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不能把你怎麼樣, 但是有人能夠對付你。”
陸小鳳把門口的地方讓了出來,竹子看着走出來的那個人愣了,過了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 我的……哥哥。”來人正是竹子的哥哥, 蠱苗現任的族長, 哈丹其。
哈丹其其實是蠱苗的依據俗語, 意思是沒有用的、多餘的, 他從小就在哥哥的光環下長大,哥哥就像是夜空中朗朗的明月,而他則是明月旁邊的一顆星辰, 明月如此美麗,誰又會看到剛好在明月旁邊的星辰, 就算星辰再亮, 也僅僅是星辰而已, 而在明月被遮蓋住的時候,所有的人才注意到這顆星辰是那麼的美麗又璀璨, 只是星辰依舊怕明月在不經意的時候回來,那時候的人們會不會有何以前一樣,只記得明月的皎潔,而忘記了星辰的閃爍。
“沒想到你會過來。”竹子感嘆,在他記憶中的弟弟永遠是畏畏縮縮躲在他的身後, 有時候甚至不敢說話, 沒想到現在成了族長的弟弟真的是長大了。
“我自然要過來, 當年因爲你一己之私, 全武林與蠱苗爲敵, 苗族一族差點遭受滅族之災難,那時候的你又在哪裡?”哈丹其質問着竹子, 竹子閉緊了嘴巴,沒有答話,“阿爹爲了保全蠱苗一脈,死在了最後一戰中,那時候你在哪裡?我擔當起族長的責任,頂着所有苗族族長的壓力,重振蠱苗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哈丹其的每一句問話都那樣嚴苛,但是竹子一句話也答不出來,他就是那麼自私的一個人,因爲他那時候知道,父親一定可以守護住家園,父親的確是守護住了,但是他自己卻死了,之後的他已經無顏再回去。
而哈丹其也有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爲什麼你都已經拋棄了整個蠱苗,但是,還是有人把他拿着和他的哥哥比較,還是會有人在教養自己的子孫的時候嘆息一聲,蠱苗曾經出過那麼一個天資縱橫的人物,甚至有人告訴他,如果他的哥哥回來,族長的位置他必須拱手相讓,憑什麼,這一切都是憑什麼?
“這一次,你又讓武林仇恨的目光全部都移到了蠱苗的身上,如果我不殺了你,蠱苗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圍剿。”
“你說的對,我果然該死,可是,我不能死。”竹子站在那裡,他沒有動,但是仔細看他便可以知道,他全身上下並沒有一絲破綻。
“死與不死,不是由你決定的。”哈丹其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動起手來,他的手指四處彈着,看不清他擺弄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從竹子嚴肅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那東西一定十分厲害,竹子不知道修行的什麼樣子的功法,不僅十分快,而且看多了之後,甚至會產生一絲幻覺。
“如果你只有這點兒功夫,那我就又高看你了。”竹子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的時候,屋內的可以算作是武林高手的人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早已到了那裡,而屋中的身影乃是幻覺。
哈丹其冷笑一聲,只見他把腰間的一個長相奇怪的東西,放在嘴邊吹奏着不知名的曲調,這時候走出了一個奇特的人,姑且還能夠稱作是人吧,依稀還可以看出,以前這應該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她的身上有無數的缺口,但是她並沒有流血,因爲這些缺口已經被植物寄生了,她走過來,生上的花枝搖擺,甚至還掉落這花粉,她的周圍瀰漫着綠色的瘴氣。
“你竟然練了藥人!”竹子看見人走過來,皺着眉頭,藥人必須要以蠱苗中天資不錯的人作爲藥引,先要足足泡七天的藥浴,那藥浴就全身發癢不止,許多人,甚至在泡藥浴的時候受不住,自殺而死,而之後又要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各色蠱蟲的折磨,九九八十一天和各類劇毒植物在一起,最後成功的纔算是藥人。這門功法由於對本族人太過殘忍早已經被廢除了。
“你還認得這個人嗎?”哈丹其問道。
竹子打量了片刻,並沒有認出來:“誰?”
“哈哈哈哈……”哈丹其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是當年老是跟在你身後的白鳳凰啊。”
白鳳凰,白鳳凰,你可知道他早就把你忘記了,他的眼裡從來都看不見任何一個人,偶爾才放進去他的那個未婚妻,白鳳凰,這世界上只有我才最瞭解我的哥哥,他除了自己誰都不愛。白鳳凰你爲什麼這麼傻?
