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貳拾伍章 • 虹縈 [一]

來時坐轎前往夏宮, 直到今日公主大婚,策馬徐行在直通王宮的中天大道,才見識伽羅的王都敦陽。雖不及東萊大氣雄偉, 可一如伽羅人的熱情奔放, 不論建築色彩, 還是道旁民衆的衣飾, 明麗鮮亮, 令人耳目一新。我不禁揚高脣角,不住點頭和笑,回敬兩旁載歌載舞的百姓, 即使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格史泰粉飾太平的假象……

“岳母大人果是一笑傾衆生吶。”

牽馬的少年侍官仍是一臉事不關己。淡掃兩邊迴響熱烈的男性民衆, 壓低了聲, 沒大沒小地調侃未來岳母。我但笑不語, 連着馬蹬向前一踹,少年身形微頓, 即便氣定神閒,擡手輕撣左臂的腳丫子印:“只願我家小娘子將來溫柔可人,莫要有母必有其女,成日拳腳相加,欺侮自家相公。”

“牽你的馬, 少給我貧嘴。”

許是一脈相承的師叔師侄, 對這油嘴滑舌的小王爺, 很自然地就像當初對待他那位喜歡毛手毛腳的「蒼叔叔」一樣, 該出手時便出手。只是今日王宮夜宴, 勝敗難料:“你其實可以留在夏宮,不必跟來的。”

如果生變, 憑他的身手,絕可安然逃離敦陽。可少年聳聳肩,話不對題:“那位清河王若像小婿一樣做個閒散宗室,豈不快哉。”

我怔了怔,雖恨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不過小女婿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賭上一切去做只辛苦的籠中鳥,的確不划算。”

雖不能親入民間,可有莫尋和小女婿做我耳目,漸知這格史泰並非無能之輩。但是好高騖遠,不若亞米爾罕親和踏實。故而比起嫡次子,老國主更信任自己的長孫,羣臣與百姓也大多擁戴王孫。因是嫉恨侄兒在朝野的威望,格史泰最後走那等旁門左道,也是不以爲奇。不過這樣一來,只會適得其反,令民衆更加偏向遭人暗算的亞米爾罕。而收了兵權,也不代表士兵們會效忠於他。

“既然根基薄弱,更該耐心籠絡。”

可坊間傳聞格史泰性情浮躁,確有幾分道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開始就大開殺戒。即使我沒有出手相助,只要亞米爾罕設法潛回伽羅,召集部衆討伐叔父,朝野內外定會羣起擁之。到時不但格史泰萬劫不復,莞菁也勢必受牽連……

回首看了眼富麗堂皇的馬車,我暗自慶幸莞菁現在甘州,也頗是感佩她的未來老公辦事效率極高,已在敦陽內外佈置妥當。如無意外,當可順利奪下敦陽城的制控權。不過王宮內有三千精兵把守,格史泰若是頑抗,雖可強攻,但干戈能避則避。瞥了眼前方端坐馬鞍的一個男子,淡問深藏不露的小女婿:“你家師父到底在外惹了多少女人?”

爲避風流債而開始鑽研易容術,連帶徒兒們也各個精於此道。端詳在前開道的冷傲男子,我微眯起眼,點頭讚許:“連這欠揍的神情也一模一樣。”

許是常年耳濡目染,那等瞧不起人的陰險笑容也與他的上司如出一轍。我淡諷一笑,雖和佞人勢同水火,不過現在同坐一船,自然希望正往無量山密道入口的未央能夠順利潛入王宮。由此想起昨日莫尋負傷歸來的一幕,我看向與未央的替身並騎的男子。

雖未親見,不過亞米爾罕曾聽祖父說過王宮某處確有密道入口,直通山腳。只是內裡機關重重,須靠修造者留下的地形圖纔可安然進出。不過此圖爲歷代國主收藏,亞米爾罕也難辯真僞,我自然反對莫尋和小女婿以身犯險。可這翁婿二人難得同氣連枝,瞞着我親身探過後,確認梵遊給的是真圖。不過此行可謂險象環生,兩人探路時,不慎觸到機關。爲護時常惹他生氣的小女婿,莫尋受了輕傷。而見平日極其冷淡的岳父大人爲他負傷,愧疚的小女婿難得孩子氣,楞是找出所有的機關,拆得一乾二淨……

