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剛散,一輛馬車疾馳在長安街道,在馬車旁,數十名親隨緊緊護衛,不久,車簾掀開,一名親隨探頭看向車內,輕聲道:“大人,府衙快到了。”
這時,車內傳來中年人渾厚的聲音:“調頭,我們去董忠府衙。”
“喏。”
親隨唱諾,放下車簾,在外面朗聲喝喊:“調頭,我們去董府。”
很快,馬車調頭,向北面疾馳,車內,中年人緩緩閉上雙眼,陷入沉思,今天朝會上,自己保舉董忠出兵,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拉攏董忠,在朝中重新佔有一席之地。
自王臨被打倒後,劉歆意識到,朝廷已變成王安的時代,只有投靠王安,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執掌大權,若不向王安靠攏,不久的將來,王安繼位,自己必然是第一個被踢出朝野的人。
想到此,劉歆雙眼微微泛紅,王臨的不理智,不僅僅使他失去了王位,還牽連了朝中數百名大臣,一時間,長安城中險些大亂,更讓劉歆傷心的是,在王臨的謀反中,自己的女兒劉忻也搭上了她年輕的生命。
劉忻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就這麼死在奪權風波之中,她死的時候,還未滿二十歲,一聲長嘆,劉歆將思路轉回到河北即將爆發的戰爭中。
若董忠在投入十五萬兵馬,河北的總兵力將達到三十萬,如此浩大的隊伍,必然能殺的匈奴哭爹喊娘,那時,自己就有保舉之功,還能與董忠王安結好,想到此,劉歆臉上微微露出笑容。
這時,門外親隨掀開車簾,輕聲道:“大人,董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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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忠自退朝後,便立刻將親信召集到府中來,此時,殷虹和裴穎已來到內堂,還有一人,曾是董忠麾下的執戟郎謝龔,武藝超羣,使一杆長槊,驍勇異常。
此時衆人在內堂分賓主落座,董忠啐一口茶,輕笑道:“今天召集大家,是有件重要之事告知。”
停了下,董忠掃視衆人,緩緩說道:“我已恢復大司馬一職,陛下命我集結荊襄,巴蜀之兵,北上抗擊匈奴。”
衆人眼中不禁露出喜色,這時,殷虹輕笑道:“大帥,不知陛下給了我們多少兵力?”
“十五萬。”
董忠的回答很乾脆,衆人不禁咋舌,十五萬,如果加上這十五萬,河北的總兵力就會達到三十萬,這是兩倍於匈奴的兵力,戰爭將會變成一邊倒的屠殺,想到此,衆人不禁爽朗大笑:“如此一來,我們必勝無疑!”
這時,董忠臉上露出憂鬱,輕嘆一聲,無奈道:“劉睿揮師東進,殺死項南,佔領五原郡,這是本帥沒有想到的,劉睿此人乃是將才,也是本帥最器重之人,可如今,他已遭陛下猜忌,日後必然••”
董忠話沒有說下去,但大家都已明白董忠所指,河北如今的局勢他們也有所耳聞,銅馬軍此時已攻克四個郡百餘縣城,數日前,還擊潰了大司馬王邑,聲勢大振。
再有,白馬軍,大肜軍,青犢軍,尤來軍也紛紛崛起,不可忽視,冀州境內,上江軍此時也聲勢大振,拒住常山郡,勢力不可小覷。
還有兩隻義軍,剛剛崛起,他們高舉漢旗,以劉峰爲正統,遊蕩在西河和上郡之間,他們是高胡軍和重連軍,雖有門忠民揮師與之交戰,但兩軍僵持已有半月,彼此未有大戰爆發。
而婁奔此時卻揮師在岢嵐縣駐守,與木訥主力對持,彼此僵持,完全顧不上雲中郡的死活,戰局顯得十分被動,還有北地郡,半月前蓬勃揮師佔領北地郡,殺死郡守杜宏,雖然蓬勃高喊口號,抵禦劉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蓬勃野心勃勃,必然要佔據北地郡,往奪涼州,他日必會擁兵自立。
總總形勢下,王莽派軍北進,完全是正確選擇,但調集荊襄,巴蜀之兵,也是一招險棋,荊襄之地,綠林軍昌闕,擁衆二十餘萬,此等勢力早晚必然吞荊州,擁兵自立,而此時調走荊襄之兵,何人能與綠林軍對敵?
況且,天水等地還有隗囂擁兵自重,若巴蜀兵力被抽走,隗囂必然有南下進軍巴蜀的可能,那時,巴蜀之地恐怕也不會太平。
正在衆人都陷入沉思之時,門外響起親隨爽朗的彙報聲:“大帥,太傅劉大人求見,已在會客堂等候。”
董忠略作沉思,已明白劉歆此來目的,便朗聲笑道:“今天咱們就商議到此,衆位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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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堂內,劉歆已等候多時,正細細品味茶水,不久,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董忠出現在門口,爽朗的笑聲緊隨而來:“劉大人久等。”
“不妨,不妨。”
二人互相行禮,分賓主入座,這時,董忠率先開口,笑道:“今天多虧劉大人仗義執言,使本帥能重掌大權。”
劉歆也笑着回禮:“董將軍乃國之棟樑,由董將軍親自北上討伐匈奴,此戰不出數月,必然大捷。”
二人皆爽朗大笑,這時,一名丫鬟端來兩杯茶水,分別擺放二人面前,將劉歆那杯舊的茶水撤下,屋內出現短暫的安靜,不久,劉歆開口說道:“這次北上,不知董大人打算如何反擊匈奴?”
