她更加嚴肅的女人,但是沒見過比她更加油鹽不進的女人。而現在的她,眉目全舒展開來,連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她的目光也變得很柔和,帶着微微瑩潤的光,陸小鳳第一次覺得,其實,她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人。不得不說,他們看起來十分的登對,讓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心生祝福,郎才女貌,如是而已。
花滿樓這幾天早就習慣了他家六哥和七秀坊坊主的膩歪,只是,他總覺得這兩個人氣氛有點奇怪。
袂清淺看了看花獨醉一眼,纔回答陸小鳳:“我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纔會回來。”
“什麼事?”陸小鳳問。
“陸小鳳這次你的賭約可是輸了。”金九齡大笑着接過話。
“你們抓到了繡花大盜?!”陸小鳳倒是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金九齡速度這麼快,而他那邊還只是查到了一點點苗頭而已。
“還沒有,”金九齡搖了搖頭,“不過,我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陸小鳳問:“難道是紅鞋子?”
“看來你那邊也有線索。”金九齡點了點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我拿了帕子到薛老太太那兒,她很確定,繡帕子的是個女人,司空摘星又來偷帕子,我跟着他到了碧霞庵,那裡的主持剛好是江重威的妹妹,也是紅鞋子的成員,”陸小鳳大致解釋了一下,又問,“你們確定了?”
金九齡沒有一絲的猶疑,話說得也是極爲堂皇:“自然是有完全的證據,我在官門,也不能隨意冤枉你們江湖之人。紅鞋子的首領叫公孫蘭,擅長易容,化妝成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混淆視聽也不足爲奇,既然江重威的妹妹也是紅鞋子裡的成員,那他們能夠潛入王府偷走王妃的珍珠也不足爲奇。”
“紅鞋子向來行蹤不定,沒有人知道他的據點,你們準備怎麼辦?”陸小鳳問道。
“你不知道,並不帶便沒人知道。”袂清淺接過話,直到這時候陸小鳳纔開始正視袂清淺,如果他沒有想錯,破案的一定不是金九齡,而是她,只是她明明一路上都和他一起,她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消息呢?
“下月初八,是她們一年一度的聚會。”袂清淺並不在意把這個消息說出來。
而在這之後,陸小鳳、花滿樓和金九齡約着一同去喝酒,他們甚至拉上了葉孤城,卻沒能拉上花獨醉,因爲,花獨醉要送袂清淺回去,陸小鳳只能嘆息一句“美人膝英雄冢”,倒是引來了花滿樓的調笑,要知道,這裡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他。
等到花獨醉把袂清淺送到她佔住的院子門口時,花獨醉突然一把拉過她,把她壓在牆上:“你爲什麼要說出來。”
袂清淺背脊抵着冰冷的牆壁,前面是花獨醉的胸膛,她能夠感覺得到溫熱的氣體噴在她的耳朵之上,她知道他不喜歡任何事情脫出他的掌控,袂清淺一笑,在夜色之中帶着點點墮落的魅惑:“當然是爲了給那個小妹妹聽。”
袂清淺指的是薛冰,神針薛家的傳人,江湖人稱的“冷羅剎”,也是紅鞋子的八妹,袂清淺最後還是補了一句:“你放心,公孫蘭向來自負,就算知道有天羅地網,她也不會改變計劃的,更何況那是她的地盤。”
袂清淺突然感到耳朵傳來一陣刺痛,然後,就看見花獨醉離開的背影,他走的很快,也很堅定。
袂清淺覺得一陣說不出的空落,她用手指摸了摸耳垂,瑩白又纖細的手指上一點點淡紅,果然出血,似乎又聽見了那句話——
“下不爲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