低首望了眼尚未完全成熟的小大人,我失笑。雖事後聽他們說起,驚出一身冷汗,可翁婿之間的關係倒是稍有緩和,至少再未聽到小女婿故意借百合惹莫尋動氣。對這偶如稚童頑劣的小女婿,莫尋也不再成日板着一張岳父面孔,淡漠中也添了幾分認命的無奈。

回想他們翁婿二人客氣彆扭的互動,我抿脣忍笑。不過婿不教,岳母之過,因爲自家女婿隨隨便便拆了人家用來防衛入侵的機關,我也頗是頭痛可會引起國際爭端,事後又該如何向亞米爾罕交代。回眸瞥向牽着繮繩悠步朝前的俊秀少年,輕一嘆,稍稍挪動坐得腰痠背痛的身子,瞅向漸行漸近的嵯峨山谷。

許是居高臨下,纔有君臨天下之感。風格近似□□清真寺的圓頂王宮依山而建,待十里儀仗浩浩蕩蕩地抵達王宮,已是半個時辰後。幾是顛得散架,下馬時小女婿極有分寸地扶了一把,我才勉強站穩。淡掃了眼候在宮門外的伽羅大臣,梵遊未在其中,反是先前屢次令他取我性命的老僧頭戴圓帽,一身青色華服卓立中央,用生硬的羲和話自報家門後,我笑了笑,故意壓低聲線,從容與他寒暄:“原是國師大人,如雷貫耳,幸會。”

當初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位老先生原是格史泰最信任的幕僚。先前假扮明德寺主持,大搖大擺地出羲和國境後,想必也是潛回敦陽,助主宮變。雖不知來龍去脈,可老國主猝死,定和這陰戾的老人家脫不了干係。暗嗤在心,我佯作不識近前老者,對他和善一笑。這個亦食人間煙火的假和尚自然不識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子就是當日被梵遊擄去明德寺的平凡孕婦,怔楞片刻,即便若無其事,與我敘了會話,直待披着紅紗的宮女將德蓉公主扶下馬車,率衆分立宮門兩邊。震天迎賀聲中,一雙交相輝映的姊妹花登上白玉鋪就的天階,朝向燈火輝煌的宏偉宮殿雅步而去。

“如果出了什麼岔子,你只管自保。”

踏上最後一級玉階,我低聲輕囑近側的女子。她但笑不語,與我並肩走入大殿。一室燈火璀然耀目,我微眯起眼,徐步走近卓立殿中的頎長身影。許是過去歷史劇看多的緣故,印象中謀反的王爺便是面目可憎、陰險狡詐的中年大叔,乍見年輕英俊的伽羅新君,我楞了楞,更是意外他看「德蓉公主」的溫柔眼神不若刻意,反似夙願得了,隱隱欣喜。腦海飛掠亞米爾罕說過的話,我皺了下眉,按捺困惑,淡望身邊的女子朝伽羅新君盈盈拜倒。許是前段時日朝夕相伴,不論聲音,還是舉止,與莞菁有八成相像。好似清雅脫俗的德蓉公主親身在此,近前男子神色漸柔。我見狀,一時心緒萬千,可不形於色,淡淡開口:“承乾見過國主陛下。”

這才意識失態,格史泰轉頭看我,微一怔,即便朗笑:“帝儲殿下不遠千里,親送王后來此,孤很是感激。”

比起他的國師,新君陛下的羲和話順溜許多。我清淺一笑,看着他俯身扶起新後,並肩走向王座,心中五味雜陳。可不論他是利用莞菁,還是確真有情,都不足以磨滅他弒父篡位的罪行。略一定神,落座首席,待兩國臣子依次坐定,我面朝新君施禮:“爲賀陛下登基,與我朝公主成婚,皇兄特命本宮代呈三樣賀禮,望陛下笑納。”

轉首朝莫尋使去眼色,他會意擊掌,一隊士兵應聲進殿,將賀禮擡至殿中。打開第一個箱子,見是一尊青銅鼎,格史泰驚喜交加。我微笑着賀:“鐘鳴鼎食,天下歸服。本宮一賀國主衆望所歸,即得大統。從此四海昇平,國運昌隆。”

