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麗麗並沒有從橋上過來,她像上次一樣踩着鯉魚背,從河面飛掠而過。
順利過橋後我向石碑表示感謝。
石碑說道:“我放你過來容易,能不能回去要靠你自己了。不要到時又要在這裡哭哭啼啼,影響本星官的午睡。”
我也不想計較這個,既然已經過來就先想辦法找我太太公。
我向石碑打聽道:“喪門大仙,我太太公到這裡,現在會在哪個區域呢?”
“這事不歸我管,我也說不清楚哪。”星官嘲笑地說,“你連這個問題也沒搞清,就冒冒失失地衝過來,現在看你還有什麼轍呢?”
“還請大仙給個提示。”我恭恭敬敬地說。
石碑推託道:“既然是狐狸精陪你來的,想必她胸有成竹,她是這裡的活地圖嘛,一定會全程指導你的。”
然後打了一個很響的呵欠,說他想打個盹了,別在這兒影響他。
胡麗麗一拉我說:“你不知道他是個老玩童嗎?先別在這裡跟他磨牙,咱們自己想辦法去。”
石碑卻聽見了,又譏諷胡麗麗:“去吧去吧,用你最好的本錢去小判面前亮一亮,小判一看見你圓鼓鼓的胸和屁股,說不定火氣全消,就又肯全程幫你了。”
“呸,你這個老色胚,怎麼沒一句好話。”胡麗麗笑罵了一句。惹得老喪門嘿嘿一陣壞笑。
可我實在沒工夫也沒心思聽他們那些鬼扯,顧自就沿着小徑向裡走去。
胡麗麗在後面追上來問我,這要去哪裡?
我說當然是地獄桶。
“那你知道你太太公在第幾層?”她問道。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怎麼去找他?”
其實我知道,這事還得先求助小判,因爲各種的登記簿都在老判手中,而小判是老判助理自然也對各種名單瞭如指掌。
可我不能直接慫恿胡麗麗去找小判,要不然又好像我欠了她一份人情,六月的債要還得快,她是不會白白幫我的。
胡麗麗見我傻呆呆的樣子,嘆口氣說道:“這樣吧,我還是去找小判,讓他翻翻登記簿,看看你太太公在什麼區域,再考慮怎麼見他。”
既然她主動提出了,我也不能再擺出矜持樣子,而是趕快向她表示感謝。“我知道麗麗姐肯定會幫我的忙,感謝感謝。”
胡麗麗就帶着我前往地獄桶口。
然後是依照上次的方式,她抱着我跳下桶口,經歷了一陣狂風般的速度後,在那堵透明牆外停住。
接下來就是我被她用黑巾矇住眼睛,再馱着她越過透明牆進入裡面。
到了擋煞牆外了。我正要上前舉手敲一敲,她連忙把我拉住,說現在正是陰間上班時間,小判現在不會在這裡,肯定跟着老判在辦公,要等一等才行。
這一等也不知幾時,但我也急不得。就靠坐在圍牆打個盹。
不知什麼時候聽到轟隆隆一聲響,震得我都跳了起來,懵懵懂懂還以爲地震了。
“出了什麼事?”我問道。
胡麗麗說這是十九層審訊結束,敲的大冥鍾,就好像陽間的鈴聲叫大家下班了。
就是說小判要到摹霄殿消夜了吧。
大冥鐘的聲浪實在駭人,我的心也噗噗地直跳,陰間的聲息確實不同凡間,讓我這個凡人有些吃不消。
不過我能快點見到小判。
“什麼時候纔可以敲門?”我問胡麗麗。
胡麗麗說現在你可以試一試了。我就舉手敲了敲牆。
牆上就出現了一個門洞。
我從門洞裡進去,又被兩把兵器給交叉擋住。
是兩個全身盔甲的黑武士。
我擡頭看到對面就是摹霄殿的門面了,下面開着那個小小的門,就像狗洞似的。可是卻沒有見到門洞上的動靜。
兩個黑武士沉默不語,但氣勢威嚴。我只好回頭向胡麗麗發問:“麗麗姐,現在怎麼辦?”
可是話一出口才發現身後沒有她。
咦,她到哪裡去了?
也許躲到擋煞牆後面去了。
我正想轉身出去找她,忽聽一聲喝問傳來:“麗麗姐?哪個麗麗姐?”
再看摹霄殿門面,那個小門洞上出現了一個小孔,裡面貼着一隻紅紅的眼睛,聲音是從裡面發出的。
我一看這隻眼睛就知道是小判。
小判也認出了我,嘩啦一下,那個門洞上的門往後倒下,成了一條小橋,咚地一聲有個東西跳在門洞上。
猴子似的小判出現了,瞪着我問道:“黎小睦,你怎麼還沒有走?你難道沒聽說過,活人到陰間逗留超過兩晝夜,就算是自動放棄回陽的權利,正式落戶陰間了。你還磨蹭什麼?”
我感覺意外,小判見到我並沒有立刻追問胡麗麗在哪,沒有擺出呲牙咧嘴兇猛的樣子,似乎只對我還在這裡感到驚奇。
我就直接對他說明情況,說我想見見我太太公,希望他告訴我,我太太公被安排在哪個區域。
“你太太公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黎唆罡。”
小判聽了眼睛轉了幾轉,遲疑地說道:“這個名字不用查簿子,我覺得有點耳熟,黎唆罡這個人好像不是普通人,他生前一定幹過不平常的職業,或惹過神或驚過鬼,對不對?”
