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軍官,帶着兩名護衛,張開雙臂大笑着,向騎在馬背上的米哈依爾搖晃着行來。
這名軍官,名叫斯塔欣基,與波雅科夫一樣,是督軍戈格文的直屬手下,在真實歷史上,也是一名手上沾滿了黑龍江流域土著鮮血的劊子手,連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土著,手上到底有多少冤魂。
當然,在斯塔欣基看來,這樣的土著,死得再多,也不過是一串數字罷了,誰讓他們不向俄羅斯低頭降伏,又這般落後愚昧呢?
斯塔欣基一臉羨慕的表情,他看到,這米哈依爾,此番前去黑龍江流域,卻是收穫不小,不但交易了大量的商貨回來,還帶來了大批歸順俄羅斯的土著,這趟出行,實在是賺大了。
對於這位大發橫財的商人頭目,自已當然要好好跟他套套近乎。
和有錢人打交道,總不會是一件壞事。
畢竟,他能帶回來這麼多商貨與土著,只怕非但自己眼熱,那督軍戈洛文都定會對他大加褒賞,青睞有加。
就象俄羅斯諺語所說,在莫斯科,富人總會比窮人有更多特權。
其實,富人的特權,又哪裡只是在莫斯科城呢。
見斯塔欣基大步前來,米哈依爾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
他剛想開口後,卻感覺後面那兩柄鋒利的小刀,正隔着衣服狠狠地頂了自已一下,彷彿在提醒他,不可忘記了自已的身份,以致說出讓他後悔莫及的話語出來。
米哈依爾輕嘆一聲,擠出笑容對斯塔欣基說道:“你好啊,斯塔欣基,我想,對於韃靼女人的興趣,你應該是整個雅庫茨克城中最出名的一個吧。”
斯塔欣基咧嘴大笑,搖晃着向前行走,腳步明顯不穩,顯然這個傢伙剛剛喝了不少的酒,才這樣踉蹌地向米哈依爾走了過來。
“喂,米哈依爾,波雅科夫這個蠢貨哪裡去了,怎麼商隊中沒看到他的身影?”
斯塔欣基走得近來,他看到米哈依爾似乎神情十分不自然,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米哈依爾臉色十分難看,他正在眨着眼在想着要怎麼回答之時,一旁的翻譯包使貴搶先回答道:“斯塔欣基閣下,波雅科夫隊長還在後面,正來到另外的土著趕過來。”
“哦,是嗎,乖乖,波雅科夫這傢伙,這次真是發達了呢。真沒想到,你們的收穫能有這麼大。”斯塔欣基臉上閃過一絲嫉妒的神色,他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又喃喃道:“唉,早知道你們這次前往黑龍江流域,收穫竟有這麼豐富,我也跟你們一起出去得了,這簡直是白白錯失發大財的好機會。”
斯塔欣基邊嘆氣邊繼續朝隊伍的後面走去,嘴裡一邊不乾不淨地說些髒話,這時,他來到一名唐軍橫行總軍兵面前,忽地停住了腳步。
他用灰藍色的眼珠,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喬裝成當地土著的唐軍士兵,彷彿在他身上,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他看到,面前的這個土著,皮膚極黑,臉形瘦長,顴骨高聳,眼睛突出,與當地那些見慣了的,皮膚白晳、小眼睛,幾乎人人長着一張大餅的臉的雅庫特人或達斡爾人皆完全不同,不由得心下十分奇怪。
一臉醉意的斯塔欣基沒有注意到,這名被他盯着看的土著,已經悄悄地握緊了腰間的解首刀。
斯塔欣基當然不會知道,這名唐軍士兵,其實既不是當地土著,甚至也不是漢人,而是來自臺灣的一名漢化土著。
這名臺灣漢化土著,名叫黑召,自崇禎十一年起,在唐軍中效力,起先只是一名槍兵,後因身高力大,又武藝出衆,遂被選爲平南鎮橫行總軍兵。
在平南鎮中效力了幾年後,因安東鎮從營擴編爲鎮,遂從平南鎮中北調到安東鎮中,並被提拔爲一名橫行總甲長。
而現在,黑召與這500名橫行總軍兵一起,北攻雅庫茨克城,卻沒想到,就在快要矇混進城之際,會來這麼一出額外的插曲。
黑召能明顯感覺出,對方不懷好意,他緊攥着刀柄,隨時準備發動自衛反擊。
對於黑召這番暗地舉動,斯塔欣基全然未察,他皺了皺眉頭,竟一把拿起黑召的皮氈帽,想把他仔細瞭解一番。
斯塔欣基驚愕地看到,這名土著,並沒有象雅庫特人或達斡爾人一樣剃髮,而是理着一個與那個翻譯包使貴一樣的漢人髮型。
啊?!
