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行

軍士帶了大夫出門拿藥。金無憂聽到動靜睜開眼來,兩個時辰不見,他竟已衰老了三分。酈遜之坐到他身邊道:“是紅衣?”金無憂勉強撕開衣服,酈遜之見到一個青黑的掌印,正是玄冥陰寒掌中劇毒所致,只是他胸口又有一處包好的創傷,隱隱有血跡滲出。

金無憂按住心口,道:“這是等閒刀所傷。”酈遜之吃驚地道:“牡丹的等閒刀?她也來了?”想到四大殺手可能都已出動,委實震驚不已。

金無憂哈哈大笑,“是啊,紅衣、牡丹兩大殺手要取我的命,我也算風光得緊。”他一用力,胸前傷口滲出血來,觸目驚心。酈遜之扶住他肩頭,心道:“金無憂是朝廷棟樑,昔日大理寺卿力邀他入朝,十幾年來破案無數。這回究竟是宿敵所爲,還是因他調查失銀案,纔會惹出兩大殺手?”

金無憂神情委頓,把出城後遇上紅衣、牡丹的經歷略說了說。原來他易容出城後,兩人就守在城口不遠處,不管他長得是何模樣,只要能使城守開門放他出城,便料定了是金無憂。因而一見他出城,紅衣、牡丹全力聯手合擊,來勢驚人。金無憂抱了必死之念,使的盡是玉石俱焚的招數,才逼開兩人,伺機逃回城中。

金無憂略過一句話沒說。他和牡丹曾是舊識,今次幸好她手下留情,並巧妙阻擋了紅衣的追殺,方使他僥倖得還。只是箇中微妙,卻不便與酈遜之言明。

酈遜之聽他敘述逃生經歷,心神搖撼,又想自己一時意氣,贈馬給金無憂,或許暴露出了他的身份,嘆道:“易容術並非萬能,這兩人倒也聰明。”金無憂道:“我是病急亂投醫,本該忍到明日城門大開,可惜心太急了。”說話間一口氣喘不上來,連聲咳嗽。

酈遜之道:“大人這是心憂社稷,不顧惜自身,唉。”

當下扶金無憂起身,幫他運功止血,金無憂緩上一口氣,剛想說話,心口一陣劇痛,攪得死去活來。酈遜之見狀,駢指如刀,疾點他的手少陽三焦經諸穴,說道:“亥時三焦氣血最旺,遜之先幫大人止血散淤。”

金無憂奄奄一息,默不作聲待他施爲。等他歇下手來,金無憂猶豫片刻,從懷中掏出一物道:“我若有不測,煩替我把這支髮簪送到風塵木蘭舟上。”風塵木蘭舟乃是江湖兩大奇門之一,由易容之妹易紅顏於二十多年前創立。酈遜之深知其意,垂下頭道:“大人莫說喪氣話,易女俠想見到的,並不是這支髮簪。”

他一語道破,金無憂嘆息道:“你果然聰明,唉,梅湘靈有提過她麼?”

酈遜之心想,生死關頭,他一心談情,果然用情至深,便道:“梅叔叔每回提到易女俠,都是無盡感激。遜之出島時,他更把易女俠所贈的玉辟邪轉贈於我,着我有危難便可向她求助。遜之確有打算去拜會風塵木蘭舟諸位女俠,但大人之物,還請大人親手交予易女俠。”

天泰帝登基時,昔日江湖第一高手梅湘靈同時退隱,易紅顏身爲他的知己,卻只能癡癡見他攜妻遠遁,從此天涯兩隔。

金無憂苦笑,“感激有什麼用?她終究不能和梅湘靈在一起。這簪子本是她之物,我又有何道理親手還她。”他原想臨死前交託遺物,請酈遜之轉達多年相思之苦,不想對方熟知那段往事,婉言謝絕。被小輩看穿心事,金無憂很是難堪,唯獨想到身負重傷,離大限不遠,便也顧不上了。

酈遜之直視金無憂哀傷的臉,道:“大人這是何苦,何不跟易女俠挑明心事?”金無憂突然一笑,把簪子塞回懷中,道:“呵,我跟你這小娃兒說什麼愛恨情仇,你不會明白。將來你自個兒遇上了,方知這人世間有很多話說不出口。罷了,你不肯替我送這支簪子,我便但願自己死不了。”