我說是的,我太太公曾做過道士,遊走四方,驅魔降靈。後來還俗娶妻生子,就與道士身份脫鉤了。
“他做道士是加的什麼門?”小判又問。
“茅山門麒麟派。”
“啊哈,果然是他,在世時做了二十七年道士,沒少跟陰靈作戰,死後官司纏繞,我家王爺審了整整十年才把他的案子全部審結。”
我驚道:“是什麼官司纏身?要審得這麼長時間?”
“當然是他做道士與魔靈作戰惹下的怨禍,有些魔呀鬼呀沒被捉住誅殺,等他自己做了鬼後,那些鬼魔就在到我家王爺前來告他一狀,由於原告頗多,所以審了十年。”
真沒想到我太太公儘管後來不做道士了,可做道士那經歷還是給他記下了一筆筆官司,到了陰間纔來算總賬。
我問小判,最終我太太公被判有罪還是無罪?
小判說那不是有罪無罪的問題,道士在陽間擔任捉鬼角色是天經地義的,問題在於他做道士時有沒有越權,把本來不該誅的給誅了,把本來不可饒的卻饒了。審結此案是爲了給他理清這一筆筆賬,這樣他來世再做道士,就會避免那些失誤。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這說明做捉鬼道士名正言順,連閻王爺也是認的。
“那我太太公呢,他現在住在哪裡?”我問道。
小判的回答出乎我意外,我太太公的案子審結完後,本來可以安排到九層享受層,因爲畢竟曾經捉鬼有功,爲保護陽間人類不受惡鬼侵擾而作出了貢獻。然而後來出現了一個新情況,王爺也無法下決斷,只好仍把他暫留在十八層,以便隨時再審那樁多出來的官司。
“什麼新情況?”我問道。
“是有個大魔,在黎唆罡當道士時有過瓜葛,結下的這道怨仇,大魔一直沒有放下,它要求我家王爺秉公斷案,判黎唆罡磔刑。”
“磔刑?”我嚇了一大跳,“就是要把我太太公砍成碎塊?那他會怎麼樣?”
“當然死絕,三界之中再沒有這個靈魄。”
我問那個大魔是什麼來歷?
小判一提到大魔就滿臉不安,支支吾吾不爽快了。
這時胡麗麗出現,直率指出所謂大魔就是啖魔。
我以爲小判見到胡麗麗,一定會大發雷霆,呲牙咆哮,責罵她上次言而無信不跟他喝酒跳舞,但小判並沒有顯出那份激動來,顯然因爲提到了大魔,他像被潑了冷水一樣蔫蔫的。
他承認大魔就是啖魔。
真是奇了怪,上次石碑聽我提到啖魔,就好像很震撼,並說什麼啖魔出現了事情有些複雜,卻又含糊其辭不肯對我說清啖魔是什麼背景。
看來陰間都知道啖魔,不僅知道而且還受到它的影響,這是一種威力的影響,令小判這樣的地獄工作人員都不寒而慄的樣子。
我忙問道:“啖魔跟我太太公之間有什麼過節?連它都要跟我太太公打官司?”
小判搖搖頭說:“揪着你太太公的不是啖魔,而是另一個人,但啖魔替那個人站邊,官司推到我家王爺的公案之上,而我家王爺也不好蔑視啖魔的勢力,又無法作出合適的判決,只好將官司拖下來。”
“那個人是誰?”
“好像叫什麼三塊木頭的吧,反正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太多,我也不去很關心,如果不是你提起黎唆罡,我根本就記不起這個人來。”小判輕描淡寫的說。
三塊木頭無疑就是山木道長了。
看來我來陰間找太太公是找對了,我太太公不僅很瞭解這個山木的人品,兩人之間還糾結着一場官司呢,啖魔果然幫山木出頭,在山木沒有資格到陰間告狀的情況下,竟利用它自己能到閻王面前說上話的便利幫山木遞狀子。
看來啖魔的能量的確超乎想象。既然這件官司都拖着,說明連閻王爺都不敢直接駁回,只能以敷衍形式往後拖,不作裁決。
不管怎麼說,小判只知道有這麼一件糾紛,具體對山木道長這個人並不瞭解,畢竟山木道長沒來過陰間,無非是啖魔代替他來訴訟的。要了解山木道長,還得找我太太公。我必須向他親口瞭解那些前事後塵。
現在我知道太太公被暫拘在十八層,那是人間傳說最黑暗最悲慘的地方啊。沒想到我的太太公在陰間落到這個地步。
我問道:“小判老爺,我能見見我太太公嗎?”
胡麗麗揶揄我的叫法:“你叫他小判老爺,那老判老爺聽到了,肯定要給你一耳刮子的。”
“爲什麼?”我不知她何意。
她嘻嘻一笑說:“老爺豈是隨便當的,無官無權誰敢自稱老爺?”
“那我稱他什麼?”
“還是叫小判大哥吧。”小判主動說。
我問道:“好吧,小判大哥,我怎麼才能見到我太太公?請你指點指點。”
小判卻一指胡麗麗對我說:“你還是問她吧。”