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馬車內,憶兮有幾分彆扭,朝邊上挪了挪,視線卻也有意無意的看着馬車另一端的人。
她以前只以爲夜梓珏的馬車只是精緻,現在看來,卻是精細了,且不說後面有專門供輪椅上來的車道,連上面的空間擺設亦是極其方便他使用的。
早知曉古代能工巧匠多,現在卻還是有幾分驚歎的。
撩開車簾看着外間越漸慌涼的路道,雖有些疑惑,但終究還是未問出口。
未曾想夜梓珏說話還真算話,查案竟還真把自己帶上了。
“鹽運使秦裕無故失蹤,鹽場是他最後去的地方。”輕飄飄的聲音自夜梓珏口中傳來,憶兮一頓,松下車簾,神情到比之前要平靜不少。
“即是鹽場,爲何要帶上我。”
“那裡是最近剛剛開採的鹽礦,出事的可能性很大,帶上你自是要你去檢查的。”夜梓珏說的理所當然。
憶兮未再說話,直覺上次言明之後,憶兮亦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而對這個九皇子,亦多了幾分警惕。
久久,馬車亦到了鹽場,憶兮自行下了馬車,夜梓珏亦緩緩下來。
鹽場之外有不少京畿司的人,而跪在地上的卻多半是戶部的人和鹽礦的礦工。
車輪行走在並不平整的路道上,發出獨特的聲音,亦像是地獄的催魂之聲。
衆人屏息低垂着頭,鹽場的主事魯進跪在了最前面。
魯進一直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直至眼簾中出現了一雙赤玉履靴,撐在地上的手亦不由有些顫抖。
“下、小人見過珏王殿下。”魯進聲音顫抖,要知道鹽場出事,他們的腦袋已經別在了腰上,更何況來查案的,還是珏王殿下。
夜梓珏並不看他,只道:“鹽礦在何處?”
輕飄飄的聲音從腦袋上傳來,涼薄入骨。
魯進口齒不清,連聲應下。“小人、小人這便帶路。”
說罷,忙不迭爬身起來,卻不想正瞧見一白衣女子,雖愣,卻也不敢多言,忙道:“殿下……請。”
車輪輕移,憶兮亦跟在其後,這主事這模樣倒也不奇怪,畢竟夜梓珏給人的感覺太過陰冷邪魅,加之那雙眼,又有幾個人能受的?
視線流轉,這鹽場很大,到處都是坵盤,露堆和鹽倉,直到遇到一個礦洞,這才停下。
“王、王爺,這裡間比較暗……”
而顯然夜梓珏並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冷聲道了一句。“沫非。”
卻也見一青衣男子迎了上去,恭敬推過輪椅,卻也朝裡間走去。
其他人自也不敢多停留。
憶兮緩步走着,這是鹽礦,也不允許有多少火光,礦道還算寬敞,只是越往裡走越窄。
直到沒有了路。
“這裡就是這樣嗎?”這次開口的卻是憶兮。
那主事微愣,看了一眼憶兮,卻也知曉不是尋常之人,拱手道:“這原本就是礦壁。”
憶兮蹙眉,緩步上前,手指觸碰了那灰白色的礦壁,送到口中,又檢查了其他地方的幾處,眼神亦收緊了幾分。
“的確是鹽,這幾日鹽商領取的鹽皆是從這裡來的嗎?”
魯進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王爺,卻也淡淡開口。“皇城中的鹽的確都是從這裡取的。”
眉心微蹙,憶兮卻也道:“這裡的鹽並沒什麼問題。”
夜梓珏神情不辨,嘴角勾起一抹冷邪,薄脣輕啓,卻也只吐了一個字。“砸。”
砸?砸什麼?憶兮還未反應過來,卻也見沫非抱拳應了一聲是,便也令人拿了工具過來,對着一旁的礦壁便要砸下去。
“王、王爺,這是官鹽,還未經開採,不能砸的。”魯進亦是一愣,雖然害怕,但官鹽出事他也免不了責。
“砸!”而沫非的一聲令下,鐵錘便也應聲而落,大片大片的礦石便也落下,而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泛着鏽色的鐵門。
魯進亦是一驚,不可置疑的開口。“這……這怎麼會有鐵門呢?”
夜梓珏嘴角擒住一抹涼意。“或許,還有更奇怪的也不一定。”
憶兮看着眼前的人,他從進來便察覺那片礦壁不一樣嗎?