酈遜之道:“說得正是。”他初歷江湖,四大殺手來頭雖大,但他並不畏懼,更有心攬這件事上身,遂道:“我想尋一秘處讓大人好好養傷,查案之事交由在下去辦。”話雖如此,他亦看出金無憂的傷勢,當今世上僅有兩三人能救,不由微微犯難。

金無憂想了想道:“我還是想去江寧,不妨就住去嘉南王府,再想法子從杭州請彈指生來。若能在那處養傷,就是六大殺手親來,也無須擔憂。”酈遜之展顏道:“大人思慮周詳,如能找來名醫彈指生,大人康復可期。”

他放下這樁心事,將在太公酒樓遇到燕飛竹,並燕府護衛慘死一事說出。

金無憂差點想坐起身,微擡身軀又跌落牀上,吃力地道:“燕郡主此行危急!你若有餘力,務請沿途相護。”酈遜之道:“遜之早有此意,只是先要安置好大人。在下有個計較,不知大人肯不肯冒險。”金無憂道:“但說無妨。”

酈遜之道:“大人何不假死,暫時騙過紅衣。再請青鳥壇送信給令弟金無慮,照顧大人直至康復。我想有神偷在旁,即便紅衣將來知道大人下落,未必能再擊而中。”金無憂身爲名捕,孿生胞弟金無慮卻是天下有名的神偷,高來高去,本領非凡。

金無憂一想,唯有如此方能既確保安全,又可暗中緝查失銀案,一舉兩得。他正思量間,酈遜之又道:“嘉南王府有靈山斷魂所制的機關,再加上令弟衛護,必是最安全之地。若是大人這就‘死’在潤州,哪怕不送信給令弟,他也會自行找過來。不如這就讓我爲大人改扮氣色,好瞞過想殺大人的對頭。”

他忽然一掌打在金無憂胸口。

這一掌力道柔和,恰到好處,金無憂“哇”地吐出一口瘀血,盡灑於胸前。酈遜之歡喜道:“好,有這堆血,扮死人也像兩分。”金無憂勉強笑道:“奇怪,你這掌倒讓我喘過一口氣來。”酈遜之道:“大人莫怪,接下來更疼,忍住。”說罷用手在他臉上一擰,金無憂來不及大叫,被酈遜之幾下用力,臉色頓變煞白。

酈遜之端詳手下技藝,足以騙過尋常人,頗爲自得,當即笑道:“本應請大人用閉息之法禁絕呼吸,只是大人傷勢既重,還是先服下這粒無息丹,即可斷絕呼吸。等正式辦喪事那天,我再爲大人多加幾粒屍斑,送大人上路。”金無憂忍笑道:“你若去做仵作,只怕到你手中,案子已破了大半。”

酈遜之將一粒褐黃色丹藥送至他嘴邊,道:“大人過獎。請大人閉眼,我這就去叫軍士來。”金無憂道:“慢着。金某一死,死訊立即報上京師,但爲了查案,我尚在人世之事絕不可透露給其他人知道。”酈遜之道:“這個我理會得,除了你、我、令弟和嘉南王四人外,大人生還之事,我絕不會告訴他人。”

金無憂嘆息道:“金某辜負聖恩。”他這樣一說,酈遜之想起一件事來,尋思道:“金無憂因其弟金無慮是神偷,從不接任何偷盜之案,今趟這失銀案分明是盜竊案,怎會差他去辦?難道是皇上下了聖旨?倘若將來皇上查問起來,金無憂的去向我是說也不說?”

此時金無憂服下丹藥,緊閉雙眼,看似昇天。酈遜之放下心事,故作悲慼尋了那軍士進屋。軍士一見京裡來的名捕死在這裡,立即飛報潤州府衙,不多時知州帶了手下匆忙趕來。若酈遜之不在,連仵作也要一併帶來驗屍,好在有他在此,知州只是惋惜不已,聲明要爲金無憂風光大葬。酈遜之正是要消息廣爲散播,當下點頭誇讚了幾句。

等酈遜之回到太公酒樓,子時已過,他倒頭便睡。次日清早醒來,屋外忽然飄起大雪,鵝毛片片,酈遜之拉開房門,見雪沒足踝,便回去取了一件無袴雪衣披上。走到江留醉房外,正巧他打開了門,兩人便一起到前邊酒樓吃茶。