竹子想了一會纔想起來白鳳凰是誰,當初的確是有個長相很可愛的小阿妹,總是跟在他的身後,問東問西,由於她一直從他十歲跟到他十八歲出蠱苗寨子的時候,那時候這個阿妹哭得十分慘。
“你爲什麼這麼對她。”竹子看着哈丹奇十分疑惑,他其實是知道白鳳凰喜歡他的,就像他也知道他家的傻弟弟其實是喜歡白鳳凰的,可是卻一直都不敢開口,只會在白鳳凰跟在她身後的時候,沉默着跟在白鳳凰的身後。
“我這麼對她?你知道是誰害她成這個樣子的嗎?是你!如果說你當初拋棄村子的行爲傷誰傷的最深,第一個是阿爹,第二個便是白鳳凰,她恨你。在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在蠱蟲堆了三十一天了。”哈丹其至今想到他找到白鳳凰的樣子都不由得心悸,白鳳凰是那麼一個愛美的小姑娘,爲了配得上他的哥哥,但是那時候的她全身爬滿了各種各樣的蟲子,她一向保護得很好的肌膚已經不成樣子,她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躺在地上,只有看向哈丹其的眼神能夠傳達出她的憤怒,苗疆的女子都是這般,愛與狠都濃烈得像一把火焰,卻常常把自己燒盡。
哈丹其今天的每句話似乎都踩在竹子的心尖上,竹子沉默不語,早在他當初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了。
哈丹其開始吹奏着曲調,白鳳凰跟着這曲調朝着竹子走了過去,在她還沒有靠近竹子的時候,身上的植物已經率先發動攻擊,她肩上的花朵朝着外面噴射着好像種子一樣的東西,袂清淺注意到,種子下落的地方都冒着白氣,竹子四處躲着,他在尋找突破口一般,藥人通常身上只有一處地方可是治他們於死地,那就是心臟,而爲了保護那顆珍貴的心臟,藥人通常會採取很多種方法,竹子嘗試着揮動着手裡的劍,劍氣打落了一些植物,可是這並沒有對她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屋裡的人卻不大好了,藥人釋放的氣息,已經讓人暈暈沉沉,袂清淺努力保持清醒,想着要出去,遠離戰場纔好。
她剛站起身來,就發覺什麼東西朝着她的面襲過來,袂清淺一回頭就看見一顆種子鑲在了竹子的胸膛,袂清淺只聞到了一股子燒灼的味道,然後看着這顆種子在他的身上迅速地生根發芽,她呆呆地看着竹子,這麼快、這麼容易就結束了?而且還是因爲救她,因爲救她,竹子死去了?直到竹子沒有了力氣摔倒在地上,袂清淺還愣愣地沒有反應過來。
白鳳凰胸口已經被破開,沒有人看到竹子是怎麼出的手,就像是突然爆發出來一樣。
白鳳凰身上的植物開始慢慢枯萎,她的容顏開始慢慢恢復正常,她已經快要死去了,哈丹其單膝跪地抱着她,而就算是哈丹其,他碰到她的雙手也開始發黑。
“我快要死去了,”白鳳凰的聲音很嘶啞,甚至有點兒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她的聲道早已經壞掉了,白鳳凰轉過臉,看了倒在地上的竹子一眼,輕輕笑了,“真好,能和他一起死去。”
白鳳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哈丹其眼眶慢慢溼潤,是的,他也死去了,你也死去了,他身邊的所有人都離他而去,自己本來不應該開心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想的發生了。
按照他想的發生了,竹子未婚妻的死去,阿爹的死去,自己的族長之位,白鳳凰的報復……他從小都是七竅玲瓏心,知道這些人心裡想的是什麼,這件事只有阿爹知道,除了阿爹別人都以爲他只是一個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之下的害羞不說話的廢物。可是阿爹也不喜歡他,覺得他太過於陰暗,白鳳凰也不喜歡他,除了他是竹子弟弟這一個身份,村子裡面的人不喜歡他,覺得他沒有用,可是最後,阿爹死了,被叫做族長的人是他,被人依賴的人是他,這不是應該很開心的事情嗎?
哈丹其抱起白鳳凰,帶着她離開了這裡,果然,中原不是我們的家……
夜。
張仲騫回到了屋子裡面,裡面一片漆黑,張仲騫剛點上燈,可是一道內勁卻把燈再次吹熄了,張仲騫握着腰間的武器,側着耳朵聽着屋裡的動靜,他並沒有感覺到屋內的任何動靜,他慢慢移到裡間,知道看見那個背影的時候,張仲騫才知道這屋裡除了他還有別人,可見此人武功之高,影匿功夫之深。
“你答應我的東西,該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