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文秀率領玄虎重騎與滿兵騎兵哨,向着右翼的楊國柱部軍陣背後,猛衝而去之時,在楊國柱部正面,有如鋼鐵機甲怪獸一般的橫行哨,剛剛吶喊着殺到。
這些人人皆着三層盔甲,從頭到腳被精鋼鎧甲包裹嚴密,只露出兩隻眼睛,有如武裝到牙齒的機甲怪獸的橫行隊員,絕對是這個明末時代,最爲精銳的重甲步兵。
這些武藝高超,裝甲厚重的唐軍重甲步兵,每個人都似一架微型坦克一般,各各手執虎刀、虎槍、長柄挑刀、厚背軍鐮等重型武器,向着驚駭不已的楊國柱部,高聲吶喊着而來。
明軍右翼主將楊國柱,見到這些唐軍重甲步兵,竟是如此勇悍,不覺瞳孔驟然緊縮,臉上的橫肉,亦在不住地哆嗦。
說起來,楊國柱本人,倒是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將,其部下軍兵的戰力,亦比飯桶窩囊廢一般的毛鑌部要強許多。但看到有如機甲怪獸一般衝殺而來的唐軍重甲步兵,楊國柱心下,還是既驚訝又惶懼。
他看到,雖然這部猛衝過來的橫行哨,雖然看似只有六百人,不及自已那5000人部下的八分之一,但其狠戾凌厲的氣勢和整齊如一的配合,豈是自已那些疏於訓練,裝備差勁,且長期積欠糧餉的部下所能比。
楊國柱清楚地看到,自已部下軍兵的臉上,很多人都是一副驚惶的表情,甚至還有不少兵卒,已是雙股戰慄渾身發抖,已欲轉身逃走。
見到已部軍兵,還未交戰,便已是大爲生怯,士氣低迷,楊國柱心下惱恨不已,他拔劍怒喝:“迎敵!迎敵!唐軍反賊已至,我軍需奮力向前,殺退敵兵!”
砰的一聲悶響,兩軍迅速廝殺在一處。
兩軍甫一接觸,久經戰陣,悍銳非常的唐軍定北營橫行哨,就立即佔了上風。楊國柱部雖有數量之優,但在戰力強悍、武器鋒銳、鎧甲厚重的橫行哨面前,幾乎不堪一擊。
躍入明軍陣中的橫行哨,凌厲的刀光所至之處,橫屍一片,血肉狂飈,殘肢飛迸。明軍士兵的哀嚎與慘聲,響成一片。
“楊大人,敵兵悍銳,我軍難支,當需速速向中軍求援!”一名親兵護衛,哀聲向楊國柱大聲嘶喊。
楊國柱臉色十分難盾,他憤恨地啐罵道:“混蛋,這鬼天氣,沙塵嘯天,連中軍的影子都看不到,還求個屁援!”
楊國柱說完,還未來得及再次激勵士卒拼力作戰,忽然他的耳朵,卻聽到了,從自已戰陣的背後,傳來了越來越響的隆隆馬蹄聲。
“楊大人,有大批唐軍騎兵,從我軍背面襲來!”身後傳來一名親衛的慘呼。
楊國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只不過,他還未說話,背後的唐軍騎兵,已然呼嘯而至。
由於是背衝敵陣,唐軍的玄虎重騎與滿州騎兵,爲儘可能增加打擊面積,故不擺楔形戰陣,而是呈牆式線狀陣型猛衝而來,直接對整個右翼的楊國柱軍陣背部,進行直接攻擊。
沉悶的刀槍入肉聲,刀劍相砍的叮噹聲,與明軍士兵瀕死的慘叫聲,瞬間混雜在一起,那本在苦苦抵抗正面橫行哨進攻的右翼楊國柱部軍陣,霎時崩潰。
無數的明軍士兵,棄了武器,哀嚎着轉身逃命,旗幟與刀劍扔得遍地都是。
好在唐軍已得到命令,放任他們逃走,並不追殺。
而此時,臉色蒼白的副將楊國柱,亦率着僅存的十餘名護衛,拔馬欲逃。
嗖地一聲,一隻凌厲的箭矢射來,正中其坐騎馬頭,坐騎一聲悲鳴,將楊國柱掀翻於地。
楊國柱久經戰陣,在戰馬摔倒時,心下暗道不好,便急急抽蹬滾離,才幸運地避免了被倒下的坐騎壓斷腿。而他的眼角的餘光,則剛好看到,遠處一名身着滿州正黃旗鎧甲的唐軍騎兵,正緩緩收弓。
而此時,楊國柱的十來名護衛,除了兩三名護衛被蜂擁而來的唐軍殺掉外,餘者早就跑了個一乾二淨。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的楊國柱,忍着摔傷的大腿上傳來的劇痛,正欲從地上爬起,一柄沾滿鮮血的冰冷虎刀,猛地橫擱在他脖子上。
“跑啊,你狗入的跑啊!你若再動下,俺就砍了你的狗頭!”