待兩人坐定,酈遜之低聲對江留醉說了金無憂的死訊,又把前晚隱去不說的一段殺手故事補上。江留醉聽了大驚,道:“金大人前日尚幫我打過一架,怎麼一下便出了事!我……我要去送他一場。”

酈遜之暗自蹙眉,心道:“像小江惹的這等麻煩,金無憂既有公務在身,怎可隨意插手管閒事,難怪身份這般容易暴露。”轉念又想,金無憂素有俠名,路見不平難免拔刀相助,若無熱血心腸,怕也不會以剛正揚名朝廷。禍福唯人自招,他性格如此,命亦如此。將來在嘉南王府安心養病,不露身份倒也罷了,萬一再招惹麻煩,這條命能否保住尚未可知。

再想到金無憂雖是一代名捕,一旦涉及兒女私情,卻是笨拙不過,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惋惜。本是頂天立地的灑脫男兒,偏偏碰上這等事就扭捏做作,拿不起放不下,難怪年過四十仍是單身一人。

酈遜之按下心事,早膳後帶了江留醉走去府衙。知州尋了一間屋,把靈堂辦得似模似樣,吹拉彈唱大奏哀樂。聞訊趕來弔唁的潤州城大小官員和附近武林人士約有十數人,酈遜之有心在朝野大展拳腳,遂一一結識到場人物,江留醉雙目通紅候在靈牀旁哀悼。

午時過後,一匹快馬馳到靈堂之外,飛一般掠進一個身影,幾下蕩至靈牀前,雙膝跪倒。江留醉見那人長得和金無憂一個模樣,心知就是金無慮了,眼見一個生龍活虎,一個卻客“死”他鄉,不由又是一把心酸之淚。

金無慮一身是雪,酈遜之替他稍作清理,爲他披上白色熟粗麻布的大功喪服。想到金無憂重傷之軀難以久挨,這場弔唁後須速速“送葬出殯”,改頭換面去往嘉南王府養病,這些煩勞事情總算可着落在金無慮身上。

金無慮哭過一場,冷着臉走到靈牀前,掀起金無憂的壽衣。酈遜之走到他身旁,說出兩個傷口各爲誰所傷,金無慮瞳孔收縮,瞪住酈遜之看。酈遜之知他可能看出破綻,礙於旁邊人多,不便說出真相。

金無慮將酈遜之神色盡掃入眼內,一聲不吭爲大哥穿好壽衣。來弔唁的武林人士一見神偷親來,紛紛上前慰問。金無慮在武林中名氣雖響,也是對頭多朋友少,見了這幫不相干的所謂豪傑俠客頗爲頭痛,當下虛與敷衍,幾乎待不下去。

忽聽得靈堂外一聲驚呼,一道血影臨空而降,飛撲向金無憂屍身之上。酈遜之想到紅衣可能親來,卻不料如此張狂,竟在光天化日下直取金無憂咽喉,當即飛身相攔。金無慮和江留醉亦同時出手,兩道勁力直射紅衣。

事出突然,靈堂裡的官員驚呼奔走,衆軍士排開一線,拔刀護在諸位大人身前。幾位身懷武功的江湖好漢,亦看出來人非比尋常,凜然拿出兵器守在左近。

酈遜之等三人知紅衣難敵,加上因金無憂出事心中悲憤,出手皆是凌厲之至。紅衣見勢不妙,於半空身形一折,人似飛鳥橫掠而過,蕩至金無憂腳後。人未落地,又飛起一足踢向金無憂身下靈牀。

轟然巨力之下,靈牀猛地劇烈搖動起來,直直朝前衝出。酈遜之冷哼一聲,運足真氣伸出一手,站於靈牀前輕鬆攔下。金無慮仿若浮雲,倏地飄至紅衣身後,疾點他背部九處大穴,正是他的成名絕技“盜泉指”。江留醉則腳下左三步、右兩步,明明走得遠了,不知怎的竟晃到紅衣面前,戳出一指,打向他兩眉之間。

紅衣未想到眼前這少年竟會使大俠雲行風的“穿金指”,指力穿金裂帛破空而來,背後九穴又被金無慮氣勁鎖住。這前後夾攻來勢兇猛,卻便宜了他漁翁得利,當下縮腹躬身,滑似游魚,橫向彈身而起。他這一縮一躲,金無慮和江留醉眼見就要錯手對上一招。

