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瑜還呆在那個山脊上。她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見我來了長喘一口氣:“老天,你總算來了,快把我急死了。”
我問她,是不是在山上看到山下擂臺上的那些情節了?
她說看到了,差點不顧一切奔下山呢。但又擔心自己沒本事,反而會給我造成累贅。
然後她又急急問我:“好像有一個人被打死了,他是被你打死的嗎?”
我說那個人是找我決賽的,本來他是要殺死我,結果是他自己被殺。不過這跟我沒關係,殺死他的是蘇子初和他妹妹蘇月曦。確切地說,是被女鬼蘇月曦所殺。
我又把韓舟和蘇子初兄妹間的恩怨講述一遍。
張嘉瑜說:“這麼說他是罪有應得。但畢竟死了一個人,是在擂臺上跟你對打的,會不會你又要背上殺人嫌疑了?”
我搖搖頭,冷笑一聲說:“韓舟這個劣貨是咎由自取,他現在死得沒蹤沒影了,因爲他被蘇子初踢進一個地洞裡去,而這個洞很快就自動封閉了。這個世界上除了蘇子初和我,沒有人知道韓舟已經被殺死,當然現在你也知道了。在世界上,韓舟屬於莫名失蹤,除了我們再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張嘉瑜問:“可是剛纔現場有那麼多觀衆,他們不也都親眼看到了?”
我說那都不是人,是一些陰靈而已。這裡擺擂臺的事,也根本沒有人知道,鴨腳鎮誰也沒有被驚動。因爲那個擂臺就是韓舟與女鬼們合力搞出來的,目的是引誘我打擂,韓舟和蘇子初約定合力利用這個擂臺殺掉我。但蘇子初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助我殺掉韓舟。
關鍵時刻是蘇月曦這個女鬼出來,報了自己被韓舟陷害而死的仇。
張嘉瑜聽了驚訝地哦了一聲,她的神態極爲複雜。遲疑一下問我:“蘇月曦被韓舟勾引,遭到胡麗麗吸血。她的情形跟艾恩麗她們相似,那你認爲,艾恩麗她們會不會也像蘇月曦那樣,尋找機會報仇?”
我知道她擔心艾恩麗也像蘇月曦那樣化爲厲鬼,報復她哥哥張加力,讓他哥哥落得韓舟那樣的下場。
“實事求是地說,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爲艾恩麗她們已經被武媚娘她們給控制了的。蘇月曦之所以沒有被控制,是因爲她生前就盯上我,死了後馬上就來跟着我,由我帶着她去了陰間。但她沒有入地獄,是被喪門星官給動員回來,報仇雪恨的。”
張嘉瑜似乎稍稍安心一下。但馬上她陷入複雜的情緒中,生氣地說:“我其實也知道我哥哥做了那種惡事,他逃不過劫數的,一定會落到韓舟那樣的結果,只不知他會死在誰手,他罪行這麼深,只有一死才能抵罪。”
她也沒有糊塗,知道這是必然結果。入了鬼道,是不歸路,即使他擺脫魔力的束縛徹底清醒了,但犯下的罪行也不可能得到寬恕。
張加力是這樣,簡桐和馬奇也是這樣。他們成了女鬼的幫兇,是得了好處的,他們的私慾被挑逗出來後,自己沒有很好地控制,任其膨脹沉湎享樂,最終淪爲不人不鬼的惡徒。
“如果我哥哥沒有拐走牟葵,還好一些吧?”張嘉瑜小心地問。“如果他把牟葵害死了,那他罪孽更重了。我真不希望他更加兇惡下去了。”
我心裡十分着急,只想着能快點找到張加力,解救牟葵。
張嘉瑜也焦急地問:“但我哥哥會帶着牟葵去哪裡了呢?”
我提示道:“你能不能試試,跟你哥哥來個心靈對接?”
“你是問我跟他能不能來一次心靈感應?”張嘉瑜卻搖搖頭,“自從他被武媚娘迷上後,我對他的感應就被他切斷了,我現在一點也感應不到他的存在了,當然也不可能感知他會在哪個方向。”
她問我還有沒有別的渠道?
我想了想說:“現在既然沒辦法找到你哥哥,那我們是不是試試找武媚娘?如果能找到武媚娘,就肯定能知道你哥哥的下落。”
張嘉瑜驚道:“我們連我哥都找不到,怎麼可能找到武媚娘?”
我說武媚娘不是有個老巢嗎?我們還去過呢。
“難道我們要去扒播縣,再去那個山坳中嗎?”
“是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張嘉瑜有些猶豫,說扒播縣那麼遠,我們又要遠行一趟嗎?
我笑了笑說:“你可能還沒意識到我們在哪裡。”
“這裡不是鴨腳嶺嗎?”
“是不是鴨腳嶺我不清楚,不過我倒知道扒播縣的那個山坳就在前面。”我向西南方向指了指。
她不相信,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我就帶着她下山,到了擂臺前,再指着西南方說道:“你仔細看看那道山樑,是不是我們爬過的那一道。”
果然她看出來,說好像確實是那道山樑。我們那天黃昏就是沿着這道坡走上山樑,到達峰頂,下面就是“奇掠殯儀館”這輛鬼車的棲息山坳。
張嘉瑜很感意外:“難道這裡就是山坳外的地方?”