一名滿臉是血的唐軍橫行哨隊員,操着一口濃重的山東腔,面目猙獰地向他大聲喝道。與此同時,他在虎刀上加了力,鋒利的刀刃威嚇性地重壓在楊國柱脖子上,嚇得楊國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別,別動手,本將是宣府鎮副將楊國柱,乃是右翼主將,本將願降,願降貴軍。”楊國柱哆嗦着說出這句話。
聽到被抓獲的,竟是明軍一名大將,手持各類武器,環包圍着他的唐軍士兵,頓時一陣歡呼。
”奶奶的,沒想到抓個大官,這下俺也可以拿虎嘯勳章了哩!“那名逼迫他投降的唐軍橫行哨士兵,那滿是鮮血的臉上,笑容燦爛至極。
聽到唐軍士兵發出的歡呼聲,劉文秀帶着一衆騎兵,策馬來到楊國柱身旁。
“哦,原來,你就是那宣府鎮副將楊國柱啊,倒是幸會。”
望着正用一種揶揄的眼神,靜靜地望着自已的劉文秀,楊國柱一臉羞躁,他長嘆一聲,閉上眼睛,任由一衆唐軍將其捆綁拿下。
狂風呼嘯,沙塵之勢不減,而戰場上的廝殺之聲,卻已完全消失了。
此時,中軍之中,明軍統帥盧象升的臉色,難看之極。
在剛纔左右兩翼與敵軍廝殺之際,因爲風沙太大,敵情不明,盧象升不敢妄動。他下令,讓整個中軍,暫停前進,固縮在一起,以不變應萬變之勢,等待唐軍可能發動的進攻。
雖然不時有大批潰兵顧頭不顧腚地跑到中軍之處,盧象升除了喝令這些鬥志全無的傢伙,要不立刻收攏併入中軍,要不就立刻就地退散外,也再無他法可想。
此時的他,一心只希望,這場摭天蓋地的沙塵暴,能早點過去。只有等到這沙塵天氣早點過去後,盧象升才能真正瞭解到,遭遇突襲的已部軍兵,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盧象升本以爲,唐軍還會趁着沙塵大起之際,再度進攻中軍,但令他感覺奇怪的是,在左右翼的戰鬥結束後,唐軍一直沒有動靜。
而此時的真實情況是,全體唐軍定北營的各類部隊,已擺出了一個巨大的環形陣勢,將盧象升龜縮成一團的中軍,牢牢包圍在中間,然後耐心地等待沙塵過去,再進行下一步的戰鬥安排。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這場摭天蓋地的沙塵暴,才終於過去,天地之間,塵埃落定,漸復清明。
盧象升的雙眼,迅速地瞪大了。
他驚恐地看到,自已那原本浩大的軍陣,竟僅剩了中軍一部,其餘的左翼,右翼,以及後面的後勤輜重部隊,竟然皆已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呈一個環形圍繞的唐軍大陣,牢牢地將自已那龜縮成一團的中軍,包圍在中間。
盧象升的臉色,瞬間變成慘白。
這些唐軍,戰力竟這般強悍,短短兩刻鐘內,就將自已軍陣的左右兩翼以及後勤部隊全部消滅。而且這樣戰力強勁的叛軍,其數量也比自已先前估計的數千人要多得多,盧象升一番簡單目測,便心下認定,唐軍的數量,至少有近2萬人。
而現在,自已這僅剩一萬餘人的中軍,僅有唐軍數量的一半多些,僅憑這點兵馬,莫說要把這金湯城的唐軍消滅,還能不能與其打下去,都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盧大人,現在我軍左右兩翼,以及後勤部隊,皆已潰滅,中軍又牢牢被圍,於今之計,是戰是退,請盧大人速作決斷啊!”盧象升的親信家丁隊長陳安,在一旁驚恐地低聲說道。
盧象升臉上一顫,只不過,他還未說話,在其軍陣正面,響起一個嚴厲而響亮的聲音。
“本將是唐軍定北營營長段時棨,盧總督,爾軍敗局已定,爲保全爾部軍兵性命,就請盧總督不要再繼續頑抗下去了吧。”
看到正策馬佇站在離自已軍陣一箭開外的唐軍定北營營長段時棨,那一臉嚴肅鄭重的模樣,盧象升心下黯淡已極,忍不住一聲長長地嘆息,卻是默然無言,沒有回話。
“盧總督,我家李大人,曾料到朝廷會派盧總督進攻我金湯城,故其特地囑咐過本將,要本將手下留情,不可對盧大人痛下殺手。故本將希望,在李大人已然寬仁相待的情況下,盧大人能順應形勢,不要再做徒勞抵抗之舉了。”段時棨的聲音又冷冷傳來。
段時棨說完,向一旁低喝一聲,便有親兵會意離去。
很快,一衆親兵,押着垂頭喪氣的盧象觀和楊國柱過來。
見到自已的二弟和自已最爲信賴的手下副將,皆已落於唐軍之手,盧象升臉上抽搐,鬍子一抖一抖,眼神之中,滿是悽楚之色。
只是,盧象升還是沒有說話,他的臉色,陰沉如鐵。
“盧大人,爾部左右兩翼,皆已潰滅,後勤輜重,亦全部被我軍所得,你們這最後的中軍兵馬,亦是被我唐軍牢牢圍住。非是本將自誇,爾部現在兵盡糧絕,外無援兵,可謂已然陷入必死之局。這般形勢,雖是孫武重生,諸葛再世,亦不可爲矣。如定要拼死一戰,除了徒死更多手下軍兵外,復有何益?”