金無慮慣做賊王,手腳何等之快,瞬即跟上紅衣閃躲之勢。一隻手自紅衣肘下掠過,溜至他前胸,對準紅衣胸口輕拍了一記。

紅衣的長袍登時勁力鼓脹,嘭地彈開金無慮的手。他傲然長嘯,啪啪啪向空中擊出三掌。看似打在虛處,等酈遜之、江留醉、金無慮三人移形換步,待要封鎖其退路,才發覺這三下掌力竟排山倒海直逼過來。

借三人接招之機,紅衣依舊將掌按上金無憂的屍首,看他是不是真的斷了氣。手剛放上,頓覺有錐心之刺沿金無憂之身傳來,不得不縮手閃避。擡眼望去,酈遜之手按靈牀,冷眼相對。紅衣知他搗鬼,好在金無憂心脈顯然生機斷絕。他目的達到,並不戀戰,眼看金無慮和江留醉輕身提氣搶來,故意一擊靈牀。

酈遜之見狀,內力如波濤洶涌,自牀板向紅衣打去。紅衣哈哈大笑,借力一彈,身似長箭從金無慮和江留醉兩人所立的縫隙中穿越。

哧——哧——他彈指激射,兩道陰寒之氣分別攻向金無慮的巨骨穴、江留醉的天突穴。兩人側身相讓,紅衣如彈丸跳躍,幾下起伏,已潛入屋外的雪地中遁得遠了。

酈遜之追出十數丈,站在靈堂外目送紅點消失,終放下心事。金無慮隨後趕來,悄然立在他身後,道:“現下,你可告知箇中究竟了罷。”

酈遜之知他看穿底細,束手一拜,嘴脣微微開合,用蟻語傳音的上乘功夫向金無慮解釋此事來龍去脈。靈堂內哀樂齊鳴,金無慮在悲歌中聽聞兄長仍在世的好消息,心情乍見晴朗卻不能表露,臉上神情實是古怪已極。

酈遜之朝金無慮深拜一記,道:“我有心替令兄至京城查明此案,一切後事就拜託閣下做主。”金無慮從袖子裡取出一物,遞給酈遜之道:“既是如此,這是剛剛從紅衣身上取來的,或許有用。”

酈遜之訝然接過,見是一枚雪白髮亮的葉狀羊脂玉靈符,似有來歷,連忙鄭重收好。能從紅衣身上空手取物而不爲所知,金無慮果真神乎其技。酈遜之望着他的背影,對金無憂此去江寧的安全首次感到放心。金無慮毫無得色,徑自走回靈堂,想到兄長大難不死,胸中悲慟大減,只盼快快捱到晚間一敘離別之情。

酈遜之正想入內,忽覺耳畔香風細細,燕飛竹和藍颯兒撐了桐油紙傘,肅然來到靈堂外。燕飛竹仍戴了帷子,一身雪白的貂裘,伴了藍颯兒倩影玉立,吸引了諸多目光。酈遜之迎上來招呼,燕飛竹啞了嗓子道:“金大人是爲了查失銀案纔沒的麼?”酈遜之點頭道:“兇手紅衣剛剛來了一趟,甚是囂張。”燕飛竹“呀”了一聲,沉吟不語。

藍颯兒插嘴道:“果真是紅衣?他這麼大膽?”酈遜之見她一臉輕敵神色,道:“只怕藍姑娘這一路不好走。”藍颯兒擋在他和燕飛竹之間,冷冷地道:“你也沒能留住紅衣,誰日子難過可不好說。”

這時江留醉走了過來,看也不看兩女,對酈遜之道:“剛聽知州大人說,大理寺審不出什麼名堂,惹得皇上雷霆震怒,雖有聯名保舉君嘯的摺子,也全給壓了下來。這回的牽連可大了。”酈遜之暗想他來得及時,燕飛竹放下矜持忍不住道:“京裡還有什麼消息?”