伽羅雖然安穩富庶,可地廣人稀,難與地大物博的□□大國比肩。這回鑄鼎相賀,即是承認伽羅國主與羲和皇帝一樣,乃是天之驕子。格史泰大悅,可見爾後的賀禮是一大一小的兩尊薰爐,許嫌脂粉氣,微微皺眉。但聽我溫言解釋,即便展顏。

“陛下與王后雖是伽羅最尊貴的人,可也是尋常夫妻……”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我借另個時代的詩句,“二賀新君與王后舉案齊眉,永結同心。”

“好!好!”

格史泰一手輕覆柔荑,開懷大笑。近旁女子微怔,隨即半低芙蓉面,含羞帶怯,看得格史泰心馳神往,情動之下,柔荑握得更緊。不知爲何,我忽得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茈堯焱,微一恍神,即又自嘲笑笑,正待收斂情緒,卻瞥見對席的老者望着王座上的男子,眉頭輕攏。我冷嗤了聲,說:“雖該入鄉隨俗,不過皇姐往日素喜在屋中焚香靜神,尤是貴國朝貢的「蘭綺」,甚得皇姐歡心。”

不待我明言,格史泰已然忙不迭命人取來香餅與炭墼,不消多時,雅香瀰漫。淡望了眼大殿正中的纏枝蓮紋薰爐,我命人打開第三個箱子,取出一個菊紋錦盒:“呈禮前,可請熄了大殿中央的燈火?”

格史泰與國師對視一眼,老者擡手輕揮,宮人上前熄滅殿中兩排宮燈。我輕笑,令士兵打開錦盒,現出兩隻通體螢光的白玉酒杯:“素聞伽羅人好酒,車禾臺的葡萄釀更是名揚天下。故從宮裡帶來白玉夜光杯,邀君共飲,同慶我羲和、伽羅聯姻結盟,從此同舟共濟,共抗關外虎狼。”

許是德藼親王繡花枕頭的聲名在外,見我煞有其事,大義凜然,對面的伽羅衆臣紛紛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我無謂一笑,看向格史泰,便見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那稀世罕有的夜光杯,頗是激動:“拿酒來。孤要與帝儲殿下喝個盡興!”

我應景朗笑。可許是未有驗毒,便呈給他的國主陛下,實在不妥,餘光瞥見國師冷望擱在銀盤的一對夜光杯,眼中隱憂。我挑了挑眉,待宮人斟滿酒,朝王座上的男子拱手:“國主陛下先請。”

如出一轍的酒杯,即使我事前動了手腳,酒出自他們的內廷,讓他們的國主先行選杯,老者看着一臉坦蕩的我,仍有猶豫,故見國主舉杯,立時開口:“聽說□□百姓說話像做文章,各個能言善道,今見帝儲殿下巧言令色,果然名不虛傳。”

兩個國家存在語言差異,在所難免,不過通俗直白,遠勝過不懂裝懂。即使知他是想拍我馬屁,可這不倫不類的讚揚聽來更像嘲諷,如果換作真正的茈家皇女在此,怕是早已拍案而起。我忍笑敷衍:“國師客氣。”

老者搖首:“殿下身爲一國儲君,學問精深,實是羲和子民之福。”命人往杯裡斟酒,舉杯敬我,“聽說羲和人喝酒的時候,喜歡做詩助興,老臣才疏學淺,可請殿下賜教?”

無非要我先乾爲敬,我淡笑飲盡甘醇佳釀:“既是國師誠邀,本宮卻之不恭。”