段時棨冷冷的話語,有如一把尖銳的刀子,狠狠地紮在盧象升心上。
是啊,現在已是必敗之局,自已還真的要苦鬥下去,讓這些手下的軍兵,葬身在這荒瘠曠茫的塞北之地麼?
只是,自已真的能向這樣朝廷的反賊,大明的叛軍屈膝投降麼?那這樣一來,自已一生清名,將徹底毀於一旦,自已與那些向清廷與流寇投降的明朝官員,又能有什麼區別!
千古艱難唯一死,如果一定要用自已的鮮血與性命,來向國家和朝廷表達忠誠的話,就讓自已,在這塞北荒僻之地,爲國盡忠吧!
“你們這些叛賊聽好了,想要我盧建鬥,向那反叛朝廷的李嘯投降,實是做夢!”盧象升終於咬牙切齒地開口道:“盧某既受君恩食君祿,便只知爲國盡恩,豈念其餘!盧某此戰不利,卻還可拼卻這一腔熱血,以全大義,報答皇上之浩蕩隆恩。安可向爾等叛國鼠輩,屈膝投降,腆顏苟活乎!”
盧象升本以爲,他說完這番話後,段時棨會臉生愧色,卻沒想到,對面的段時棨,聽完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卻仰頭大笑起來。
“段營長,你笑什麼?!”盧象升厲聲喝問。
“哼,我笑你盧總督,枉讀詩書多年,連何爲大義都尚不明曉,卻還好意思大言炎炎,在兩軍陣前,胡言亂語!”段時棨毫不客氣地大聲回頂了一句。
”你,你竟敢這麼頂撞本督,你簡直。。。。。。“盧象升一時氣噎,說話都不利索了。
“盧總督,你說,你要爲了大義,便要不顧這必敗之死局,不顧這些手下軍兵之性命,與我軍繼續死戰下去。就你個人而言,倒是搏了個所謂的忠義美名,只是這成千上萬條軍兵的性命,卻將就此血染荒野,魂留塞外了。你盧總督,就真的問心無愧嗎?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面對那成千上萬條怨死的鬼魂嗎?!”
段時棨的話語,讓盧象升臉上一陣火辣辣的難受。
只是,氣得渾身發抖的他,還未回話,段時棨卻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盧總督,本將倒想問下你,這大明朝之中,可有一人,能象我家李大人一般,不花朝廷半粒米糧,不花國家一個銅板,完全自籌糧餉,整訓兵馬,抗韃虜,滅流寇,又爲國家出兵,奪臺灣,克蝦夷,佔庫頁,大力拓展海外土地?可嘆李大人爲國征戰,這樁樁件件,哪樣不是天大功績。奈何朝廷竟深爲猜忌,聽信小人讒言,在這流賊未滅,韃虜猖獗之際,便要行此鳥盡弓藏之策,如何不令天下忠直之士,徹底寒心乎?!”
聽了段時棨沉痛的話語,盧象升臉色十分複雜,許久,亦是一聲長嘆。
“盧總督,本將還可以告訴你,以我唐軍之戰力,若真要與當日孔有德耿仲明一般作亂叛變,只怕大明國中,還真沒有哪部明軍,是我唐軍之對手。之所以我家大人刻意隱忍,不起兵與朝廷相爭,實是真正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做法啊。因爲,若我軍與朝廷這般內鬥廝殺下去,只會是鶴蚌相爭,漁人得利,真正受益者,實是流賊與韃虜矣!而真正受苦者,只有國家與百姓罷了。”
段時棨頓了下,繼續道:“在本將看來,盧大人自以爲之大義,實是連小義都談不上,爾部與我軍,在這塞北荒僻之地互相攻殺,實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至於何爲真正之大義,本將倒以爲,是我家李大人,在受到朝廷如此逼迫的情況下,還不舉反旗,且在與爾部戰鬥中,處處留有餘地,有意保留爾等性命,這種種舉措,纔是真正不計名聲,一心爲國之大義也!本將所言,望盧總督熟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