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袂清淺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她腦袋昏昏沉沉,四肢無力,似乎還沒有恢復過來,她還穿着昨天的衣物,雖然不甚整齊,但是並不凌亂,也沒有什麼血跡。袂清淺皺了皺眉,她刷起自己的袖子,又看其他的地方,出乎意料的,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口,也沒有血跡。
袂清淺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便出門去了。
她依舊在黑寡婦的家裡,而海東青站在院子裡面,他灰色的眼睛看着她,帶着一點兒不自知的迷茫。
袂清淺走過去,問:“黑寡婦呢?”
海東青看着她,他灰色的眼睛顏色很淺,他看着你就像圈住了你,這個男人的確很魅力:“她死了。”
袂清淺沒有出聲,也沒有動,這件事在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預見。
那晚就像最後的儀式一般。
“這個,是她給你的,”海東青遞給她的正是一個小瓶子,“這是,那個男人骨灰的一部分,她隨身都帶着,還要請你幫個忙。”
黑寡婦的寶藏,果然不是最有價值的東西,她最珍貴的東西。
袂清淺擡頭看着海東青,她能夠發現海東青眼睛深處的悲傷,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因爲她知道黑寡婦的死和她有莫大的關係。那個女人原本就在她愛的男人死的時候,就已經接近崩潰,而當另外一份愛放在她面前的時候,讓她不斷想起,當年的點點滴滴,不管愛情的苦澀是不是一樣的,但是甜蜜卻終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相視一笑、抑或一聲低語、甚至是偶爾的吵架,也許黑寡婦註定地區,但她一定是加速她死亡的原因。
“她想要和那個男人舉行火葬。”
火葬,並不是現在人們常常選擇的方式,除了高僧圓寂,基本上很少人選擇這種葬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入土爲安,《周禮》也有記載“衆生必死,死必歸土”,雖然少數民族已經有了這種葬法,卻很少人使用。但對於黑寡婦,這是兩個人最夠能交纏在一起的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許是死後,最浪漫的一件事。
“嗯。”袂清淺握着這個瓶子,視線向下垂,遮住了一切神色的變化,她覺得手裡的瓶子很燙手。
袂清淺的辦法無疑很好,那樣一個危險又以自我爲中心的女人,只有抓住她心裡唯一的那一處軟肋,才能讓她動搖,不管她信不信自己愛不愛花獨醉,只要,只要她動搖了,袂清淺總是有方法讓她交出來寶物的。
在海東青提出那三個要求的時候,袂清淺就不能不多做一些打算。
就像黑寡婦這件事。
就像她已經懷疑海東青就是第二樣東西的主人,西域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玉羅剎的左膀右臂,也許,就是玉羅剎派來的這個人。但是,以靜制動才爲上策,既然你不告訴我,我就裝作不知道,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你纔會認爲我的接近是沒有一點兒的雜質的,而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早已經爲時已晚,人心,是最難控制,卻又最有用的東西。
其實,說是讓袂清淺幫忙,但是絕大部分事情還是海東青做的,畢竟,他是這裡的人。
柴火也是上好的,甚至,透露出一點兒的香氣,爲了容易點燃,上面還淋了油,不過也透着一股香氣。這裡沒有什麼漂亮的花朵,袂清淺便要海東青找來紅色的絲綢鋪在上面,有如雲霧,黑寡婦躺在上面,她還是一席紅衣,面如桃花,她眉眼如此年輕,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年過四十的人。
海東青把火把遞給她,袂清淺接過火把,走到了黑寡婦之前了,她看火焰這火焰驀然跳起來,跳的老高老高,很快的就點着了木柴,火焰慢慢吞噬者她美麗的身軀……
袂清淺退在一旁,突然聽見海東青的聲音:“你說,她會快樂嗎?”
人死了哪裡來的快樂。
“她會在你們的天神那裡遇見她想要見到的人。”
袂清淺沒有看着海東青,她只是盯着黑寡婦,她黑亮的眼睛也被反射出美麗的光芒,海東青看着她。
其實,對這樣子的袂清淺很容易產生好感,她身姿輕盈窈窕,她模樣美麗婉約,她性子堅強倔強又格外引人憐惜,海東青不知道是因爲對她有好感,才產生這麼多的優點,還是因爲這些優點才喜歡她。
海東青並不是一個無知的少年,他手上的人命也不可計數。
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父親的信任的隨從帶到遠離西域總壇的這裡,他們教會了他一身武學,還有強者爲尊的信條,父親不愛母親,他知道,父親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夠繼承他的後業,而且如果可能的話,海東青相信,他想要自己永生永世地掌握着權利,就像歷史上的那麼多的帝王一樣,在晚年的時候,在死亡慢慢靠近的時候,又有哪個君王捨得放下權利,長生不老從來都是上位者的夢想。
他長在這個可以稱作邊陲小鎮的地方,陪伴他長大的便是這裡的人,其中對他影響最深的便是閻大娘的愛人,他看着他們的相處而成長,就算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他,你是不可以愛上任何一個女人的,因爲你的身份不允許,但是,美好的事物總是讓人格外向往,就算知道那東西於自己可能是□□。
而袂清淺的到來,就在那樣一個時機,到來了那樣一個人,她似乎愛這花獨醉,甚至爲了他不惜自己的生命,海東青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爲袂清淺而心動了,還是因爲袂清淺的那一份執着心動了。
袂清淺轉過頭來,望向海東青,她的一半臉印着紅紅的火光,她的眼睛也亮閃閃地發亮:“我聽說,這裡有個祭祀,你帶着一壺水進入沙漠,在沙漠裡面呆滿十天,你的聲音將被天神聽到,然後舉行慶典,那麼,你所求的就一定就會實現。這就是第三樣東西,我猜的對嗎?”
袂清淺眨了眨眼睛,但是海東青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你知道沙漠有多麼危險嗎?流沙、沙塵、烈日,你甚至沒有食物!”
“但是我仍然要去。”袂清淺回答得很堅定。
海東青這時候恨極了她的固執:“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