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清淺突然發現黑寡婦對她貌似好了很多,不再和前幾天一樣,要她做東做西,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反倒和對待做客的友人一樣。
黑寡婦常常拉着她說話,問她關於花獨醉的問題,最後都是黑寡婦的沉默結束,但是有什麼黑寡婦也會拉着她說一說那個男人。
袂清淺今天剛打開門,就看見黑寡婦和海東青在院子裡面,黑寡婦依舊和往常一眼整理着她的藥田,而海東青就站在一旁靠着牆,他聽見聲音看了一眼袂清淺之後,又低頭去看黑寡婦。這是一幕很溫馨的畫面,雖然黑寡婦的年紀足夠做他的母親,但是,她依舊是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和海東青站在一起剛剛好。
黑寡婦今天心情看起來很好,她看見袂清淺進來,居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然後拉着她坐到了院子裡。
她和袂清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突然問:“你最喜歡花獨醉什麼?”
這時候,連海東青也轉過頭來,看着她。
袂清淺低頭想了想,突然自己也笑了起來。
黑寡婦更加好奇了:“是什麼?”
袂清淺看着黑寡婦,眉眼彎彎,帶着一點點溫柔的笑意:“我喜歡……他喊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黑寡婦倒有些驚奇,她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理由。
“總覺得溫柔。”
“他不是一個溫柔的人。”接過話的居然是海東青,這是袂清淺從那天之後第一次和他說話。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喜歡上他溫柔的樣子卻一肚子壞水。”
袂清淺看着海東青的目光很專注,海東青突然想起來,有人曾經這樣說過他的眼睛——被看着的時候,就像被愛上了一樣,他今天突然知道了,這總感覺,他覺得,袂清淺彷彿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溫柔、包容、堅定,海東青覺得突然緊張起來,就算這眼神是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卻還是那麼引人留念。
“你會不會後悔來這裡?”過了一會兒,黑寡婦才問袂清淺,她問的很小心,彷彿在問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你後不後悔因爲我早早的死去。
“後悔的絕對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爲什麼不能更好地愛你。’”袂清淺的目光很溫柔,專注又堅定——
後悔的絕對不是我愛過你,而是,離開我後,我怎麼會讓你好好過下去。
我要你慢慢記得甜蜜的滋味,有多甜蜜,之後就有多苦澀。
我要你知道,我當初的感受。
我一點兒也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離開地如此乾淨利落。
“……他一定會很喜歡你,”黑寡婦突然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指的是那個死去的男人,還是花獨醉,也許兩者都有,“你是什麼都可以做?”
袂清淺被黑寡婦用繩子吊了起來,繩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居然一點兒也不硌手,袂清淺覺得喉嚨有點兒幹,她嚥了咽口水:“你想做什麼?”
這看是一間浴室,外面看起來這件屋子很破舊,但是裡面卻別有洞天,地上開鑿了一個方圓大概三四莫的池子,不知道是什麼設計,池子正冒着熱氣,但是,裡面最吸引眼球的卻是袂清淺旁邊各色的刑具。
“你一定打聽過我。”
黑寡婦笑得很溫柔,但是袂清淺卻覺得毛骨悚然,袂清淺點了點頭,任誰知道自己要接近一個人都會事先調查一下這個人。
“那你一定知道,我有一個習慣,就是用處女的血洗浴。”黑寡婦那張宛如二八年華少女的模樣在袂清淺的眼裡突然如同鬼魅。
“聽說你現在已經不這麼幹了。”袂清淺回答。
