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外,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點滴間拍打在芭蕉葉上,平添了幾分淒涼之氣,馮素貞因爲這些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真心感覺到了累,便和衣在一旁的貴妃椅上躺下,不知不覺得就睡着了,隱隱約約中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夢:點燭、上香、拜堂。她與李兆廷終於成了親,終於能與其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
只是生活有時好似這江南的雨,延綿無絕期,不給她躲雨的機會,一直下着。她只是想做一個夢,偏偏,她就在最幸福的時刻被窗外吹過的涼風弄醒了,就猶如接下來殘酷的現實中發生的事情一般狠狠的在她的心上插了一刀,疼的讓她無法呼吸。
她看着自己手中李兆廷用血寫的退婚書,眼眶早已圈不住滾燙的淚,那淚落下來,弄花了紅妝,滴溼了那個華美的嫁衣。她心知,她心知兆庭退婚並非他所願,她也心知他一定受到了什麼脅迫。但是她的心還是碎了,她原以爲,她與兆庭的愛情要更加執着、更加堅韌,會和他走的更遠一些。然而,她手中的那一張輕於鴻毛的紙片告訴她,自己和兆庭之間的愛情與普通的愛情居然沒有兩樣,什麼“君當作磐石 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的誓言,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到頭來只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夢罷了。
只見馮素貞把劍架在東方勝的脖子上,“你覺得強扭的瓜甜麼?”她問他,又像是在問她自己。東方勝卻道:“它甜也好,苦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這個瓜它是不是屬於我的!當日我以我們家的權力和財富向你起誓的時候,你潑了一身的污水,說什麼我這樣的起誓是對愛情的玷污,現在呢,我就是利用權力和金錢娶到了你,哈哈……到頭來什麼天下第一美女什麼天下第一才女,還不是得乖乖的屈服,做我東方勝的妻子。”哈哈……素貞看到東方勝遠去的背影,腦海裡全是他剛纔猖狂的臉,心裡充滿的厭惡。這一刻,她徹底崩潰了
她已經不想再看見那些人的臉,無論是東方勝、繼母、還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還爲了保命,爲了榮華,求她嫁給東方勝,那一夜,那位已經漸漸蒼老的父親居然跪下求她,可悲……。她倦了也累了,想要離開了,她靜靜地服下了小磁瓶中的毒藥,這個世上已然沒什麼配讓她停留,更沒有什麼值得她眷戀。
倘若無夢,她情願就這樣睡去。只是在什麼不明物體的刺激逼得她張開了眼睛,此時素貞的雙眸中印出一個老乞婆的身影。她在記憶的海洋裡仔細地搜索有關這老人的回憶:那一日在市集看那老乞婆受人欺壓,推搡間乞討的碗中裝的黃豆撒了一地。只因當時看她着實可憐,便趕上前幫她把那散落一地的黃豆一粒粒拾起,還給了她一些碎銀子,讓這老人家可以買一些吃的。現在,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已經喝下那毒藥了嗎,難道是她救了我……
老乞婆見她醒了,啞着嗓子,扶她起:“孩子……你總算醒了。唉,你那又是何苦呢!”
