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替她擔這份罪責, 而且負責治好她。”
張仲騫在書房坐着久久沒有回話,他並不相信竹子單單只是好心就像幫他這麼多,人總是有慾望的:“你想要什麼?”
“上一任聖女帶回來的那樣東西。”
聖女帶着蠱苗聖物之一逃跑只有幾個人知曉, 其中一個便是竹子, 那只是她爲了躲避蠱苗的追蹤帶出來的剋制蠱毒的聖品, 卻並不怎麼重要。
“只要那個?”
“對。”
竹子再一次回到了那株菩提樹之下, 樹似乎因爲他太久沒有關注而顯得黯淡, 竹子拿出腰間的匕首,劃破了手腕,滴入菩提樹下的土壤裡面, 他的口裡唸唸有詞,不知道唸了多久, 他閉上眼睛。
四周都泛着奇異的香味, 陰冷又鬼魅, 竹子明明閉着眼睛,卻又像看得見路一般, 他沒有撞到任何障礙,直到到達小溪邊才停下腳步,睜開眼睛。
現在正是太陽未出微亮的時刻,四周有很大的霧,十丈之後就只看得見白茫茫一片, 而小溪邊卻意外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五彩斑斕的苗族服飾, 帶着繁複又美麗的銀飾, 她站在那邊, 僅僅是個背影就足夠打動人心。
竹子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不是太激動, 無法用言語表明,而是沒有任何波動,就像在湖邊的人和自己無關緊要一般,時光通常並不是把感情釀得更醇香,而是逐漸磨平我們的每一絲懷念。
“你還記得當初我說的想要一片竹林,要有一條歡快會唱歌的小溪,然後我們在溪邊開一塊田。”她的聲音像風鈴一般清脆悅耳,有構成一段奇妙的樂曲,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停下來聽她講話。
“不必對我用惑音,你知道,沒用的。”竹子清清淡淡的說。
那女子這時候才轉過臉,她的五官豔麗又張揚,美得惑人心神,不管是誰看得第一眼都心神一震,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又帶着苗疆帶有的熱情與風情。可是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看到她的時候不僅不驚歎她的美麗,反而露出失望的神色。
女子朝着竹子走近了,從遠處望着他們就像相互依偎在一起一樣,但是實際上,竹子只能感受到刺骨的涼意,畢竟,她不存在在這個世上,女子好像想要碰一碰他,但是她的手掌卻直接穿了過去,她的目光一剎那變得十分哀泣。
“你就這麼不想讓我再碰碰你?”
這次是竹子出手了,但是他卻直接打開了女子的手,他盯着她,眼神一刻也不轉,仔細看,他的眼神似乎變得更淺,洶涌着怒火:“我說過了,不要做這些,沒用的。”
女子一愣,然後看着他大笑起來,她的動作並不含蓄,她笑得全身都在動,她身上的銀飾也發出了動人的聲音:“爲什麼?因爲你心動了?你第一次心動了?對着的卻並不是我,而是第一踩剛剛認識沒幾天的中原女人!”
“你說什麼!”竹子捏着女子纖細的脖子,但是那只是魂體,她只會覺得不舒服,並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從她和你到菩提樹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的眼神怎麼都騙不了我!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人最能夠理解你的人存在的話,那一定是我!”女子冷笑着回答。
竹子卻鬆了鬆手,似乎因爲她的話語驚呆了。
“那麼你對我呢?我陪你從苗疆到這裡,我一路陪着你走來,好,你雖然不愛我,但是你接受了我,我很高興,你說讓我當你的妻,我高興的快要瘋掉了,就算是因爲這個我死去,我都一點也不後悔,我死去了,你甚至把我的靈魂囚禁了十三年,我看着你一夜白頭,我只有心痛,但是,我想,你肯定也是愛我的,不然你不會爲我做這麼多事情,你說是嗎?”
竹子還沒有從她的話裡面反應過來,女子的身影卻漸漸和竹子的身體重合了,慢慢地融爲一體。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女子從竹子身上彈了出來,他的手裡緊緊握住和張仲騫交換得來的東西,最後收了回去。
“你還是這樣,再三不停勸阻,一意孤行。”竹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冰冷,已經全無情意。
你說你放棄苗疆一路跟着我,但是,這是你一個人的決定,我爲了你的這個決定,一路保護你,做了多少事,你都忘記了嗎?你說我不愛你,我承認,但是我說你是我的妻的時候,難道沒有一點兒的心動嗎?你說我復活你,只是爲了我的執念……竹子心裡無比複雜,他不知道是因爲這麼多年不見,讓他已經不再認識這個人,還是他一直以來就從未認清這個人。
我們之間的恩怨既然已經無法算清,我還不如就這樣送你歸去。
竹子想着,並沒有動作,但是周圍的大霧開始往四周散開,日光越來越明亮,帶着新生和希望的力量。
“你,你真的想讓我死嗎!”女子的聲音已經不見當初的魅惑動人,反而透着惶恐,尖利嚇人。
竹子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陽光滿滿驅散大霧,而女子胡亂抓着,可是什麼東西都抓不住,終於,明媚的日光穿過了女子的身體,女子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她似乎真的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心軟了。
“我詛咒你,生生世世無法得到所愛。”
已經看不到也聽不到女子了,這一次是永遠。
竹子站在小溪邊,努力想着她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人呢?也和現在一樣偏激又狠毒,從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斷地想要攻破他的心裡防線,然後取而代之,好享受這個世界嗎?
不,竹子對她的印象似乎漸漸模糊了,只是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他曾經喜歡過,再他以爲世上也只有這麼一個熱可以打動他的心的時候,她卻死了,於是,竹子想要把她復活,想要把她再一次帶回到身邊,一個人的日子太寂寞,又難捱。
也許是死亡的日子太久,她也變得陰暗起來,竹子想,如果他們處在同意位置不一定會比她好太多,畢竟很久很久以前的她,還是笑靨如花,渾身上下透着愉快,不管是誰,只要看見她的模樣,聽見她的聲音都會覺得一整天都沒有什麼痛苦的事情,什麼事情她都可以給你開解,就像在她清澈的眼睛中,沒有走不過去的坎。
也許正是這個樣子的她,才能打動竹子的心。
空中傳來鳥兒撲打翅膀的聲音,竹子擡頭便看見一隻送信的鴿子,他認識這隻鴿子,這是他特意留下來給張仲騫的,他接過鴿子,看完上面的留話,臉色瞬間變了,他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運起輕功,他身姿之快,幾乎叫人看不清身影,恐怕全武林也只有偷王之王的輕功能做比較了吧。
“你和袂坊主是怎麼了?”陸小鳳來找花獨醉,他總覺得這一次見兩個人,他們之間的氣氛特別奇怪。
花獨醉過了很久纔回答陸小鳳,只是聲音又一些鬱卒:“她不想見我。陸小鳳,你這麼多紅顏知己,難道就沒有一個,一個,一個……”
花獨醉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了,情人?對手?他似乎有點兒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在哪裡了,他們真的是兩個人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嗎?他們更像是兩個小孩,在一場遊戲中誰也不讓誰,而感情卻是最不能當做遊戲的。
陸小鳳看着花獨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在他的眼裡,這兩個人如此般配,只要看着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全世界彷彿都不能夠插足,他很高興他的兩個朋友能夠在一起。
“你準備怎麼做?”
花獨醉一聲不吭,他能怎麼做,這件事,已經毫無退路,從相遇到現在,他有多少次機會可以讓袂清淺和他一道呢,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也許花獨醉是在等袂清淺主動開口,但是終究是等不到了。
上一世,他們是這個樣子,這一世,他們依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