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帶着林迢飛了多時,視野裡出現一片一望無際的桃園,桃花灼灼,落英繽紛,本來是極其唯美的光景,但是每棵桃樹旁都立着一塊墓碑,墓碑上青苔橫布,小草叢生,荒蕪不堪,但那份詭異感不減反增。
林迢想起了白衣人說過的“桃花墓林”,看來這裡就是桃花墓林了。
白衣人左手拎着林迢,徐徐降落,右手忽然捂住口鼻,劇烈咳嗽了一聲,儘管他極力捂着,鮮紅的血液還是從他手掌裡飛濺出來,灑在空中,造成一種極其驚人的視覺效果。
鮮血灑在桃花上,還真有那麼點“血濺桃花”的美感,但是林迢欣賞不起來,臉上連一個表情也沒有,白衣人回眼看了看她,那眼神的意思好像在藐視她,說即使我受傷了你也別覺得就能從我手裡逃脫。
白衣人降到地面上,林迢腳踩在地上才發現林中桃樹都很高大,在高處還不覺得,但是一到地面,立刻發現它們三五成羣,樹枝相交,繁密得好像能遮住天空,而那絢爛的桃花用“花海”二字形容也絕不過分。
林迢想,不管什麼人,若是走進這片桃林中,恐怕都會迷路。
但是白衣人像是對桃林方位瞭如指掌,他帶林迢在桃林中走了百來步,忽地停了下來,林迢看見他雙手緊貼一方墓碑,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墓碑竟然往右旋轉了一圈,露出了一個容許成年人通過的洞穴!
林迢這時哪還有不清楚的,白衣人對桃林如此熟悉,這裡絕對就是他的老巢,沒想到他的老巢在一個墓碑下面!
白衣人似是累了,將林迢往前一拋,拋向洞穴,林迢在空中翻滾了一下,掉到洞穴裡,在迅速下落中林迢想起了輕功這個東西,也幸好想起,不然跌到地面她就要摔成八瓣了。
待她站到地上,白衣人也立刻跳了進來,然後按了牆上一個機關,頭頂的光亮消失了,想是墓門被合上了。
白衣人往前走去,林迢看他不說話,但也知道這是讓她跟上的意思,走之前她回頭打量了一眼牆上那個開關。
洞穴內部十分寬敞,林迢走着走着,忽聽白衣人吩咐道:“點蠟燭。”
林迢不敢反抗,把沿路的燭臺都點亮了,一路點到洞穴深處的房間,房間就像地面的民居一樣,既有桌椅,也有牀,待她把燭臺放到白衣人座位旁的桌子上時,白衣人說話了:“知道爲什麼留你一命嗎?”
林迢說:“因爲萬方等人還會來找你,你要拿我當人質。”
白衣人勾脣笑了一下:“我的地盤,他們輕易進不來,留你是爲了治我的傷。”
林迢不解他是何意,誰知下一刻白衣人忽然掣住她的右臂,一拽,就把林迢肩膀拽得脫臼了。
林迢連憤怒和驚訝的表情都沒能做出來,只覺得眼前這人太兇殘了。
白衣人笑了笑:“別動,待會兒給你復位,動了有你好受的。”
白衣人從袖中甩出一根蠶絲一樣的東西,纏住林迢的右臂,林迢胳膊上的布料頃刻間四分五裂,不知道“蠶絲”的破壞力爲何這樣驚人。
白衣人將這根堅韌的絲的另一端纏在自己胳膊上,用手拽了拽,轉眼,林迢就見整根白絲變成了血色,她還在想這是怎麼回事呢,就見自己被絲纏住的胳膊開始流血,一滴一滴的血液順着胳膊肘滴到地上。
“雖然有點浪費,但是現在也沒辦法了。”白衣人說着,閉上了眼睛,直接開始運功療傷。
林迢根本不知道他療傷的原理是什麼,但很顯然,對方藉助了自己的血液,林迢覺得這門功夫真是邪門。
白衣人療傷之時毫不避嫌,一拉扯,上半身的衣服就全部崩裂了,赤|裸着上身,坐在林迢面前,不覺得難爲情,林迢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她看白衣人閉了眼,自己也沒挪開眼去,而是認真打量了他一番。
白衣人額頭沁出汗珠,表情凝重,看着很正經,但是林迢知道這只是假象,這個人不正經起來能做出很多超出常人預料的事情。
他腰腹間有一個掌印,帶着赤色,估計這就是打得他吐血的那掌。
除此之外,他身上有刀槍所致的無數個疤痕,都是淡淡的,點綴在皮膚上,並不難看,林迢有一刻晃了神。
她這才發現自己露骨地盯着一個男人——一個敵人的身體,趕忙挪開眼去。
她掃視屋中,覺得這裡雖然寬敞,但是仍然十分簡陋,長期住在這裡,沒有陽光和新鮮空氣還是次要的,光是食物就不知道怎麼籌措,一直吃乾糧是很要命的。 Www▪ ⓣⓣⓚⓐⓝ▪ ¢O
但是就像白衣人所說的,這裡很安全。桃林中的墓碑有千千萬,只有這裡是大本營,敵人要怎麼找?