江留醉轉過臉,道:“哦?原來是郡主。這我可不曉得,只聽說若再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恐怕不得不請嘉南王調動燕家軍徹查。”燕飛竹心裡咯噔一下,她明知這是暗示嘉南王有極大麻煩,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當下無心寒暄,帶了藍颯兒匆匆入內,拜過金無憂便罷,連身份亦沒有透露。

燕飛竹走出靈堂,酈遜之向金無慮交代了一聲,從後趕上。藍颯兒見他跟來,張開手攔住他,不悅道:“世子,雖然你地位尊崇,可我家郡主不想有人煩擾,請閣下退避三舍。”酈遜之絲毫不理會她,沉聲說道:“在下也往京城一行,何不路上有個照應?”江留醉抱臂在一旁看着。

藍颯兒瞥了江留醉一眼,道:“這個討厭的人也去麼?”酈遜之暗想,分明是指桑罵槐,淡然笑道:“我這位兄弟武功不弱,陪同入京只會更加安全。藍姑娘難道不想保護郡主周全?”藍颯兒道:“一切但憑郡主做主,我不過是個‘影子’。”她嘴角挽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嬌笑道:“但願有你們兩人護送,我可以輕鬆走這一路。”

天上的雪簌簌飄落,燕飛竹望着白茫茫的靈堂,彷彿滿室白綾都是一尺尺雪扯出來似的,眼前肅殺一片。她眼眶一酸,低下頭去飛快地說了聲:“世子如願同行,飛竹自是樂意。申時出發,請世子不要忘了。”落寞地打開傘,獨自去了。藍颯兒妙目一轉,溜溜地看了酈遜之和江留醉一圈,呵笑一聲,轉身走了。

打點完金無憂的“喪事”,酈遜之和江留醉回到太公酒樓。此時雪已停了,天清如洗,處處粉妝玉琢,令人心中一暢。燕飛竹的馬車已備好,藍颯兒正指揮夥計往上搬運行李。燕飛竹默不作聲倚在樓裡,眼看車在人亡,空蕩蕩的一輛車壓在雪地上,滿是蕭瑟悲涼之意。

申時,四人準備起程。江留醉故意往車廂裡鑽去,被藍颯兒擋住去路,俏面微寒,冷冷地一指車伕之位:“聽說你武功不弱,趕車正合適。”江留醉正是想逗她說話,道:“多謝藍姑娘幾次援手,替我免去不少麻煩。”藍颯兒不屑地道:“金無憂若不是多管你的閒事,暴露了行蹤,何至於死?”

江留醉胸口一窒,酈遜之早知此事,只不知有這層因果。藍颯兒見江留醉愣住,悠悠地道:“你呀,真是麻煩精,不曉得惹了什麼對頭,成天找你打架。偏偏金無憂那個笨蛋看不出你應付得了,竟妄自出手,更想拿那些人法辦。呵,這倒好,惹出禍事來了。”江留醉忍不住道:“那你呢,你不是也出手幫了我?”

藍颯兒微笑:“我怎會一樣呢?我不去殺人,別人已經謝天謝地,誰敢到我如影堂來找碴?”她說時美目冷如冰霜,渾似一把寒光冷冽的出鞘寶劍。江留醉似感受到凌厲的劍鋒,縮了縮脖子,想到金無憂爲他所累,頓時沒了精神,灰了臉坐到車前。

酈遜之話到嘴邊強自忍下,有江留醉這般愁苦陪襯,金無憂之死就更是唱作俱佳,不怕紅衣疑心。他向燕飛竹欠了欠身,自去趕車之位坐了。剛擡起腳,心頭又生警兆,不禁往四周看去。酒樓內一切如常,街面上行色匆匆,並沒有特別留意他的人。

酈遜之情知對方就在一旁窺視,從杭州跟蹤至此,暗想:“這一路可真是熱鬧,如果小江的敵人也尾隨而來,豈不有三路殺手?不知金無憂去後,紅衣、牡丹是否會就此罷手?”

燕飛竹和藍颯兒安坐車廂之內,看車輪滾滾啓動。燕飛竹掀開簾子,望着酈遜之的背影若有所思。藍颯兒道:“以郡主的身份,他一個世子去趕車也不冤。”燕飛竹浮上一絲苦笑,心想:“燕、酈兩家原本勢均力敵,如今燕家有難,若到京城仍需酈家援手,欠下這個人情,不知父王會否不快?”

