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話說劉長贏謀逆事件後的第二日黃昏,天香坐在寢殿的門檻上,望着夕陽西下,大地好似沐浴在餘輝的彩霞中,晚風徐徐地拂送來一陣陣梅花夾雜的幽香,使她心曠神怡,更覺夕陽無限好。一抹殷紅色的夕陽照在庭院中,而那湛藍湛藍的天空浮動着大塊大塊的白色雲朵,它們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出火焰一般的嫣紅,倘若仔細地看,便會看見那雲絮在空中飄動,就像置身於輕紗般的美夢似的,天香望着這一切,閉上了雙眼,靜靜的感受着,好似遠離煩惱的困擾。
就在天香感受大自然給她那一絲絲安逸之時,只聽得杏兒那鬼精的聲音飄進了自己的耳朵裡:“公主,公主,駙馬府的管家求見。”當他聽到駙馬兩個字時,便不再聽後面的話語了,便睜開了雙眼,站起來,一個跨步就走到了杏兒跟前,急急問道:“你剛纔說什麼駙馬的?”
“奴婢說呀,駙馬府的管家想求見公主,您見還是不見呀?”此刻杏兒見天香那緊張的神情,於是乎便一邊眨着她那雙明亮的雙眸,一邊還故意把最後半句話加重了語氣,捉弄般的對天香說道。
天香聽杏兒那陰陽怪氣的語調,便知道她在捉弄自己,伸手便要去打,只聽得杏兒討饒說道:“公主大人,奴婢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奴婢吧?”那杏兒一邊說着一邊故意假裝可憐巴巴的望着天香。
“好了,饒了你,還不快去把那人叫過來的,你要是在那裡磨磨唧唧,看本公主怎麼收拾你的?”天香說完此話便假裝伸手要打杏兒的摸樣,嚇的杏兒一邊討饒,一邊朝着大門的方向過去。
不多時,只見得杏兒帶着一個人入內而來,只見那人身着一件淺灰色的對襟窄袖棉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絲線繡着騰雲祥紋,而那靛藍色的長褲紮在錦靴之中,正大步而來。當那人走到天香跟前,只見他雙膝跪在地上向其請安道:“奴才給公主請安。”
“起來吧,對了,你不是和駙馬去西南了嗎,怎麼就你回來了,是不是駙馬在路上出事了,還是……”天香走到那人的跟前,雙手搭在他的肩膀,急切的問道,說道還是時,天香才發現自己的莽撞的舉動,便鬆開了手,退後了幾步,定了定神。
管家微微擡頭,瞄了一眼天香,見她神色緊張,滿臉都是關切之色,低下頭回稟道:“公主,兩日前的早晨,在邕州驛站之時,駙馬爺正準備用早膳,可是不知道爲何他的臉色突然變的蒼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還反覆唸叨着公主的名字,之後駙馬爺對小人說他感覺有一絲心疼和不安,便命奴才回京看看,京中是否一切安好!這是駙馬爺讓我給公主的信。”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天香的手中。
天香急急忙忙的奪過那人手中的信,壓抑內心的喜悅,他還是記掛着自己的,爾後便轉身便想走進了屋裡去,扔下杏兒和管家愣愣的站在原地,剛跨過門檻的天香停下了腳步,轉身對那兩人說道:“杏兒,你帶他下去休息一會吧,再賞十兩銀子給他。”
只見那人一手垂向地面,單膝微微一彎,躬身,言語道:“奴才謝公主。”說完便隨着杏兒離開了。
天香走進屋後,喜悅之色溢於言表,她小心翼翼的拆開那個信封,拿出那張白色的紙箋將其打開,一行行熟悉的字映入了她的眼簾,只見上面寫道:天香,你還好嗎,有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不知爲何此刻心裡掛念最多的人是你,你的一笑一顰時刻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真的很想一直在你的身邊守護着你,可是我……回想那一日,你對我說自己的心裡裝滿了我時,那一刻,我的心爲之動容;當你與我十指相扣在雪地裡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我已然被你的深情所感。我本無意傷害你,可是如今回想起來,傷害你最深的是我,從我離開的那一刻,我想過再也不回頭,爲了你,爲了父皇的江山,在那戰場上,那怕灑盡最後一滴熱血,我也心甘情願,因爲我要彌補你,彌補自己對你傷害,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和你說,有一件事,我還欠你一個解釋,若是死,我想自己也該死在你的劍下,這是我欠你的。天香,我害怕看到你傷心的樣子,更害怕看到你絕望的模樣,我不想你那般,對不起,天香,紹民此生只願你能平安無事,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留在京城等我回去,好嗎?我一切安好,勿念!馮紹民親筆。
當天香看完馮紹民寫給自己的信之後,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她將紙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中不住的呼喚着:馮紹民,你這個傻瓜,你是天底下最傻得傻瓜,爲何會那樣想,若是你真的死了,那我活着又有何意思,我說過你已然走進了我的心,而我的心卻很小很小,除了你再也裝不下任何人,我把全身心的愛都傾注在了你的身上,難道你就不知曉嗎,爲何?念及此,天香走到那書案前,在硯臺中加了一些水,便開始研墨,之後便開始在一張紙箋上書寫着。
當天香寫完後,擦拭着眼角的淚痕,將那紙箋放進了一個信封中,爾後,小心翼翼的將其黏貼好,之後,便走到門口開口叫喚道:“桃兒杏兒,你們兩個給本公主過來。”
在不遠處的桃兒杏兒見天香召喚自己,便一路小跑到她的跟前,當她們趕到天香跟前之時,明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便相互看了一眼,繼而異口同聲道:“公主,有何吩咐?”
