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就送到這兒吧!”
臨末了,不忘學習皇太子殿下目中無人的囂張氣勢,對不惜違背貞女巫司不得離宮的戒規、跟來此地的僞聖女擡手告別。自然惹毛心高氣傲的公主殿下, 沒走幾步, 便感背後爬上一條異物, 闔了闔眼, 伸手往後一撈, 輕鬆捉住毒蛇的尾巴:“忘了告訴公主殿下,小女在村野長大,可不怕這種小玩意。”
倒不是忽悠。小時候在孤兒院, 常和男孩出去打蛇捉蟲。雖在進宮之初,被雁裡朵的天然毒物館給唬住, 可一兩條小蛇, 還不至嚇倒我季悠然。回過身去, 在一班士兵惶恐的注視下,攥住蛇尾巴, 運勁甩回給它的主人。
“誒……”
敢發毒誓,我真不是故意。可毫無愧意,對不幸被自己的寶貝寵物咬中臉的公主殿下揮了揮手,“抱歉!拜拜!”
趁公主殿下發火前,溜之大吉。於是乎, 一馬當先, 衝進那片瘴氣瀰漫的密林。等到身後已無碧翡人的蹤影, 回頭看向嘴角噙一絲笑意的青年:“有沒有解藥?給莫尋一顆。”
吉卓一怔, 隨即慨服笑說:“奴才身上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人給我們送來解藥和口糧。”
我淡淡點頭:“未央那個渾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即使有仇, 也深不過亡國之恨。而且那個佞人真要出賣我,大可曝露我的身份, 而不是隻向雁裡朵抖露我是來找老公回家。不過見吉大總管的表情,未同志似乎在醞釀一場我定會阻止他的大陰謀,所以特地將我丟來這不見人煙的鬼地方,耗上幾日。微眯起眼,試探着問:“難不成他要像當初我搞垮清河王一樣,興場政變?”
碧翡新王和翡鳳令落在我們手裡,如要逼懦弱的樂山配合他軍事政變,倒是不無可能。見吉卓點頭,我無奈撫上額角:“混蛋!”
不比上回我有備而去。一再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可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男人最喜和我作對,自然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一拳擊在近旁的樹上,暗忖如果失敗,便是我羲和挑起事端,承擔戰爭的主要責任。恨得牙癢癢的,但又無可奈何,現在林外定有士兵把守,只有按佞人事前告訴吉卓的方位,往西穿過這片瘴林。
“回去後,我要扒了他的皮!”
也許是我現在火冒三丈的模樣有些可怕,身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離我三尺遠,直到我氣沖沖地朝西走,因爲低頭想心事而直直撞上一棵樹,齊齊上前托住我的腰,互相對視了一眼,吉卓放手,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到一邊。
“他是你底下的宮人?”
從吉卓剛纔的自稱中知我誆了他,皇太子殿下略略不滿地瞪了我一眼,隨即意味深長地看向清濯的背影:“真的只是宮人麼……”
聽他自言自語,我只感莫名其妙,想要起身,卻發現剛纔不慎崴了腳,嘆了口氣,自嘲弄傷別人的漂亮臉蛋,果然遭了報應。
“上來。”
正當我暗想如果雁裡朵敗,這個碧翡公主會做出何等瘋狂的事情。忽聽皇太子殿下淡淡命令,眯眼睨向半跪在地的男子。見我因爲他的惡劣態度,毫不領情,他挑了挑眉:“除了螢姬,孤可從沒背過別人。”
你曾經背過別人,只是你忘了而已。
我苦笑,也不客氣,爬上熟悉的後背,心安理得地享受皇太子殿下的服務。只是一路往西,走了半個時辰,明顯感到莫尋力不從心。回頭看吉卓,同樣面色發黑,似是中毒之兆。立刻讓莫尋放我下來,可這木頭一旦拗脾氣上來,誰也勸不動,制住我掙扎的兩腿,照舊揹我往前。我又氣又急,對吉卓使去眼色,同樣不理會皇帝陛下的命令,反而上前使力將我壓向莫尋的背,在後支撐。不知他們何時變得那麼要好,我翻眼,正要用力掙脫兩人的鉗制,忽自後方傳來一陣野獸的咆哮。
“快放我下來!”