她嘆了口氣,想到未婚夫近在咫尺,卻猶如陌路,心中怏怏不樂。自小定下的婚事,她無甚可怨,見他體態風流進退有度,也不是不歡喜。只是他竟沒有對她表現出一絲格外關注,她不由矜持起來,想,索性就當不知道有過婚約吧。

於是,一道看不見的淡淡裂痕,如同鴻溝橫亙在兩人的未來。

江留醉出氣似的趕着馬車,每揮出一鞭,面上波瀾不驚,手微微顫抖。酈遜之看出他不痛快,卻無法明言真相,嘆了口氣任他去了。此刻酈遜之最爲頭痛的是理清思路,爲什麼平素難得一見的最頂尖的六位殺手,一下子出動了四位,且都在潤州附近?

這裡面有何蹊蹺?他眯起眼,隨着馬車搖晃起伏,思緒亦爲之跌宕。既對付金無憂,又着眼於燕飛竹,肯定是爲了失銀案而來。這四人身價不菲,看來劫走五十萬兩官銀的人鐵了心要殺人滅口,金無憂莫非是掌握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線索,纔會被人盯上?

馬車到達渡頭,由渡船接引橫渡大江,駛往對面的瓜洲鎮。在船上,酈遜之始終留神看各個商旅客人,猜度其中是否會有潛伏的殺手。及船靠至對岸,江留醉牽馬走上渡頭,突然把轡頭往酈遜之手中一塞,道:“我不走了。”

酈遜之一怔,見他大大咧咧地往渡頭一邊坐下,呆呆望着江水出神。藍颯兒聞言跳下馬來,斜睨他一眼,走到酈遜之跟前。酈遜之道:“他想是心裡不痛快,請郡主稍等,我來勸他。”藍颯兒搖頭道:“你這回看錯了,他是想找人打架。哼,他不痛快,難道我們陪着他就痛快了?一根筋的傢伙。”她看出追蹤江留醉的人已在附近,故他一心想把之前受的氣全討回來。

她轉身走回馬車。燕飛竹探頭看了看,放下簾子也不多說。酈遜之想到什麼,走到江留醉耳邊悄聲說了一句,然後坐回馬車,徑自趕車去了。藍颯兒不料他會撇下江留醉,掀起簾子,奇怪地望着酈遜之的背影,想了想又罷了。

江留醉坐在渡頭上,沒一盞茶的工夫,一陣尖銳的風聲呼嘯而來。他根本不回頭,反手一撈,右手的食指與中指間夾了一枚長釘。他乍見是枚長釘,有點意外,隨意地把它拋到地上。

身邊的人頓作鳥獸散。江留醉側耳靜聽,一左一右,來人已在一丈外。他眨了眨眼,忽地一撐地,單腿繃直如鐵棍直接橫掃。兩個蒙面人見勢不好,用刀鞘一戳地面,瞬即騰空兩尺。

江留醉身法極快,突地幻作七八個雪影,重重疊疊遊走於兩人之間,喝道:“叫你們惹厭!”袖中飛出兩把小劍,劍走靈蛇,一下把兩人去路封死。

那兩人沒想到他武功精絕若此,甚是吃驚,手中刀如吃人猛虎,張着血盆大口呼嘯而來。刀鋒割破江風,刷刷砍向江留醉,誰想幾下砍過盡是虛影,他真正的身影飄忽似雪花,在風裡輕蕩。無論兩人的刀如何追趕,都慢了一步,恰好劈在他原先站立處。

那兩人對視一眼,數枚暗器如羣蜂出巢朝江留醉飛去。小劍如流光飛舞,隱約可聽見叮咚作響的樂聲,江留醉的身形忽變得虛無縹緲,一團團白雪般的劍光過後,暗器如石沉大海了無蹤跡。

兩人覺得邪門,不約而同又取出些暗器。風雪中,一團團巴掌大的火焰竟從左邊那人的袖中竄了出來,那火如蛇如浪,說不出的詭秘妖豔。右邊那人則取出數枚紫色星狀的暗器和數朵各色奇怪的花,揮毫潑墨地甩出。