此人,此人竟然是個明朝人!
這,這……
斯塔欣基發出一聲尖叫,未等他向米哈依爾喊出問詢的話語,黑召已然凌厲出手。
他黝黑粗壯的右手中,那解首刀凌厲揮出,嘶的一聲輕響,狠狠地割在斯塔欣基粗壯如牛的脖子上,鮮血立刻有如開閘的水管一般,噴涌出如柱的鮮血。
斯塔欣基低吼着倒下身去,嘴中噴涌着大團的泡沫,然後便在地上,身子一直抽搐着蹦達,有如一條瀕死的魚兒。
與時同時,他的兩名護衛,還未反應過來,黑召已然凌厲躍起,將沾滿鮮血的尖刀,狠狠地捅入了一名護衛的胸口。
黑召在心臟位置用力地攪了一攪,再一把拔出,洶涌的血霧噴涌而出,將他染得有如一個血人。
這名護衛慘叫着,軟軟地跪倒於地,在地上打滾哀嚎,但動作卻是越來越慢。
在這短短一瞬間,橫行總甲長黑召,以電光火石之勢,瞬殺兩人,極其乾脆快速。
與此同時,旁邊的另一名橫行總軍兵也快速出手,他刷地抽出腰刀,狠狠一砍,另一名護衛的腦袋,帶着一股筆直而洶涌的鮮血,嗖地騰空竄起。
見到突發大變,守城的一衆俄羅斯軍兵高聲驚叫起來,原本在外面閒站的軍兵,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向城中跑去。
“情況有變,全軍上攻,一定要衝進城去!另外,快點去通知後面武大人的隊伍!“查塔見到突發異變,臉色急得通紅,他刷地抽出腰刀,厲聲大吼道。
全體唐軍飛鷂子騎兵,放開米哈依爾的俄羅斯商隊,吼叫着向雅庫茨克上攻而去。
95名飛鷂子騎兵,縱馬狂奔,他們有如一股突起的狂飈,疾疾前衝而去,甚至將一些來不及逃入城中的雅庫茨克守城軍兵,給活活踏死。
另外,還有5名騎兵,則急急地帶着翻譯包使貴,拔馬後撤而去,去通知正向雅庫茨克城緩緩趕來的武壯的大部隊。
而在這95名飛鷂子騎兵,向着雅庫茨克城猛衝而去時,他們後面,那500名橫行總軍兵,也高聲吼叫着,緊跟着他們一齊向城門衝去。
一時間,在城外,只有米哈依爾的商隊呆站在離城門數十步外,他們極爲尷尬,根本不知道自已下一步到底要怎麼做了。
“上帝啊,這些中國人簡直比獅子還要勇猛。”米哈依爾瞪着灰藍色的眼珠道。
查塔率領着95名飛鷂子騎兵,一入城中,立刻大砍大殺,把在城門口的守軍,殺了個猝不及防,一片哀嚎。
憑着馬匹巨大的衝力,但凡欲要阻擋的俄羅斯軍兵,皆被撞飛或砍殺於地,查塔這95名飛鷂子騎兵,迅速地衝得城中,一時間,竟無人可擋。
只不過,查塔迅速地看到,在城頭上,有俄羅斯的軍兵,在急急地拉到鐵鏈,看起來,是要放下門中暗藏的鐵閘機關。
而在這時,自已後面尾隨而來的橫行總軍兵,才涌入了不過五十多人。
“騎兵就地下馬,全軍上攻,斬殺城頭的敵軍,放城外我軍入城!”查塔一臉憋得通紅,額頭青筋緊漲,他揮舞着血淋淋的腰刀,大聲喝喊。
來不及了。
隨着他這聲喊完,只聽得到砰的一聲爆響,從城門月道中,一塊包着鐵皮的巨大青石,狠狠砸下,將下面來不及躲開的三名唐軍橫行總軍兵,活活砸成肉餅。
與此同時,城中驟然響起了凌厲的警報聲,大批的城中俄軍,開始吶喊着攻殺而來。
整個雅庫茨克城東門處,頓時喊殺聲一片,刀劍相砍聲,刺入人體的噗噗聲,瀕死慘叫聲,立刻響成一片。
唐軍首尾分離,入得城來的唐軍,驟然之間,陷入了極其危急的狀態。
從雅庫茨克城門口響起的喊殺聲,也立刻驚動了正在督軍府辦公室,給沙皇寫信,稟報遠東開拓情況的督軍戈洛文。
戈洛文象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丟下鵝毛筆和眼睛上的圓鏡片,從釘了軟皮的椅子上,彈地站起。
“怎麼回事?該死的,寫封信都不得安寧,難道是中國人打進城中來了麼?”戈洛文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咒罵。
一名副官模樣的胖子,急急從外面進入門來,抹着臉上的汗水,向戈洛文急急稟道:“正是如此,督軍大人,正是中國人的軍隊,喬裝改扮,打進城來了!”