先前詩娥羅說這瘴林裡有不祥之物,而這裡只有我因爲百毒不侵,未有受瘴氣的影響。只是皇太子殿下和吉大總管似覺美女救英雄,有損男人顏面。越發默契地制住幾要和野獸一塊咆哮的女皇陛下,往前疾奔。可不消多時,我便明白爲何雁裡朵決定將我們送進瘴林時,露出那等寒森的笑容。餘光瞥見一道巨大的黑影自近旁的樹林疾馳而過,待回神時,通體灰白的巨獸已然齜牙咧嘴地擋在我們面前。按理,我們該驚慌失措纔是,可惜和我在一起的兩人,一個是見慣世面的雲桑皇太子,一個是泰山崩於前亦不形於色的內廷大總管。各自打量一會兒,皇太子殿下率先結論:“妖怪。”
吉大總管則唯物論地以爲這是不爲人知的物種。我端詳片刻,總結陳詞:“基因突變。”
雖說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原由已然逾越常識,不過自小生在科學時代的我更願相信眼前那頭長角的巨型老虎是基因突變的結果。挑了挑眉,趁兩個男子因我的新鮮詞而茫然,迅速擺脫桎梏,從懷裡拿出錦囊,取出一粒煙花,彈上天空。
“誰叫你們看了!快跑!”
對野獸喊UFO,自然白忙活,只能用吉大總管十天前給我的煙花轉移視線,卻沒想到兩個大男人也爲之所引,嘆了口氣,拉起他們的手亡命飛奔。可惜後面的大傢伙腳程明顯比我們快上許多,只得發揮習武之人的優勢,欲要施展輕功,躍上前方一棵參天巨木。可出乎意料的是,剛攥住吉卓後背的衣服,準備帶他一程。理當不懂武功的大總管反而摟住我的腰,不費吹灰之力地騰身而起。更有甚者,似和未有搶先擁住我的皇太子殿下較勁,一番你追我逐,兩人幾乎同時上到樹顛。
“你……”
勉強立穩後,我震驚地凝睇吉卓。可未待追問他何時學的武功,腳下劇震,扶住樹幹往下看,就見異獸正用尖硬的兩角撞樹。似乎定要將我們三人當作晚餐,一次次的劇烈衝擊,大樹將傾。已有前車之鑑的莫尋搶在吉卓之前,環住我的腰,打算躍去另棵巨樹。忽聽底下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陛下莫慌。我這就施術制服。”
順聲望去,就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由遠及近。原是和未央同來碧翡的月佑國女巫司梨瓊。就見她取出一個紙偶,仿似欽天監那位司星博士所用的五行術,頌了一段咒文後,紙偶變成一頭碩大的火狼,與異獸對峙。情勢一觸即發,以爲將有一場大戰之際,忽自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慘烈的驚呼。很自然地擡頭,卻見一個人影直直穿過蔽天的瘴氣,不偏不倚,砸中那隻倒黴異獸的腦門。
“痛痛痛痛……”
當同樣摸不着頭腦的莫尋帶我下樹,就見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扶腰坐在異獸頭上,慘烈直呼:“難道腰折了?!那可不成吶!還有多少姐姐妹妹等着老夫去疼愛啊!”
光天化日,不害臊地痛陳腰對一個男人的重要性。直待察覺周圍有四道詭異的目光,才後知後覺身下趴着一頭看起來已然壯烈犧牲的異獸,瞅了許久,更爲嘹亮的驚嘯響徹天際:“誒誒誒誒誒誒!!!———”
也不知這個從天而降的中年男子可是優秀的男高音歌唱家,餘音繞耳許久,才勉強聽清周遭的聲音。扯了扯嘴,我揉着耳朵,儘可能禮貌地問:“尊駕何人?打哪來?”
比起弄清他的身份,我更好奇他怎會平白無故地從兩棵樹之間的空氣地帶出現。可惜男子轉頭打量四周,不解地反問:“這是哪兒?”撓撓後腦勺,嘿嘿衝我傻笑,“老夫原要去麗春院,請問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