我指了指南邊說,那裡有個村子,實際上就是能半夜聽到鬼車聲的那一個。我們上次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也就是說,從村子邊進去,就能找到進入山坳的路,那條路是一條古車道,已經被又高又密的樹所遮蔽,所以從外面看似乎這個山坳四面是山,是個四面環形的封閉式桶。
我們馬上朝西南方向走去。
不過雖然我們知道沿着村外可以在樹林裡找到那條古車道再進去,但我還是提議先爬上山樑,居高臨下先俯瞰一下,看看山坳裡是什麼狀況。如果從下面摸進去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險。
胡麗麗她們前去找武媚娘了,我們要儘量避開跟她們碰上。因爲她們親眼目睹韓舟死在我面前,雖然不是我下的手,但她們也可能遷怒於我。
我和張嘉瑜爬上了山樑,在峰崖邊朝下張望,下面的山坳裡綠樹如茵,而在中間一處樹冠的縫隙中,露出一截白色的汽車頭。
張嘉瑜失聲叫道:“快看,是那輛車吧?”
果然在這兒。
“現在我們怎麼辦?馬上下去嗎?”張嘉瑜問我。
既然已經看到鬼車了,估計武媚娘現在就在下面。不過我們也不可能再順着絕壁下坳,還是得繞圈去走古車道。
我們又順着山樑下來,再繞到東邊的村子外,那裡幾乎有一片原始森林擋着進山坳的路。我們走進森林,在裡面穿梭,向着山坳摸去。
走着走着,在前面的我無意間一回頭,不見張嘉瑜了。
我連忙停下來,大聲叫道:“嘉瑜,你在哪裡?”
傳來張嘉瑜的聲音:“小睦,我已經在裡面了,你快點往前走吧。”
“什麼,你已經在裡面了?難道你在我前面了嗎?”
“是的,我已經在你前面了,你走快一點吧。”
我反而不敢前行了。現在的情形,怎麼跟上次一模一樣了?
上次我們是從峭壁上用繩索放下來的,到了底下後我也是突然見不到張嘉瑜和古小琴,大聲問一問,她們又能回答我,說就在前面了,讓我放心好了,各找各的。
當時我以爲這個山坳就那麼大一塊地方,而且四面是山壁,如同一個桶,她們也不會失散到哪裡去,所以我也很放心。但最後武媚娘用鬼車把我送出去,才知道張嘉瑜和古小琴其實沿着古車道走出去了。
現在張嘉瑜會不會又失了方向,沿原路跑出去了?
我還在驚詫中時突然聽到前面響起轟轟隆隆的機器聲。
是那輛鬼車在發動了?
果然沒走幾步,迎面傳來巨大的喧譁聲,就像有一輛裝甲車正在樹林間以摧枯拉朽之勢咆哮着開來。
其中有樹枝的折斷聲,石頭的崩碎聲,夾雜機器的轟鳴,聲音大得在山坳間迴盪,簡直要天塌地崩一樣。
我以爲鬼車會轟一下衝到我面前。但只聞其聲卻不見它的蹤影。
遲疑了一下我大着膽子向那邊摸索過去。
但我往前走,那種喧譁聲始終在前面,似乎它也在往後退,跟我保持那個距離。
我索性停下腳步,靠着一棵樹坐下來,自言自語地說:“搞什麼嘛,明明知道我們來了,卻躲着不見,只讓我聽噪聲,太不夠意思了。”
話音剛落,對面咔咔一陣響,一輛車撞倒幾棵大樹衝了出來,直向我坐的位置衝來。
我嚇得連忙想躲開可是來不及了,轟地一聲那輛車就推進到我面前,嘎地一下停住。
它那破損的車頭離我只有十釐米左右。
從外觀上看,它一點也沒有變化,車廂半邊凹進,車身鏽跡斑斑,車前擋風玻璃早已不存,整車就像被拋棄了半個世紀似的殘破不堪。
但就是這輛破車卻從樹林裡衝出來。
我連忙站起身,朝駕駛室裡打量,裡面空空的,既沒有武媚娘,也不見那頭黑蜮。
不過既然鬼車都顯身了,說明武媚娘也要出來了。我只要耐心等待就行。
我就站在鬼車旁等待着。等來等去不見武媚孃的芳姿出現。
眼看着天也不早了,再等下去恐怕要天黑了。而到夜裡行動更加不便,危險也會加大。
我只好張開嘴巴高叫:“武媚娘,你在哪裡?”
“喂,你喊什麼?”傳來武媚孃的應答聲。
但仍沒有見她的身影。
我又喊道:“你在哪裡?”
“怎麼,你沒看到我嗎?”
“我看不到。”
“我明明就在車裡嘛。”
我再朝車裡一看,果然她就坐在駕駛位上,而副駕位上坐着那隻黑蜮。
她依然這付打扮,將軟邊太陽帽壓得低低的遮着臉。
“來,上車吧。”她招呼着我。
我說我不上來了,就站在外面跟你聊幾句吧。
“你到這兒來找我,特意是來跟我聊天的嗎?”她問道。
“我有事想問你。”
“既然有事問我,那你就上車來吧,我也正有話要問你呢。”她強調着。然後叫小黑坐後面去,把位置讓出來。
我只好拉開副駕駛室的門坐進去。
駕駛室裡一股馨香。畢竟是女鬼的窩,外面那麼殘敗不堪,裡面卻溫暖如春,就像開着空調溫度適宜。
“怎麼樣,舒服嗎?”她問我。
我不敢說舒服也不敢說不舒服,而是岔開話頭說道:“你說有話要對我說,是什麼話?”
“還是你先說,你來找我想問什麼?”她問道。
我就問她知不知道張加力帶着牟葵去了哪裡?
“張加力是張加力,我是我,你是找張加力還是找我?”她的聲音淡淡的。
“當然是找張加力,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好來向你打聽了。”
“向我打聽,我向誰打聽呀?”她的口氣有點揶揄,“你以爲我是誰,是包打聽嗎?”
看來她不想對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