董忠知道劉歆前來,定是已想好破敵之計,便假作沉思,笑道:“倉促間,本帥還沒有想好。”
這時,劉歆拱手笑道:“我倒有一策,不知董將軍肯聽否?”
“劉大人不妨直言。”
劉歆點頭,笑道:“婁奔屯守定襄已久,將匈奴主力牢牢拴在定襄,而雲中此時有匈奴近六萬兵馬,短時間內不能平定,唯獨雁門郡,那裡僅有匈奴三萬守軍,若大帥聯合離石邑兩萬兵馬,加上麾下十五萬大軍,先收雁門,然後西進,配合婁奔,何愁定襄的匈奴主力不敗?”
聽到這,董忠微微點頭,大笑道:“劉大人的計策果然不錯。”
停了下,董忠又道:“但兵貴神速,十五萬大軍一時間難以集成,本帥打算先調集五萬兵馬,以最短時間北上,往援離石邑,收復雁門郡。”
“五萬兵馬是不是少了些?”
見劉歆問起,董忠朗聲大笑:“兵不再多,而在於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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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河北奏摺如雪花般送入長安,王莽的御案上堆着厚厚的一摞,此時已經入夜,但王莽無心睡覺,只得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摺,此時看到雲中郡郡守送來的八百里加急奏摺,不禁猛拍御案:“砰••”
很快,王莽將身前的茶杯拿起,狠狠丟在地上,怒道:“豈有此理,雲中郡已被圍近一個月,婁奔還不往援,他想做什麼?”
停了下,王莽強壓心中怒火,婁奔之事遲早要處理,只是眼下大戰在即,王莽暫且忍耐,暫時不動婁奔,想到此,王莽擡頭看向門外,朗聲喝問:“董忠還沒來嗎?”
“回稟陛下,已經去請,應該快到了。”
王莽點頭,此時心中怒火已去了三分,便拿起奏摺,繼續批閱,不久,門外響起侍曹尖銳的彙報聲:“大司馬董忠到。”
很快,董忠快步走入,雙手抱拳,躬身施禮:“臣董忠,參見陛下。”
“董卿請起。”
這時,王莽從龍椅上起身,在御案前徘徊,半響,王莽問道:“軍隊集結如何了?”
董忠微微頷首,輕聲道:“臨時集結部隊,難度很大,但臣此時已集結五萬兵馬,準備明日啓程,先往援馬邑關,奪回雁門郡,等剩餘十萬兵馬集結完畢後,在統一西進,從雁門殺入定襄,與婁奔會合,爭取一戰殲滅匈奴主力。”
“想法不錯,朕很期待你凱旋之日。”
停了下,王莽又道:“雲中郡已多次告急,城中無糧可食,朕很憂慮,董卿可有辦法救援雲中郡或者減緩雲中郡的壓力?”
董忠略作沉思,半響,輕聲道:“陛下,臣會盡快結束雁門一戰,爭取早日西進,往救定襄,雲中二郡。”
半響,王莽微微點頭,大戰即將開始,自己也不便過多追問,想到此,王莽輕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朦朧月色,心中對婁奔,劉睿和蓬勃的恨再次燃起,但王莽心中清楚,此時不能再給董忠施壓,所有一切,只等大戰之後一併清算。
“既然董卿明日便決定啓程,朕也不多耽誤,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董忠唱諾,剛要離去,王莽又補說道:“另外,一定要注意幽州動向,切勿被銅馬軍趁亂襲擾,貽誤戰機。”
“臣明白,一定密切注意幽州局勢。”
“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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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從荊襄臨時調集的五萬兵馬已抵達弘農郡,大戰即將爆發,在數百親隨的陪同下,董忠向南門馳去,準備趕往軍營,揮軍北上。
殷虹被董忠任命爲帳下參議,留守長安,準備將剩餘的十萬大軍集結,由兵曹掾配合殷虹集結兵馬。
董忠離去不久,一支百餘人的隊伍緩緩馳入長安,爲首之人,乃是王邑,他已奉命回長安述職,此時看着長安城內來往的行人,王邑不禁輕嘆,終於,他還是沒有戰勝匈奴,自己的政治前程一片渺茫,不知何時何日,自己才能重掌軍權。
未幾,王邑來到未央宮門前,看着巍峨的宮殿,王邑心中忐忑,回想數月前,王興也是兵敗而歸,被王莽無情處斬,而今時今日,自己也同樣從河北敗歸,不知王莽會不會一怒之下,將自己斬首?
糾結與忐忑侵擾着王邑內心,不久,一聲聲旨意傳來:“宣前大司馬王邑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