馮素貞默默地搖了搖頭,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老人家……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把我從幸福的死亡中救出來?我真的好累,真的不想再這麼累的活着。”
老乞婆道:“孩子,我救你,其實也是爲了救另外一個人。以後你便會知曉了……”
{錯認水酒樓}
只見那天香跟着一劍飄紅的後面進來的,平時刻意尋他的時候總是不見,這次本來是救下太子老兄送他到城裡安置,卻無意間發現了一劍飄紅行蹤,只得一路相隨。她的心隱隱有些不安,但很快被對一劍飄紅的嚮往給淹沒了,她只覺得這次要是再和他錯過這一次,就不知道哪時候才能再遇到着他。
他們分桌而坐,額,那個不對,應該說是一劍飄紅不願與咱們的聞臭聞大俠同桌而坐,見她和自己落坐在同一張桌子時,就面無表情的挪開板凳,走到鄰座坐了下來。天香心中那個氣結,回頭瞪着一劍飄紅,卻見那小二笑臉相迎道:“這位客官,您想吃點什麼,我們這各色小菜都有,有滷牛肉,清蒸雞,八寶鴨,糖醋魚……這酒水嘛除了本店特有的錯認水,還有那女兒紅,竹葉青,五糧液……?”小二哥一口氣報出了一些菜名和酒名,供眼前這位爺選擇。可是這一劍飄紅不出聲,只是伸手一拍,那桌上筒子裡的數十根筷子便輕輕地彈了起,然後大袖一揮,只聽得“唰唰”的,那些筷子都深深的插到了櫃檯懸掛着的木質菜牌上。那小二哥嚇得,小臉兒煞白煞白,這力道這角度拿捏得十分巧妙,只怕偏了分毫他便沒命回去見家中老小,不禁嚥了口唾沫,擦擦額頭上微微冒出的細汗,呆呆地看向一劍飄紅。一劍飄紅這才冷冷的道:“就要它們了。”
好俊的功夫,厲害!天香心道,嘴上卻不服氣,冷哼了一聲,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個嘛,簡單,本大俠也會,你可別眨眼,仔細瞧好了”,言罷便依樣畫葫蘆,那筷子竟也朝着菜牌飛去了。只是聞臭大俠半吊子功夫怎麼跟一劍飄紅的功力相比不了,那幾根筷子插中了和一劍飄紅同樣的菜牌,只有一根打空了打破了一罈酒,那酒嘩嘩地流出來,頓時整個酒館酒香四溢,讓人垂涎欲滴。所幸的是那掌櫃眼疾手快躲到了櫃檯下面,不然恐怕遭殃的不是那壇酒了,而是他要掛彩。
天香心中尷尬,便朝那小二哥一嚷:“本大爺,我也吃這一些!你愣着幹嘛呢,想餓死我呀,快去把那一些好吃的統統端上來呀!”,看那小二逃命似地去了。
唉,這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一劍飄紅心想,向聞臭望去,眼中沒有了殺手本該有的冷酷,竟多了份暖暖的笑意。
這裡的菜味道不錯,比皇宮那一些老套的菜點好吃多了,天香嚼着雞腿,品嚐着錯認水,還時不時的側過身去看一劍飄紅還在不在那兒,擔心他又跑了。
不想卻看到李兆廷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張口便要了五碗錯認水,他的步伐踉蹌,臉色微紅,眼神迷離,似已經喝過不少。她不禁好奇了:這個窮算命的,不去娶馮素貞那個大美人,怎麼在這裡亂喝什麼酒!他在這裡,那馮素貞是不是也在附近?想着想着,便向李兆庭來的方向望去,但是過了許久還是不見她的身影,便失望的將目光轉向那個呆子,看他那落魄的樣子,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候,酒館轉角上那桌人的閒談聲,適時地飄進她的耳朵,“你們聽說了沒?那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才女的妙州知府千金馮素貞,她死了!”
當天香聽到最後“她死了”這三個字時,就像撥浪鼓般的拼命地搖了搖頭,她死了?爲什麼我的心會這麼莫名的痛,惡狠橫的轉眼看向李兆廷,他也是渾身一顫,眼裡泛出些疑惑來。
又聽那人娓娓道來:“聽說啊……這小姐很傻!侯爺公子不要,非要嫁給一個算命先生,而那算命先生畏懼小侯爺的勢力,給那個馮小姐寫下了血休書,結果呢可憐的馮小姐一時想不開就這樣被那個負心漢給害死了!她大好年華呀,就這樣香消玉勳了,唉,可嘆紅顏薄命呀……”
“不!”李兆廷高聲叫道,“你們胡說八道!素貞不會死的,她不會這麼傻的!”說罷口中像是呢喃着什麼,又跌跌撞撞的着衝出了酒館。
天香正要追趕那個書呆子問個明白,偏不巧,一劍飄紅這時也酒足飯飽打算離開了,但是和李兆廷走向相反的方向。天香兩頭爲難,心中仔細一掂量……還是先跟一劍飄紅吧,李兆廷的事,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稍後再管也不遲。只是馮素貞,當聽到她的死訊,心裡的一絲難過一絲心疼讓自己疑惑,僅僅是因她不信,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她只覺得,像馮素貞那樣的人,一定還活着,也希望她活着……
當他從酒館聽到馮素貞的死訊,便跌跌撞撞跑到妙州府府邸。他想來見她最後一面的,哪怕見了之後自己的心就會裂成兩半,他也想再看看她。只是他衝進無人守靈的靈堂,撥開了棺臺上佈滿的鮮花,才發現他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那上面什麼都沒有,那一瞬腦海中一片空白,似是什麼都塞不下了。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李兆廷記不太清了,好像是馮夫人趕了來,說他盜走了素貞的遺體。那時他眼淚也流乾了,啞了啞嗓子,居然一句辯駁的話也沒能吐出來。再回過神來,已經在這妙州大牢裡了。
這妙州的大牢由於長年不見日光所以便的陰森寒冷,在這裡待得久了,便會忘了外面妙州城裡宜人的景色。
李兆廷靠着潮溼的牢壁嘆了口氣,他害死了她,但他還活着,枉她愛他那麼深,居然以死來扞衛他們兩人間的情感,再看看自己爲了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寫下那退婚書,我……素貞,是我迂腐,是我沒用,難道你就這樣恨我嗎,竟然連最後一次告別的機會也不給我嗎?