以酒爲題的詩歌,不是借酒消愁、抒解懷才不遇的苦悶,就是悲壯蒼涼,毫不應景。看向殿外皓月當空,我終是對不住詩仙,篡改他的千古名作:“君不見「洛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雖是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杯三百杯,不過我面對的並非岑勳和元丹丘這樣志同道合的知己,實無雅興和酒量陪這些個害我甚慘的仇人將進酒,杯莫停。只得硬頭皮往下背:“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虐。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李太白的坦蕩胸襟確教人感佩,只可惜爾後詩句乃是陳王曹植如何豪飲恣樂,以及他李大詩人如何豪情萬丈地敗家。若是坐我同側的那些行家聽來,許會以爲我這個帝儲自暴自棄,將來打算把我們羲和的江山敗個精光。不過凡事忌諱虎頭蛇尾,暗歎在心,將手裡裝模作樣之用的小巧金扇反手轉了一轉,輕敲杯身,佯作豪邁:“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其實對面的那位老先生請我做詩助興,意在拿我試毒,對友國博大精深的文學根本一知半解。偏偏我故意背完整首長詩,聽得他和餘臣楞在原地,現在許已悔綠了腸子,早知聽着發傻,不如求我唱歌跳舞,至少音樂無國界,不懂歌詞也無妨。

看着對面衆人尷尬乾笑,拍手稱讚,我笑臉吟吟地收起扇子,謙遜直曰獻醜。反倒是同側的羲和臣子捧場,除了兩個統領紫麾軍的御守,在場之人中還有先前與未央同抵甘州的禮部與兵部官員,隨來伽羅原是爲了公主大婚及結盟後兩國間的軍事合作,現見我頗是爭臉,不吝喝彩,順道挫挫那位伽羅國師的銳氣。一時間,氣氛頗是詭異。許以爲我不若坊間傳聞的那般草包,將來兩國之間若起摩擦,不好隨意糊弄。格史泰舉杯相敬,看我的眼神漸然深邃:“帝儲殿下好文采。”

不客氣地一笑,我坦然與之對酌。你來我往,頗矯情的客套過後,老者振臂一揮,明快的鼓點響起,衣飾豔麗的伽羅少女魚貫而入,如錦簇雲彩在殿中舞動,慶賀國主與羲和公主成婚。

“還是這樣的婚禮有趣。”

雖是來搞破壞,不過確得承認比起羲和人繁文縟節,伽羅人的婚禮自在得多。聽說民間的青年男女成親,多是呼朋喚友,聚在一起載歌載舞地狂歡,臨駕人上的王室多少收斂,可也是熱鬧非凡。看着奔放妖嬈的婀娜少女,我脣噙淡笑,金扇和着拍子輕擊掌心,悠然自得。除了人前素來淡漠的莫尋,與對面神情諱深的老者,衆臣也是興致盎然,反倒新郎倌心不在焉,時不時轉眸看向身畔端莊秀美的女子,似有滿腹心事,卻無從說起,一杯接着一杯,獨酌甘釀,對底下助興的歌舞意興闌珊。直待殿外忽起一陣騷動,守衛進裡稟報離主殿不遠的一處宮殿走水,格史泰皺眉,朝底下的國師遞去眼色,老者會意,正要起身前去善後。忽然間,外間殺聲震天,不消多時,衝進一個渾身浴血的士兵,舞娘們悽聲尖叫,鳥作獸散。格史泰看了眼身邊滿臉驚怔的公主,怒意隱現,瞠向擅闖大殿的士兵,用伽羅話厲聲質問了一句,那人未及開口,已被人從後狠狠砍了一刀,頹然倒地,再無聲息。

“公主莫怕。不過是羣犯上作亂的暴徒,孤定保你無恙。”

格史泰看也不看蜂擁而入的銀甲士兵,溫言安撫目露驚惶的女子,可瞥見一身寶藍錦衣的俊雅男子率部進殿,眼中殺機畢露。一時間,大殿中劍拔弩張,既是叔侄鬩牆,我這外人該是置身事外。莫尋護我退至一邊,原該靜觀其變。不過伽羅人吵架絕對不會用羲和話,瞪着叔侄二人高深莫測地爭鋒相對,不禁對擋在身前的莫尋小聲抱怨:“看來光會說雲桑話還不夠,改天你給我找個伽羅人做家教,學門第二外語。”

輕勾手指,喚過近旁瑟瑟發抖的宮女,請她充臨時翻譯。莫尋回首見我仍有此閒情雅緻,無奈搖頭。不過仇人見面,話不投機半句多,對這陰魂不散的王侄,格史泰似乎早知他會這樣堂而皇之地搶親奪嫡,輕狂一笑:“本想派人去羲和殺你,可惜晚了一步,你的人捷足先登,讓你僥倖逃回伽羅。”