想了半天,林迢又把目光放到白衣人臉上,她發現對方正痛苦地皺着眉。
過了不知多久,林迢都等得百無聊賴了,被拽脫臼的胳膊從一開始就不感覺到疼,所以她像沒事兒人一樣等着,直到白衣人再度睜開了眼睛。
白衣人雙目清亮有神,又堅定無比,他看到林迢在看他,說:“你倒挺識相的,真的沒動一下,這次血療效果很好,不過我也一不小心多吸了你一點血,你不要介意。”
白衣人拉開“血絲”,林迢的胳膊上立刻血如泉涌,嚇了她一跳,立刻用破碎的布料裹上,白衣人用手摸上她的肩骨,推了一推,一聲脆響過後,林迢的肩膀恢復回來了。
這一恢復,胳膊上的疼痛簡直讓她目眩頭暈,失血過多讓她臉色蒼白。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你能到我的桃花墓林來做客,也算是上輩子積了德了,怎麼,要不要告訴我你姓甚名誰,我們也認識認識。”
我無償獻血是上輩子積了德了?
林迢原來胳膊沒感覺還沒氣得發慌,現在骨接回來,疼得一陣一陣的,她就很想罵人,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對方的實力……
她壓下火氣,很識相地說:“不必。”
“哦?你生氣了?”白衣人挑了挑眉,姿態優雅地從桌上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林迢一言不發,直到白衣人猛然將口中水噴出,口水有幾滴濺到了她的臉上。
“操!”
她剛怒罵出聲,白衣人也說話了:“不好意思,水不知多久以前的,喝了生病,所以吐了出來。”
那你一開始倒是別喝啊!
林迢右手還在流血,左手捂着右手,騰不出手來擦臉,她簡直恨得牙齒都在顫抖。
“我叫傅春虹,名字如此詩意,讓人如沐春風,不知那些正道人士怎麼想的,定要叫我螟零子,這綽號雖然威武霸道,但是弄得我好像是不世出的大魔頭似的,其實我更想讓他們叫我的本名。”
你已經是魔頭了,而且還是最沒品的魔頭,還管他們叫你什麼,林迢默默想。
“對了,我中了刀霸刀問江的冰焰掌,需要每隔六個時辰用一次血療,半夜我會叫你起來,你注意一下。”
林迢問了一句:“刀霸自然以刀聞名,爲什麼用掌傷你?”
傅春虹笑了笑道:“刀問江的刀已經被我奪下,他死前反撲用掌打傷了我。”
他口氣輕悠悠的,林迢卻聽得身上冒汗,本還想問那黑衣人和他是什麼關係,最終她還是住了口。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給我吃什麼。”
“什麼?”傅春虹懷疑自己聽錯了。
“若我吃得不好,吃得不夠,很快就沒血了,你用也用得不舒服,所以說,你不打算去準備點糧食嗎?”
“你多慮了,”白衣人擺擺手:“這裡有儲存的食物,就吃那個,在我治好傷之前,我們不出這個墓穴。”
林迢無語了,本想引誘白衣人外出,再逃出這裡,但是對方明顯沒這麼傻,一點機會也不留給她。
看她不說話,傅春虹走到牀邊,躺了下去:“我睡一覺,你別打擾我。”
林迢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沒想到傅春虹就這麼睡着了。
真睡假睡?有知覺沒知覺?她想到外面去看看那個機關,但是怕一走動傅春虹就醒過來,因爲她知道江湖人都是有內功,可以感受到別人的內息的。
但坐以待斃不是她的個性,而且傅春虹說的那句“你別打擾我”似乎並不意味着她不能試圖逃走。
林迢走兩步歇兩步,沿着來的時候走的路走去,若不是今天遇到白衣人之前消耗了太多體力,她也不會被吸了點血就虛弱到這個地步。
她猜測費南敏會來找她,不知道他爲了她能努力到什麼程度,話說他來找自己絕對對林迢有好處,因爲他很可能死在傅春虹手上。
所謂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林迢走到那個開關旁邊,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名堂,她試着按了一下,墓門並沒有打開,什麼反應也沒有。
但是白衣人是用這個關閉墓門的。
她忽然醒悟過來,開門和關門用的不是同一個開關,就因爲不是同一個,傅春虹才大咧咧在她面前關門,不怕她生出逃跑的想法。
他這麼有恃無恐,似乎篤定林迢沒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