“杏兒,你把這封信交給那管家,讓他連夜趕往,將此信交到駙馬手中。”天香說完此話便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杏兒,爾後,吩咐道。繼而轉身有對桃兒說道:“桃兒,你收拾幾件棉衣和駙馬愛吃的糕點,一併讓他帶去。”
“諾。”只聽得桃兒杏兒應聲而去,各自準備去了,天香望着她們遠去的背影,不知爲何此刻的心爲那般不安,本想親自前往,趕到他的身邊伴其左右,可是當天香看到最後那一行字時,她再一次妥協了,此刻默默的祈禱着,希望自己心愛之人能平安歸來。
{皇覺寺}
在皇覺寺的後院的森林裡,此處古木參天,空氣清新,給人一種悠閒清雅之感,那東方毓和隱晦大師經過這兩日的熟絡,已然成爲了忘年之交,此刻只見他兩人二人盤腿席地而坐,他們就那麼靜靜的坐在那裡,雙目緊閉,就那樣感受着大自然給他們帶去的安逸和祥和,直到一陣風后,隱晦轉轉動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悠悠的說道:“你聽了嗎,有風聲?”
那一刻,東方毓猶豫的愣了一會神,依舊閉着雙目,淡淡的回答道:“嗯,在下聽到了。”
“可是風是有聲音的嗎?”東方毓聽隱晦那麼說,便睜開了雙眼,望了一眼雙目緊閉的隱晦,支吾着說:“這個……”
此刻的隱晦也睜開了雙眼,望了眼前滿臉疑惑的少年一眼,而後便擡起了自己的頭,語重心長的說道:“風本無聲響,只是它吹動了樹,樹搖出聲音來,它吹進了山谷,吹進了洞,這才發出了聲音,風本來是無聲的,樹也無聲,可是風吹過了樹,也就有了聲音,這是樹聲還是風聲?”
“大師是想告訴在下,世事無絕對,凡事都是相輔相成的,對嗎?”東方毓沉思了片刻,繼而會心一笑,朝隱晦起手行禮道。
“施主,果然有慧根,殊不知山鳴谷應,舉頭四顧,海闊天空呀。”說完此話,隱晦便開懷大笑。
東方毓沉寂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轉動着手裡的念珠,淡淡的說道:“大師還是想勸我放下嗎,其實大師之言,在下豈會不明白,我也想放下怨恨,和自己心愛之人浪跡天涯,可是每當我想起幼年遭受的苦,心裡就很難受,壓抑的我透不過氣來,那恨意就會涌上心頭,每當那一刻,我就會轉動這手裡的念珠默唸心經,希望能夠平復自己的心情,我真的想忘卻,但是那老頭子卻步步緊逼,讓我不得不記恨,不得不還擊,一念成魔,我的恨意便不可收拾。”說完這一些,東方毓雙手垂放在自己的膝蓋之上。”
隱晦望着眼前這個忍受着內心苦苦掙扎之人,起手言語道:“阿彌陀佛,施主,你是被惡魔纏着心,被仇恨所折磨着,一念成魔,一念也可成佛,你苦惱,你怨恨,是因爲你不知只要你肯放下,一切都會變的豁達,施主,可見過剛出生的嬰孩,他們自打出孃胎便雙拳緊握,妄圖抓緊人世間的貪嗔愛惡,但是到死的那一刻雙手卻無力的張開了,因爲他們生前太過執着,太累了,不想再試圖再去抓什麼,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施主乃是由慧根之人,放下過往,何必執着,用佛心對待身邊所有的一切,只有寬恕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殺與恕,全在施主的一念之間,還望三思呀。”說完便從地上起身,拍去了袈裟上的塵土,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東方毓起身還禮,見隱晦遠去的身影,淡淡的說道:“都出來吧!”話音剛落,只見東方毓身後的那棵大樹後面走出來兩個人,他們單膝跪在地上,此二人一人是凌宇而另一人則是潛伏在駙馬府中當管家的祈地閣的成墨峰,只見二人異口同聲道:“屬下凌宇、墨峰給少主請安。”
“起來吧,走,咱們回廂房細談。”東方毓沒有轉身,只是背對着他們淡淡的說道,說完便走了,只見凌宇和成墨峰跟在其後,尾隨而去。
不多時,三人便前後腳走到了東方毓居住的廂房之中,當東方毓走進屋後,便將一個小的紫砂壺放在了小圍爐上加熱,一邊擺放着茶具一邊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成墨峰,便開口問道:“墨峰,你怎麼回來了?”
“回少主的話,是駙馬要我回來看看公主是否安好的,還讓我給公主捎去了一封信,這封是屬下謄抄的,這封是公主給駙馬的回信,請少主過目。”只見成墨峰從懷裡掏出兩封信對東方毓說道。
東方毓從他的手中接過那信件,並未看馮紹民所寫之信,而是將天香那封信黏合處放在那紫砂壺的壺嘴處,讓茶壺冒出的熱氣將其封口打開,只見那東方毓悠悠的抽出那紙箋,那一行的字讓他感覺到了心疼,看了一半就沒有再看了,只是將其摺疊好放回了那個信封裡,冷冷的說道:“墨峰,你趕去和馮紹民會合,將此信交給他,再告訴他天香一切安好,而你則是在張紹民的府上見到她的,明白了嗎?”
“諾,屬下明白。”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東方毓望着他離開的身影,端起那紫砂壺往茶盞裡倒茶,抿了一口,繼而說道:“那一些禮物都應該裝好了吧,凌宇,通知押送的人,我打算今晚就動身。”
“爺,我這就去吩咐下去。”凌宇說完也轉身而去,只留得東方毓一人呆呆的坐在那裡,望着桌上另一封信時,他沒有勇氣再去打開看了,而是將其放在那個小圍爐,將其焚燒了,望着那焚燒的火焰,心裡感覺到了一絲痛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