戈洛文頓時瞪大了深藍色的眼珠,他那張尖瘦的臉上,鬍鬚一抖一抖,彷彿聽到了一條近乎天方夜譚般的消息。
“你說什麼?!”
“督軍大人,中國人的軍隊入城了,他們脅迫了我們的商隊,假扮成當地來歸順我們的土著,攻入我雅庫茨克城來了!”
戈洛文的嘴巴,頓時張了一個大大的o字型。
這,這怎麼可能?!
這雅庫茨克城,遠在勒拿河一帶,周圍數百里乃至上千裡都是荒無人煙的地區,還有衆多的巡邏隊,這些可惡的,膽大包天的黃皮猴子,怎麼就能這麼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雅庫茨克城,竟還是騙過守軍,混到城中進來。
“那,那中國人的軍隊,全部混進入了城中了麼?”戈洛文臉色蠟黃,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
“還沒有,中國人才從東門處,只進來了一百來人,餘者因爲我軍及時拉下守城鐵閘,被活活堵在了城外。”副官急急回道。
戈洛文長吁了一口氣,臉上頓是顯出放鬆的神色,他急急穿上盔甲,邊往外走邊大聲道:“傳我之令,全城守軍一齊攻打東門,將那些不知死活的黃皮猴子全部消滅!”
“遵命。”
戈洛文從督軍府中跑出來時,查塔已帶領了五十名下馬的飛鷂子騎兵,以及五十多名僥倖進入的橫行總軍兵,分別從城門兩側的馬道,吶喊着攻上城頭而去。
而在城下,則是另外的近五十名飛鷂子騎兵,在下馬之後,結成一個半圓陣,與衝過來的俄軍士兵絞殺成一團。
正守在城頭的俄軍有三十多人,多爲作戰經驗豐富的哥薩克僱傭兵,他們同樣迅速地結成圓陣,抵抗着唐軍搏命的衝殺。
而在城外,被阻擋在外,不得入城的唐軍橫行總軍兵,氣得幾乎人人怒氣填胸,卻無可奈何。
畢竟,這雅庫茨克城池這般險峻,他們在沒有攀登工具的前提下,只能望之興嘆了。
“兄弟們,拼力殺啊,只有放入城外的兄弟進來,我們纔有活命的可能啊!’
殺得一臉鮮血的查塔,衝着那近百名圍攻的唐軍,厲聲大吼。
是啊,戰到此時,已到死地,不是拿下這雅庫茨克城,便是喪命於此,再無第三條路可選。
查塔率領着這近百名的唐軍,一邊盡力向城頭那三十多名的哥薩克,兇猛地砍殺過去,一邊還要防備不停衝來的俄軍。
戰到此時,已然無所謂什麼陣形與戰法,敵我雙方都明白,除非戰勝對手,纔能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否則必死無疑。
因此,兩軍皆有如野獸一般,拼死攻殺,毫不留情。
而在遠處,看到唐軍正拼死上攻,想要殺敗那些護住拉起城門鐵鏈的俄軍守兵時,督軍戈洛文的臉上,頓是閃過一道寒色。
“開火,立刻開火,全部射殺消滅這些黃皮猴子。”他冷冷下令道。
“可是,督軍大人,這敵我兩軍相混,一時難分,這一開火,我軍也會大有傷亡啊。”一旁的副官一臉急色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你這頭蠢豬,難道要等到這些黃皮猴子打開城門,放城外更多的猴子入城來嗎?”戈洛文突然暴怒起來。“現在是非常時刻,時勢這般緊急,只要能把這些黃皮猴子消滅,把這雅庫茨克城守住,一切代價,都是可以付出的!”
“……是,在下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