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金九齡就到了他的師兄苦瓜大師那裡,打了聲招呼之後便等在了來寺廟的一條路上,這條路平時人走的不多,但是卻是七秀坊到這裡的必經之路。
日頭漸漸偏西,金九齡皺了皺眉,他已許久不等人了,又站了一會,他聽到了遠處馬車輪子的聲音,他看見馬車的簾子動了一下,不一會,便停在了他面前。
金九齡心裡不知道怎麼的有些忐忑,他等的是出了名的美人,但江湖上還沒人見過,他心裡總是有些期待但又怕落空,就像害怕好不容易到手的古玩回去突然發現有瑕疵。
馬車上先下來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模樣年紀應該才七八歲,但許是因爲從小的訓練,已然可以看出日後身姿窈窕,那女孩的眉目也十分秀麗,行事做派帶着和江湖人不同的大家閨秀的氣派。
之後馬車上下來的一人,連見慣了各色美人的金九齡也愣神了,下來的人五官精緻出挑,尤其是她的眼睛,比起一般中原人要深邃,看着你的時候,目光即冷又勾人,一身月白色的長衣,上面用銀線繡着花樣,十分精細,微微錯開的衣領,露出一點點嫩白的肌膚和鎖骨,帶着獨有的風情與矜持。
“勞煩金總管等着了。”
金九齡覺得她一笑,眉間鮮紅的梅花就好像要綻開了一樣:“哪裡,坊主到的剛剛好。”
兩個人並排走着,金九齡是個很健談的人,知識淵博,天南地北、天文地理他都可以說一說,而且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葉芷青跟在兩人的後面,豎着耳朵聽着,她這幾天也不問東問西了,她開始學會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思考、然後付出行動。
同袂清淺一起的這個男人十分英俊,看得出平時保養的也好,看着不像這些天見到的江湖人,反倒像以往見的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葉芷青知道這個人叫做金九齡,曾經是六扇門有名的捕頭,現在是平南王府的總管,認穴打穴的功夫很有名,而且擅長金石古玩、精於相馬。她想到袂清淺昨天同她說起這個男人的話——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進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車,他絕不去坐。
暮色照着竹林,落下斑駁的影子和橘色的光,遠處還有悠遠的鐘聲,金九齡帶着袂清淺兩人穿過竹林,來到一間禪房前,隔着竹簾,也能聞到誘人的香氣,勾的人食慾大起。袂清淺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從禪房裡面傳出來。
“他並沒有要你管這件事,你何必自作多情。”
“他沒有?”這聲音的主人似乎沒反應過來地一愣。
然後袂清淺身邊的男人就掀起了簾子,聲音裡還透着一股笑意:“我真的沒有。”
“這位便是前段時間聲名遠揚的七秀坊坊主袂清淺?”陸小鳳看見跟着金九齡進來的少女說,他雖然用的是問句,但是語氣很肯定。
“果然,天下美女都逃不出你陸小鳳的眼睛,”金九齡調笑了一句,又向袂清淺介紹在座的各位,“這位是黃山古鬆居士,號稱圍棋第一、詩酒第二、劍法第三的木道人,江南花家七子花滿樓,這個滿身臭泥的是陸小鳳。”
“袂清淺見過各位前輩。”袂清淺行的是江湖禮節,不諂媚、不高傲。
“金九齡,你不是在查案子嗎,怎麼還帶着這般美人?”陸小鳳似乎對這個介紹不滿意,語氣也帶着點不爽利。
金九齡也不在意,回答說:“你若也來查案子,自然也會有美人相隨。”
談到那案子,木道人語氣也帶着點嘆息:“據說那人不但盜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還有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一個月之間,就單槍匹馬做了六七十件大案,真是出盡風頭。”
陸小鳳倒是好奇另外一點:“他真在王府庫房繡花?”