江風陡起,急急的風吹拂在暗器上,把紅色的火焰、紫色的星星以及許多“花”夾雜着卷在一處,像煙花紛紛揚揚盛開在空中,美得令人眩暈。

這些暗器並不尋常,竟是“暗器百家”上赫赫有名的“火焰星芒”、“紫流星”和“花”。

“火焰星芒”核心只有星星一點,好像夜空遙望所見的繁星一般大小,但射出後卻迎風而長,火舌長龍恐怖駭人。豔麗中又帶着一絲鬼魅之氣,冷漠無情,能吞噬周遭一切。

“紫流星”迅如流星,疾似飛虹,瞬息萬變,不及捉摸。每顆流星形狀不一,可近可遠,在空中來去自如,莫不隨用者所欲。那劃過天空的痕跡燦爛奪目,一若流星點亮永恆。

而“花”開時節動京城,奼紫嫣紅的“花”最富詩意。飄紅墜粉,顏色傾城,紫豔半開,清香襲人。繁花盛開也是不幸降臨之時,沾到一點花粉,足令人昏昏欲睡,功力全失。

這是暗器名門“蘇州呂家”最厲害的幾樣暗器,江留醉身後唯有茫茫大江,除落水外眼看避無可避。

被逼到絕路,江留醉反而露出微微的笑容。他壓抑了大半日的愁情恨意,終於可在這場較量中發泄出來。金無憂爲了不驚動地方,一路查訪都暗地進行,可就是因爲他江留醉懶得和這些人糾纏,才令金無憂出手相助。想到此,他深覺先前孟浪。這些人跟蹤他一定大有意圖,他不去想如何徹底解決麻煩,反倒一味逃避,終使得朋友爲他所害。

他要使盡渾身解數,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兩把小劍化作長虹,一青一紫,漫天劍光如龍飛電掣,剎那間挑起地上萬千飛雪。煙花般的雪花飛濺開來,將十數枚暗器統統吞噬。一陣錚錚聲響過後,兩把小劍如挾着滿目星光,一樹銀花,收攬着每分光華。火焰星芒與紫流星俱被江留醉打落江中,那兩人卻不幸沾上“花”粉之毒,手腳發軟,兩把刀“啪啪”跌落在地。

江留醉提劍靠近,寒光一閃,兩把劍正對着兩人咽喉。

“說,究竟爲什麼要跟蹤我?”沁骨的寒意滲進兩人的皮膚裡。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無限的驚恐。

沒有回答,兩人倔犟地緊閉着脣,甚至閉上眼不予理會。適才的驚恐並非爲了眼前的生死。江留醉一蹙眉,劍始終插不下去,反覆問了幾句都是如此。他嘆氣收劍,不願再耽誤時辰,望着酈遜之所駕馬車馳去的方向,發足追趕過去。

等他的影子完全消失,一個身著灰色貂鼠細裘的華服女子走近那兩人。兩人動彈不得,瞪着眼珠子駭然望着她,與先前神情迥異。這女子清脆笑道:“做得不錯,你們回去歇息吧!”兩人沒口地求饒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她不慌不忙,纖手在兩人臉上一拂,嚇得她們幾乎要暈死過去。待聞到清香撲鼻,“花”毒頓解之時,那女子丟下一包銀子去了。

兩人哆嗦着撿起銀兩,摸着脖子不敢相信。一人說道:“她叫我們試他功夫,剛纔算是試出來了麼?”另一人道:“你我都應付不了,想是試出來了。那個姓江的小子倒是厲害,不曉得能不能對付這女人。”前面那人心有餘悸呆了半晌,道:“她歹毒得緊,只怕那傻小子殺不了她。”

兩人相互攙扶,提了銀兩和刀,慢慢地找船回去。渡頭另一側,江留醉從隱蔽處現出身來,腦中全是那女子的身影。

她是誰?爲什麼要調查他的武功?江留醉百思不得其解。按說他默默無聞,江湖上更不認得什麼朋友,也不曾得罪任何仇家,怎會被人如此留意?想到酈遜之叫他出手後留下來看端倪,果然走對了一着。

此刻他無暇多想,縱步如飛追趕馬車。迎面的寒風猛烈,但想到酈遜之所說,會在前面五里處相候,他心中浮上淡淡暖意。

趕了五里路,馬車果然停在沿途,江留醉喜悅地奔上前,掀開簾子,竟空無一人。冬日清冷的風掠過他的脖間,江留醉伸手摸上車裡的錦繡墊子,冰涼一片。

他俯身查看雪地上的腳印,馬車四周除了他匆忙趕來留下的雜亂痕跡外,並沒有其他蹤影。難道他們遭突襲後自馬車內躍身而起?他不由把目光投向更遠處,果見灌木叢上有星星點點的碎雪坑。