“不過是因爲,這裡已經沒有處女了啊。”黑寡婦嘆息的聲音很輕柔,袂清淺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叫喧着這個女人的危險,“你說你什麼都願意做。”
袂清淺沉默了。如果她否認,那麼以前的所有都前功盡棄,她又不想答應。但當這個時候,黑寡婦,卻已經拿着一根長長的刺,刺入了她的手臂,她覺得自己的汗毛都已豎立了起來,這種疼痛感完全步伐容忍,她想要掙扎,卻沒有任何力氣,她連蜷縮起來自己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
朦朧之間,袂清淺似乎看見,這個屋子滿是蒸騰的熱氣,但是她的身子越來越冰涼,她能夠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音,也許是她的鮮血滴落在那個池子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屋子裡面的霧氣也變成淡紅色,但是黑寡婦身上的顏色卻愈加鮮明,她的發漆黑如墨,她的膚色晶瑩如玉,她的動作也溫柔又纏綿。
袂清淺覺得她似乎和自己的身體分離了,明明全身都很累,全身都被針刺一樣的感覺,但是她卻能清晰感受到黑寡婦的每一個動作,她脫掉衣服,踏入浴池,血色的熱水漫過她小巧的腳尖,她纖細的腳腕,她曲線美麗的小腿……她擡起手,淡紅色的水珠順着她的指尖滴落下來,驚悚又美麗。
池子裡面的水越來越紅了……
袂清淺卻已經不能思考任何問題了,只是偶爾略過一些念頭——
原來,我的血還是紅色的啊……
還可以流出這麼多血啊……
花獨醉……會不會……有事……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太累了,我再睜開眼睛,是不是回到了,我原本的地方。
“哐——”這是門被打開的聲音,來的是海東青。
他一進門,就看見袂清淺被吊了起來,她全身只有手臂一點傷口,是黑寡婦最開始刺上去的,已經結痂,但是她的臉色卻很蒼白,她的眉皺在一起,沒有了以往的堅定,透着一種脆弱的感覺。
空氣裡瀰漫着濃厚的曼陀羅的香味,帶着墮落的夢幻。
海東青把袂清淺手上的繩子解開,把她的人放下一邊,他喊了一聲:“閻大娘?”
池子邊傳來了一些聲響,他快步走過去,便看見,黑寡婦坐在地上,黑色的髮絲在臉頰便,她的樣子格外美麗,真的就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臉頰紅潤,一頭烏黑的頭髮帶着柔順的弧度輕輕地繞過她的臉頰、脖子、落在她的胸前,她看着海東青,那雙眼睛和很多年前一樣,帶着鋒芒畢露的傲氣和任性放縱的肆意。
她的容顏極盛,海東青卻知道她快要凋零了。
黑寡婦招了招手,海東青握着她的手,蹲了下來,過了老半天,海東青纔開口:“我並不希望你死。”
他要袂清淺找她的寶藏卻並不是希望她死,相反,他想要她解開心結,黑寡婦於他而言,算得上半個母親。
“不是你的錯,”黑寡婦看着他說,“他死後我迷上了洋金花,便在息肌丸中加了一味洋金花。”
息肌丸裡面本就有一味麝香仁,對女子身體極有損害,而洋金花可止痛鎮靜,卻是劇毒。
“……爲什麼?”海東青問,她並不是那種抓住美麗不放的女人。
“我怕……他不認得我了,等我到了天神的面前,他還和往日英俊,而我卻和一個老女人一樣,他該嫌棄我了。”黑寡婦說的很嬌俏。
海東青沉默了半響,說:“他永遠也不會嫌棄你。”
“是啊,”黑寡婦一笑,還帶着少女一般的天真與開朗,他轉頭看向海東青,“你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所以我也很喜歡你,你要知道一點,越嬌豔的花朵越有毒,越漂亮的女人越會欺騙。”
黑寡婦看了一眼袂清淺,她似乎發現了海東青對她的一點兒動心,但是袂清淺卻並不是他應該喜歡的女子,他是草原上的海東青,他是大漠之上的明月,他是未來的西域之王,他可以手拿彎刀滿是鮮血,可以醉臥美人膝,可以自由自在,卻唯獨不能愛上一個像袂清淺一樣的女人,那個女人愛不愛花獨醉,連黑寡婦到最後都沒有弄清楚,但是,她如果愛花獨醉,那麼海東青註定是一場無望的愛戀,但是,她如果不愛花獨醉,那麼,那個女人太恐怖……
黑寡婦塞給海東青一個東西:“這個給她,我的寶藏,我要和他在一起逛完所有草原。”
“這是天神在召喚我,說他寂寞了。”
黑寡婦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