金九齡點點頭,回答說:“江重威進去的時候,他就正在裡面繡這朵花。”
這時候反倒是袂清淺問出聲:“據我所知王府寶庫,警戒森嚴,江重威的鐵掌硬功東南第一,他是怎麼盜走的?”
金九齡苦笑道:“江重威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在裡面了,而且他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陸小鳳這時倒有點吃驚:“別的線索呢?”
金九齡搖了搖頭:“只知道他是個在熱天還穿着件大棉襖、滿臉大鬍子的男人,不但會繡花,而且繡得很不錯,不過最擅長的恐怕是繡瞎子。”
“照這麼看來,能找到這個繡花大盜,放眼天下,也許只有一個。”袂清淺說着,滿屋子的人好奇起來,還有人偷偷打量着陸小鳳。
陸小鳳眼睛一亮,問:“誰?”
“司空摘星。”
“爲什麼是他?!”陸小鳳大聲問出來,他原本以爲會聽到自己的名字,反倒聽見了現在最不想聽到的人的名字,要知道陸小鳳剛剛和司空摘星打賭翻跟頭輸了,結果給他挖了六百八十條蚯蚓。
金九齡聽到袂清淺的話,看了她一眼,金九齡原本也是想用司空摘星激陸小鳳出馬,沒想到被人搶先說了,是巧合還是知道了什麼?
袂清淺卻不管別人怎麼想,繼續說:“司空摘星號稱偷王之王,是江湖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世上若只有一個人能查出那繡花大盜是怎麼進入王府寶庫的,這個人一定是司空摘星。”
陸小鳳更加生氣了,他直接跳起來,指着自己的鼻子,大聲問:“我,你爲什麼不能找我?”
袂清淺蛾眉輕顰,彷彿是在擔心陸小鳳一樣:“這件案子太棘手,你……”
金九齡看準時機,便補了一句:“我賭你破不了這件案子。”
被美人小瞧,陸小鳳腦袋一熱、一拍桌子:“好,隨便你要賭什麼,我都跟你賭了!”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別人在笑。他突然想起來,就在金九齡剛剛進來的時候,他才說過,他不想管這件案子。
木道人微微一笑:“請將不如激將,這句話倒真是一點也不錯。”
到了晚間,宴席已經散了,雲房裡只剩下五個人——金九齡、陸小鳳、花滿樓、袂清淺和葉芷青。
陸小鳳接過金九齡遞過來繡着黑牡丹的紅緞子,看了半晌,忽然開口:“向他這樣滴水不漏的大盜,怎麼會是突然出現的。我想他一定是故意裝上大鬍子,穿上大棉襖,坐在路上繡花,爲的就是要將別人的注意力引開,就不會注意到他別的地方了!”
花滿樓開口說:“一個人的僞裝無論多麼好,多少總有些破綻要露出來的,常漫天他們也許沒有注意到,也許雖然注意到,卻又疏忽了。”
金九齡點頭贊同:“很可能。”
陸小鳳想到花滿樓那個因爲金鵬王朝的事特意找他談心的好哥哥,面色有些艱難,轉過頭來問:“你件事你也想管?”
花滿樓笑了笑,面色雖然還是帶着笑,但是總讓人覺得他還是有些不高興:“莫忘記我也是瞎子,瞎子的事我怎麼能不管?”
陸小鳳咳嗽了兩聲,想了想:“好,我們分頭辦事,你們兩個去找常漫天和江重威。”
金九齡又問:“那你呢?”
陸小鳳將手裡的紅緞子藏在懷裡:“我要把這樣東西帶走,去找一個人。”
袂清淺看着陸小鳳突然說:“我也和你去。”
“你和我去幹什麼?”陸小鳳皺了皺眉,他是要去找薛冰,帶着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還不知道那隻母老虎會鬧成什麼樣子,再則這件事並不安全,陸小鳳道現在也弄不清爲什麼金九齡要帶着袂清淺到這裡來。
金九齡見狀解釋:“是聖上讓坊主協助我查尋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