{塞外}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徵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這首詩真的是把這塞外的風景描寫的淋漓盡致”只見一少年頭上戴着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腕上還帶着一串沉香念珠,站在破土樓上吟詩道。
“嗒嗒”遠處傳來馬蹄聲,那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兒,那俊秀的少年,便看見僕人扮相的人跪在他前面.
“德海,說吧,給本王帶什麼消息?”少年淡淡的說道。
“殿下,探馬報太子被皇上關進了天牢,還不準任何人探視,爲此天香公主還在天牢外大鬧了。”
“嘿嘿,這麼多年了,天香還是那樣的隨行而爲,在那死氣沉沉的皇宮也就她還給人一點生氣。”
“殿下,皇上難道真的糊塗了,人說虎毒還不食子呢,怎麼皇上他…….”
“哼,你哪裡知道那老頭子的良苦用心呀,他心裡明白東方侯和菊妃可是一直盼望着小皇子當太子,現在的天牢對太子老兄來說,可是比那危機四伏的皇宮安全多了,雖說關心我那太子老兄的人探視不了,可那一些要害他的人不是也就害不了,天牢重地可都是老頭子的心腹。他這哪是虎毒食子,分明是護犢心切。德海呀,那老頭不糊塗,而是在裝糊塗,只是東方侯他們被假象矇蔽了雙眼罷了。”
“原來如此,還是殿下看的透徹,那我們該怎麼做……”“
“父王剛剛去世,我不想在這個時候生出什麼事端,讓他老人家走的不安,你傳令下去,讓瀟然軒的四閣主先按兵不動,過段時間再說吧,讓朝堂上的跳樑小醜們,先多奔騰幾日吧”
“諾,殿下……”
“還有什麼事嗎?”那少年見來人慾言又止的樣子,便主動開口問道。
“回殿下的話,那妙州知府的小姐爲了躲避東方勝的逼婚,飲藥自盡了。”
“你說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前一些天不是說比武招親勝出的是馮素珍青梅竹馬的李兆廷嗎,怎麼又變成了那有勇無謀的東方勝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那少年聽到自己心儀的女子被人害死,情緒變得異樣的激動,德海一驚,深知自家主子平時沉穩內斂,很少有這樣的失態,除了在老王爺去世的那一晚外,這是自己第二次見到主子激動生氣甚至絕望的樣子。
於是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將馮素珍自盡前後,原原本本的告訴自家主子。
“德海,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殿下……..”德海本想說一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活生生的又吞了回去,因爲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徒勞,除了默默的守護別無他法。
馮素珍呀馮素珍,你我雖素未謀面,但是聽世人都在傳你是如何有才,如何國色天香,起初我也不以爲然,但是直到那一次看到了你所寫的《情寄四景》:
春柳繚繞春竹碧,無邊春意無邊景。
夏荷盈翠夏蓮紅,純純濃欲溢滿池。
秋花慘淡秋草黃,淡淡哀愁思冬意。
冬梅冷豔冬雪素,化成融情染世塵。
那一刻你身影便不知不覺的走進了我的心,雖然我知你心有所屬,但當我知道皇帝下旨讓你比武招親時,我還是無比雀躍,無比歡喜,至少自己擁有了一個和別人公平競爭的機會,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期待,可是隨着父王的辭世,參加那比武招親變得毫無希望,那時你可知我的心是多麼的痛,我知道那種不僅僅是爲了父王一人,還有你,住在我內心深處的你,比起當初知曉你情有所屬時還要疼,原以爲李兆廷比武勝出,你和自己心愛的人會有一段美好姻緣,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傻,爲了一個懦弱之人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不配。
“東方勝,李兆廷,我要你們爲馮素珍的死,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我東方毓,對天起誓。”少年拔劍,指天怒吼道。
這少年正是四藩王之首:南晨郡王東方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