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憶兮蹙眉，腦海裡突然冒出這一個詞……來世。
有些怪異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年歲本也不小，可這個詞到像是跟人許下難得的姻緣，聽着也有些彆扭。
而金生顯然猜出她所想，卻也咯咯笑道：“別想太多，是金銀的金，生財的生，我是家中長子，父母便希望我財源滾滾，生生不息。”
“哈哈，你父母對你的期望到不小。”饒是憶兮亦被這話逗笑，卻也道：“我叫餘意。”
“妤將軍的妤？”
憶兮亦是一愣，卻也搖頭道：“不，年年有餘的餘。”
金生到沒怎麼在意，卻也有幾分試探道：“這醫術是從小就學的嗎？我看你年紀不小，手法到還熟練。”
果然又是這些問題。“家父會一些醫術，我便會一些了。”
憶兮亦不打算多言，舉步便也朝前走着，到處都有屍體和傷員，而她卻找不到她剛剛的隊伍。
“不必找了，在那裡。”金生顯然知曉她的目的般，隨意的拍打着身上的雪跡，卻也滿不在乎的開口。
憶兮有幾分疑惑，卻也隨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男子匍匐在地上，身上亦中了不少箭，血染白雪，而另一邊，一人卻是癱坐在一塊碎石上，脖頸的血已然流盡，到死都是睜着眼的。
憶兮呆愣的站在原處，背脊亦有些涼，她記得這兩個人，之前他們還問過此次行軍的目的地，而現在目的地還未到，他們卻只能埋骨他處。
“我之前便說過，不必在意去的地方，因爲不管去何處，我們要做的和能做的，除了殺敵，就是被敵殺，而要殺敵的前提，是保證自己不能死，很顯然，他們沒做到，所以這結局，是遲早的事。”
整理着自己的包袱，金生亦隨意的搭在肩頭，雖年紀不小，卻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似不管何事在他眼中，都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憶兮娥眉一蹙，轉過眸，對上那上不以爲意的眼，亦有些慍色。“他們不該是你的戰友嗎？他們即已犧牲，你又何必說這番話。”
若是之前她未怪罪他之前打算殺那傷員的舉動，這話她確實不能忍的。
戰場殺敵，犧牲的確難免，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所有人都該被尊重。
那人到不以爲意，掃了一眼憶兮，卻也道：“什麼話？嫌我說的話過分？還是說你在教我憐憫，若是過分，我只能說那是事實，若是憐憫，那我也不介意再多說一句，戰場之上，最不需要的便是憐憫。”
說着，便也毫不在意的朝前走去。
“既然如此，那你剛剛又何必救我？又爲何要舉刀去殺那個人？”
“救你？”那人腳步微停，黝黑的容顏緩緩轉過身，卻也道：“救人的事我尚無那興趣，若說原因，我只是見不慣太蠢的人擺了，尤其是在眼前，你若不提我到忘了，你下次若還要找死，便不要在我眼前了，最好離我的視線遠一些。”
說着，卻也舉步朝前走去。
憶兮愣在原處，有些惱，可更多的卻是無盡的寒，這北風似乎越來越冷了。
寒風呼嘯，一匹駿馬之前，一男子負手立於一處，黑色鎧甲在碧空反射出攝人寒光。
他周身的殺伐之氣並未完全退下，靜立原處，峻拔身姿，清越凌雲。
“將軍。”一玄衣之人款步走了過來，精明的眸子卻未因數日來的疲憊消減幾分。
凜未回頭，卻也知曉來人是誰。“如何了？”
“探子來報，岄西守將昨夜被匈奴暗殺，此刻鎮守的是岄西的副將尹林，城內氣氛到還算正常，只是……”
冷蕭亦沉聲開口，他不知道尊主爲何讓自己在郢霧軍中隱忍多年，而此刻卻要做一個郢霧將軍的副將，最主要的是，尊上對他極爲在意。
凜依舊未轉身，低沉的聲音卻也道：“只是什麼？”
“只是城內的佈防有些怪異，岄西關本也是一道險關，尤其是北面，更是一道天險，可偏生哪裡佈防最終，而東南方向佈防極爲薄弱。”
這隻能說明兩個原因，一個是那副將只是針對正前方的匈奴，未曾想過敵人會從東邊繞路而來，而另一原因便是故意如此的。
若是如此，那岄西關的人便不能全信了。
“點算清楚了嗎？傷亡情況如何？”眸光半掩，幽黑如冰潭，深不可測。