大多伽羅百姓以爲我們羲和國將他們的王孫軟禁甘州,冠冕堂皇地道是彰顯公允,實則只是我們這些□□人圓滑狡詐,既不得罪新君,將公主當作犧牲品嫁來伽羅。又將民心所向的王孫殿下置於羽翼之下,牽制即位不久的格史泰,以期在大婚後談兩國合作的時候從中牟利。若是日益白熱的民怨不可調和,也可輕鬆倒戈,打着恩人的幌子,助王孫登位,然後如法炮製,令自己利益最大化。

一個尋常老百姓尚且這樣認爲,毋說格史泰和他的幕僚。只是羲和天子已經讓步,準允公主遠嫁,也不能逼我們交出亞米爾罕。可侄兒留在這世上一天,又是他心頭大患。故而我在臨行前命方靖書設局,在我們出發後,讓人扮成亞米爾罕,在驛館前往州府的途中遭遇攔截,造成王孫已被他的親信劫走的假象,然後故意散播消息,王孫已然越境潛回伽羅,將格史泰的注意力轉向陸路。即使亞米爾罕中途下船,有孔鵃和空鸘二人照護,仍是一路輕鬆過關,順利潛返王都。望着王座上的叔父,亞米爾罕淡說:“王叔是長輩,我原不該這樣以下犯上。可您欺人太甚,更大逆不道,弒王篡位,休怪我不顧叔侄情誼,兵戎相見。”

“哼,說得好聽。”

格史泰輕蔑一笑:“在父王面前裝模作樣地做個孝順孫兒,其實你也不過像孤一樣,想要這張王座罷了。只不過孤學不來你那套僞善的把戲,只知道成者王,敗者寇,想要的東西,就要不計一切代價奪到手。”

這般直言不諱對王位的覬覦,格史泰也可算是性情中人。不過有勇無謀,先前種種計策,想必出自那位國師。我側眼看向對面鎮定自若的老者,便見他輕蹙眉頭,似不苟同主上當着諸臣之面,默認弒父篡位的事實。且此言一出,確是滿殿譁然。先前亞米爾罕被扣羲和,朝中大臣迫於形勢,敢怒不敢言,現見王孫歸來,紛紛站到他的身後,疾聲痛陳新君弒殺親父,天理不容。

“衆望所歸。”

望着越來越多的大臣離席涌向卓立殿中的王孫,我慨道。近前的莫尋贊同點頭,看向王座上笑漸狠戾的男子,似若深埋心底多年的怨恨頃刻爆發,死死盯着神情堅毅的侄兒,俊容扭曲:“好,很好!你們儘管去幫這個假仁假義的小子,可是背叛孤的人統統要死!”恨不能將侄兒大卸八塊,他扭首戾喝:“國師!”

不若主上氣急敗壞,老者仍是一臉從容淡定,可似有若無,目蘊一抹殺機:“老朽早知王孫殿下定然不甘。只可惜殿下神通廣大,搜遍敦陽,還是一無所獲,乃至今日驚擾陛下與新後的大婚,確是老朽無能。”低垂眼簾,語漸寒森,“不過您雖是萬人景仰,可要成爲一國之君,還要看老天站在誰的身邊。”

話音剛落,忽得騰身而起,亟襲亞米爾罕而去。即使勉力與之過招,可對手武功高深莫測,不消多時,亞米爾罕漸漸不敵。見王孫有難,守在殿外的銀甲兵士立時進殿護駕,雖牽制老者凌厲的攻勢,可猝然不及,一聲亢戾嘯吼,當即震倒一撥舉矛來刺的士兵。

“王后!”

也許這就是武俠小說中常出現的獅吼功,若無內功修爲的人,肝膽俱裂,也不以爲奇。望了眼王座上昏厥過去的女子,我攥住身前衣襟,雖莫尋及時捂住我的耳朵,可胸口仍是隱隱作痛,強壓下涌至喉口的甜腥,衝焦灼相望的百合她爹搖頭一笑。不過皇太子殿下仍遷怒那位伽羅國師,正要抽身上前,我忙是按住他的手背:“稍安毋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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