而京畿司的人顯然各個都是人才,不久變也將鐵門砸的變形鬆動,其中一人款步上前,撩開衣襬便也向那鐵門踢去。
只瞬間,那鐵門便也脫離了牆壁,飛向裡間,鹽塵飛揚,憶兮亦不由退了退。
“噗……”憶兮無語,手不停的揚着,這是鹽礦啊!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可還沒鎮定下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便也撲鼻而來。
心下一沉,憶兮卻也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副使大人!”最先開口的是那主事,滿臉的不可置疑加害怕。
夜梓珏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到是憶兮快步靠近,這裡似一個礦石造的一個辦公地,桌椅齊全,只是桌案上卻趴着一個人,脖頸有明顯的血痕,殷虹的血沿着桌案流淌在了地上。
憶兮探上那人脖頸,收回手指,卻也淡淡搖頭。“已經死了。”
“怎……怎麼可能……”魯進神色煞白,腳步亦有些踉蹌的往後退着。
“看樣子,是昨晚死的。”憶兮仔細檢查了一下,觸碰到他的手臂時亦是一愣,微微蹙眉,卻也移開他搭在桌上的手臂,神色微緊,卻也道:“有字。”
桌上,是由血寫的兩個顫顫巍巍的血字,雖然鹽字少了一半,但私字卻是完整的。“私……鹽……”
夜梓珏眼神冷了幾分,魯進更是跌坐在地上,臉上的怕意未減半分。“副使大人……”
憶兮看着那跌坐在地上的人,道:“秦裕去了何處?”
看他之前的樣子,這密室他並不知曉,能夠知道這裡的,應該只有那鹽運使秦裕了,而能在這裡殺人的人,也最有可能是他。
“我、我不知道。”魯進臉色煞白,亦搖了搖頭。“自毒鹽案出後,我們都未見過秦大人……”
“你最好好想想,之前他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者說有什麼反常的舉動?”不可能一點線索都不留下。
那魯進神情亦有些緊張,似也在努力回想。“那是三天前的事了,那日本也是按例報當日採鹽的情況,可卻不想聽到秦大人和副使大人正在爭吵什麼,我雖奇怪,卻也不敢多言什麼。”
“你可聽到什麼嗎?”三天前,那便是發現毒鹽案的前一天嗎?
魯進搖了搖頭。“我只是管事,大人們的事哪裡敢多過問……”
“那三天前出了何事嗎?”都是身爲督察的官員,吵架的原因自也不會多。
魯進聞言亦是一愣,額間更是冒出冷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還隱瞞了什麼?”
魯進背脊一顫,卻也猛的跪在地上,朝夜梓珏磕着頭,焦急道:“王爺饒命,此事,此事真與小人無關啊!”
“說。”夜梓珏薄涼開口,眼底亦浮現出一抹殺意。
魯進緩緩直起身,視線飄忽,卻也道:“三天前,秦大人亦悄悄運了一批鹽來,可具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小人當真是不清楚啊!”
“什麼?”憶兮一驚。
夜梓珏眸光亦是一凜,血腥開口。“官鹽何其重要,你竟任由秦裕隨意進鹽,現在卻說什麼不知道嗎?”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人雖是這鹽場的主事,可並無官銜,怎敢有違秦大人……”
那主事猛的磕着頭,眼見額頭都破了皮,憶兮眉心微蹙,難道他當真不知道?
“那鹽現在何處?”不管他知不知曉,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查到毒鹽的源頭,至於其他的事,是夜梓珏的。
“在鹽倉內。”魯進亦是回答倒。
憶兮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卻也意識到什麼,對着面前的紫衣之人行了禮,卻也道:“王爺,可否容許我查一下鹽倉。”
無論如何,人家怎麼也是王爺,場面功夫還是要有的,更何況這夜梓珏非常人,讓人捉摸不透,萬一一不小心得罪他,又悄悄報復咋辦。
“一起。”這次夜梓珏到也回答的平靜,沫非聞言,卻也推着夜梓珏緩步朝外面走去。
憶兮跟上去,剛要詢問那屍體怎麼辦,卻也見京畿司的人自行上前處理去了。
心中有幾分佩服,不愧是京畿司的人,根本不用吩咐就能知曉哪些是自己該做的。
出了鹽礦,外間又是一片清明,不愧是國有企業,這鹽礦每一處都是僅僅有條的,魯進打開鹽倉,卻也道:“都在這裡了。”
憶兮緩步上前,握了一些鹽在手中,仔細辨別了許久,隨即償了一些,再檢查了別的,眼眸亦不由收緊。
緩緩站起身,卻也道:“這鹽摻了東西的吧!”
魯進一頓,神情亦有些緊張,看了一眼夜梓珏,這才道:“是……是那些運回來的鹽。”
“我知道,那些不是鹽,或者說並非可以食用的鹽,這應該就是城中百姓中毒的原因了。”亞硝酸鹽,中毒率極高,可這些鹽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魯進頭低的很低,夜梓珏亦眼眸收緊,憶兮卻道:“這是人爲提取的,雖有可能是誤當做食用鹽販賣,但依舊推脫不了責任,更何況是私鹽。”
“姑……姑娘,小人真的不知道這些是私鹽啊!”
“將這些鹽全部處理,沫非,礦上的所有人全部帶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