他略一思量,這三人武功均不弱,絕無人能半途將之劫去。既然如此,江留醉提氣縱身,沿着雪堆上的痕跡一點點離開馬車,向不遠處的山林躍去。

踏入山林走得幾步,有梅花枝頭沾雪,恣意開放。江留醉正自心中一爽,腳下忽然伸出一隻手,突地勒住他的腳踝。他一驚,自然而然用上了師門的“寶相功”,體內激出一股剛猛真氣,自崑崙、金門、京骨衝出,震開那人的手。

江留醉掠上身旁一株松樹,腳勾了枝杈倒掛下來,兩把小劍飛刺雪地。一個黑影破雪而出,迎面一團寒光朝他打來。江留醉人是倒的,看得卻清楚,這人不是酈遜之是誰?慌忙一點樹幹橫飛兩丈,生生將混沌玉尺的攻勢躲過。

酈遜之半途變招,停手苦笑道:“怎麼是你?”江留醉有過被人跟蹤的經驗,甚是乖覺,拉了酈遜之指指地下,示意兩人一齊埋伏。酈遜之點頭應了,旁顧無人,即刻如飛魚入淵沒進雪堆之中。

江留醉見他藏身在灌木叢中,尋思自己衣色如雪,索性攀上松樹,隱在清泠玉樹間。耳畔傳來酈遜之蟻語傳音之聲:“不知是小童還是其他殺手,跟我們一同過了江。”江留醉暗想,若是小童跟來,只怕剛纔打草驚蛇,早看破他們藏處。想到“埋伏”兩字,他透過枝丫尋找燕飛竹和藍颯兒,整個山林悄寂無聲,彷彿除了他和酈遜之再無他人。

兩道寒星仿似雪花,飛矢般急速朝兩人藏身處射來。“噗”的一聲,一枚圓環敲在另一枚圓環上,借力鑽入地下,留在空中那枚則借勢擊入樹中,向江留醉尖嘯而去。

沒有動靜。簌簌幾聲響,有雪塊自樹梢落下,樹枝就像喝醉酒般上下搖晃着。射暗器之人似乎放棄了追擊,聽不到一點動靜。

良久,酈遜之緩緩自雪堆中直起身,手中抓了一枚圓環。江留醉苦笑着跳下樹,拿了另一枚圓環,皺眉道:“又是呂家的暗器!雙心環既已出動,銀鈴子大概也不遠了。”他取出一枚紫流星,拿給酈遜之,“我在碼頭上對付的人,也使呂家的暗器。”

這幾樣均是名列暗器百家之物,威力不同尋常,不易仿製。酈遜之道:“蘇州呂家?難道這兩批人是一夥的?”兩人俱百思不得其解。對方無論是衝着酈遜之還是燕飛竹,他倆之前與江留醉均毫無瓜葛。

“什麼一夥的!”藍颯兒拉了燕飛竹自五丈外的松樹後走出,手上拿了幾枚雙心環,“我們如影堂的暗器全是呂家所制,剛纔是我發的,叫你們兩個傢伙起身。”

江留醉愣住,不曉得究竟出了什麼事。藍颯兒沒好氣地往馬車的方向走,嘴裡嘀咕着:“說什麼有人跟蹤,慌慌張張要我們躲起來,明明沒事。”燕飛竹面色平靜,一語不發地經過兩人。

酈遜之苦笑,把雙心環放入袖中,左右四顧。與江留醉告別後,他強烈地感應到監視那人一路尾隨,遂知會二女避入林中雪地。誰知對方久候不至,難道看破了他的用意?

江留醉情知酈遜之不會大驚小怪,好在他的追兵已除,放下一樁心事,對酈遜之道:“按我們說好的,你先走,我跟在後面,看到底是誰打你的主意。”

酈遜之一步步走迴路上,聞言搖頭:“此人甚是狡猾,我怕這招騙不過他。對了,你的事怎說?”江留醉把那華服女子的事告訴了他,酈遜之沉吟:“難道她是你師父的仇家?”江留醉皺眉,心想這可大大不妙,須探聽清楚及早知會師父纔好。

四人回到馬車上。經此番折騰,天色漸暗了,衆人匆忙出了瓜洲鎮,馬不停蹄前往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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