“匈奴人已全部清算，只有三千人，看樣子只是先行軍，已全部絞殺。”冷蕭亦開口道。
“我軍呢？”
“匈奴出現時，是正好撞見之後的部隊的，那裡多爲新軍，加之本也是疲勞之軀，亦有不小傷亡，不過暫已穩定，亦有軍醫過去。”
凜不再說話，順着常山望去，雪霧中，亦隱隱看到一座城池。“那便是岄西了。”
“是，若現在趕路，不出兩個時辰，便能趕到。”冷蕭亦道。
傲然上馬，凜面色冷然的騎坐在馬背上，雙目如鷹阜般審視着前方，嘴脣輕抿，如墨的眸帶着冷硬的鐸芒。 “出發吧！”
“是。”
大軍到達岄西的時候，已是黃昏十分，岄西關的將士本也有些疑慮，可一封聖旨足以說明他們的身份。
副將尹林更是惶惶來接，他之前並未接到有什麼大軍要來岄西的消息，怎麼這大軍都兵臨城下了。
凜縱然馬上，領軍進城。
“末將恭迎將軍。”尹林亦是拱手迎接，對這位將軍他也是聽說了幾分，其實凜的官職並不比他大多少，同爲四品，他不過是從四品罷了，而自己便要聽命與他。
更讓人不甘的卻是，他不過是車騎將軍府上的奴隸出身。卻得皇上重用，一個越騎校尉，便能統領數萬大軍，這是在郢霧絕無僅有的。
可便是不甘，表面功夫卻還是要的，畢竟是皇上親自派來。
凜掃過眼前的人一眼，一襲玄衣鎧甲，到也生的魁梧，卻也不過一眼罷了，之後再未在意，打馬朝着前走去，至一高臺處，卻也翻身下馬，款步朝那高臺走去，尹林和冷笑皆跟其身後。
此處因高度適中，視野極爲寬廣，而凜並未打算放過觀察這岄西關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岄西關的確是一道天然屏障，奇峰峻嶺，絕壁深溝，這西北四十里皆傍山崖，關隘極其險要，四處皆是高崖下峽道，僅僅只容得一匹馬經過，易守難攻，大軍若想從此過，難之又難。
也難怪匈奴不直接從北面直攻過來，從北面過來絕無可能，可從常山過來，那便大不一樣了。
而看過這佈防過後，凜低沉的聲音卻也傳來。“這佈防是何人佈置的？”
對於凜的態度，尹林到是有些惱的，只感覺眼前的人不過是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初出茅廬的小子，什麼都不懂，卻也敢在此指手畫腳。
“回將軍，是末將佈置。”
“哦？尹將軍難道不知，這北面有天險做屏障嗎？”
那尹林亦是冷哼，只當他什麼都不懂，可語氣中卻無什麼變化。“將軍有所不知，這北面雖是天險，可穿過沙漠便是匈奴的地盤，這漠北的匈奴極爲陰險狡詐，北面佈防自然要重些。”
“的確該如此。”
凜亦冷言，尹林亦有幾分得意，看着下面進城的將士越來越多，而後面進的卻像是負了傷的，不是被人攙扶，便是被人擡進來，尹林微微蹙眉，卻也道：“將軍……這是……”
凜緩緩轉過身，亦看見底下的聲，卻也道：“無事，路徑常山的時候與匈奴廝殺了一場。”
“常山……”尹林亦是一驚，面色已有些變化。
凜不再說話，到是冷笑道：“常山離此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將軍不會連這些戰報都不收集的吧！”
尹林面色亦白了幾分，他雖知曉匈奴攻擊了東邊的城池，可翼州、遼州離岄西關卻有兩三日的距離，若匈奴真要從那邊繞過來……尹林越想越是發寒。
凜卻不打算多言。“李將軍呢？”
尹林到沒了之前的傲然，卻也低頭抱拳道：“回將軍，昨日李將軍被匈奴之人刺殺，不幸殞命。”
凜到不以爲然。“且不說這險關和佈防匈奴人不能輕易進來，但是李將軍鎮守邊關數十年，又豈是那般容易被刺殺的，你又憑什麼說他是被匈奴人刺殺的？”
“回將軍，李將軍是胸口中刀，而兇器是一把月牙彎刀，就這樣插在他胸口的，這種彎刀我軍不善使用，乃是匈奴的武器，而且那裡留了一封書信，信中書寫，亦是匈奴人的文字。”尹林亦解釋道。
匈奴人的彎刀和文字，凜如深潭的眸收緊了幾分，若是如此，只要是郢霧的人看見，任何人都會聯想到匈奴吧！緩緩轉身，看着眼前的險關，思緒亦複雜了不少。
而高臺下，一抹玄衣亦靜靜站在原處，看着高臺之上那抹黑甲之人，有些乾裂的嘴角亦勾起淡淡一笑，似欣慰，似感傷。
凜就該這樣的，站於高處，指點江山，運籌帷幄。
“列隊！說你呢？連隊伍都站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